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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身份，在文風鼎盛的大宋，終究是屬於下成的。所以李格非對蘇東坡收武好古入門，也是頗為不解。

韓忠彥點了點頭：「本朝孝治天下！孝為百善首，一孝遮百丑啊，這回新黨倒是扳回一局了！」

而在管城縣館驛，武好古還巧遇了蘇轍的次子蘇適。蘇適曾經跟著父親蘇轍在雲台山住過一段時日，在那裡認識了武好古。在蘇轍提舉太一宮后，蘇適也復出做官（他是蔭補入仕，老早就有官身了），當了個太常寺太祝——這是個「神官」，負責在國家的祭祀典禮中念祝詞。蘇適是去鞏義的大宋皇陵念祝詞的，現在祝詞念完正返回開封，途徑管城，竟然遇上了武好古。

在原本的歷史上，宋徽宗並不怎麼看重這個蘇門學士，在崇寧元年（1102年）就列為「元祐黨」而罷官了。

這還了得啊！當今官家給李格非的女兒畫了寫|真油畫……他們得多熟啊？這下李格非人氣馬上就漲起來了，成了新舊兩黨一致公認的封建主義好青天。

韓忠彥又道：「文叔總該知道官家要你去京兆府所謂何事吧？」

「家兄很快就要到開封府了。」武好文笑道，「文叔先生應該很快就能見著他。」

「可武崇道在滄州所為，卻不是紙上之論！」韓忠彥道，「他好歹購置了一百多萬畝土地，還拉到了九百個不到的騎士……這騎士和府兵，也有點相似吧？有他出謀劃策，藍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oｍ田的府兵總能搞成的。」

李格非問：「以死明志？他這是……為了保住呂嘉問？若是那樣，他倒是個孝子了。」

為官三十一年的趙挺之當然是個能喝酒的——北宋官場應酬那麼多，就是原來不能喝，現在也練出好酒量了——所以喝過酒中仙后，就覺得那些沒有蒸餾過的酒都不夠勁兒了，他現在每天都要來上至少半壺勁頭十足的酒中仙。

既然是新舊兩黨都公認的青天，那麼去京兆府做知府也就是理所當然了。他就是因為這事兒，才被召回開封府的。

「大哥放心！」

……

韓忠彥點點頭，看著李格非，「文叔，你有何想法？」

武好文也緊張起來了，他隱約也能猜到州北軍營大火背後隱藏的真相！這個案子本是鐵案，可是現在呂大孝子一死，又來個以死明志，這鐵案可就不大鐵了……

「哦，是嗎？」李格非摸著自己的大鬍子，「那可真得見見了。」

今晚他在自家的宅邸里擺了家宴，請了副相范純禮和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李格非。李格非就是那個被認為黨派色彩不濃，又能讓京兆府的書生們都服氣的高官。

「陳御史派來的家人就是這麼說的。」

「也對！」趙挺之嘆了口氣，「不可惜了……去做得乾淨一點，可別叫人看破了。」

「為何？」

在管城館驛聽蘇適說起「州北軍營事件」，也大吃了一驚https://m.hetubook.com.com，他當然知道這事兒多半是高俅鬧出來的——就是他給高俅一萬緡經費讓他去鬧的——可是鬧到這種地步，也有點出乎意料了。

「州北軍營大火？還燒死了兩個人？還把呂嘉問、呂本知都抓進了御史台獄？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當呂本知的刺血上書送到趙挺之的公廳中時，這位御史中丞正在用餐，一張案几上擺了三四個菜，還有一壺界河商市出產的酒中仙。這種蒸餾酒的廣告已經做了很長時間，還以御賜貢酒的名義送出去好多，不過真正上市還是今年的事情。

「文叔，老夫給你介紹，這位就是你師弟武崇道的二弟武望道，也是老夫的乘龍快婿。」

「喏。」

而李格非和他的父親，都曾經是韓琦「門下士」，因此和韓忠彥的關係也非常親密——北宋還遺留了一些士族門閥時代的遺風，凡是受人舉薦入仕之人，都算是舉薦者的門下士——所以一回到開封府，就馬上來韓忠彥這裏拜見了。

「對！」韓忠彥說，「而且還有刺血上書！」

「一定能見著的！」韓忠彥笑著，「你在京兆府的差事，可少不了武崇道的幫襯。」

「都是紙上之論！」李格非道，「一點用處也無！」

人長得挺瘦，留著一部大鬍子的李格非細細打量了一番武好文，笑著點頭：「好好好，果然是一表人才啊！」他頓了頓，「望道小弟，你那哥哥和*圖*書我都沒見過，不想先見找你了。」

同一個夜晚，從界河商市返回的武好古一行已經過了黃河，到了鄭州州治所在的管城縣了。

趙挺之看了一眼，又抿了一口老酒，再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膾，沾上醬料放進嘴裏，閉上眼睛咀嚼品味。

「怎會沒有頭緒？」武好文插話道，「《文曲星》雜誌上一直在議論，有不少士子獻計獻策。」

「自盡？」武好文一愣，「在御史台獄中？」

「人死了？還有刺血上書？怎麼回事？」

他雖然沒見過武好古，不過卻從女兒李清照那裡聽說過武好古的許多事情——李清照和武好古是很熟的，還從《花魁》畫冊和《文曲星》雜誌那裡賺了不少稿費。

李格非皺眉道：「府兵早在武周時就不堪用了，到開元天寶時就全靠兵募，現在隔了幾百年，卻要驟然施行，卻連個頭緒都無有啊。」

李格非搖搖頭，「不容易做成啊。」

韓忠彥從政事堂回到自家相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雨已經停了，天氣非常涼爽，空氣中則帶著雨後特有的清新。

在相府中堂，韓忠彥就眉開眼笑的將自己的女婿武好文介紹給了來訪的李格非。

從界河商市南下走陸路是不應該經過鄭州的，不過武好古這一路是沿著界河-黃河-汴河而行的。這是從界河南下開封府的水路，也是將來開展界河-開封府貿易的生命線，所以武好古寧願繞道也要考察一番。

……

張克和-圖-書公將寫在白綾上的血書，雙手奉到了趙挺之眼前。

韓忠彥揮揮手，打發這位心腹文吏離開，然後就是沉沉一嘆：「出事了，呂本知自盡了。」

「那就好。」趙挺之點了點頭，「四哥兒，把血書收好了。」

聽了韓忠彥的話，李格非有些不以為然。雖然武好古的本事不小，還是自己的師弟，但是他畢竟是個近幸吏商。

「是府兵吧。」

「中丞，呂本知的刺血上書已經寫好了。」

回答的是那個瘦削的書吏，他是趙挺之的四弟，因為累試不中，乾脆做了哥哥的幕僚。

「還不知道……」韓忠彥沉聲道，「不過猜也能猜到，一定是承擔下所有的責任，然後再鳴冤叫屈，以死明志！」

「大哥，他能名流青史，也不算可惜了。」

「是呂本知的親筆？」

看來自己之前還是低估這位高太尉了！

張克公和一名上了些年紀，看上去有點瘦削，和趙挺之還有幾分相似的書吏都在望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張克公道：「是親筆，下官親眼看著他抄錄的。」

「刺血上書？」李格非也皺起眉頭了，「是怎麼寫的？」

韓忠彥正和李格非聊得起勁的時候，一個相府的文吏大步流星跑了進來，俯身在韓忠彥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本來興緻勃勃的韓相公頓時臉色大變。

不過在這個時空，李格非也沾了武好古的光，讓宋徽宗另眼相看了。倒不是因為李格非是武好古的師兄，而是因為李和圖書格非的女兒李清照和宋徽宗一起編修過《夢溪筆談》。結果趙佶和李清照就日久混熟，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了。在不久前的趙明誠和李清照的婚禮上，宋徽宗還派梁師成送去了一份厚禮，是署名趙小乙的油畫《天下第一才女》，也就是李清照寫|真圖！

「去做事吧。」看到自家兄弟收好了血書，趙挺之就打發張克公離開了自己的公廳。

張克公給呂本知的書信，其實也不是他自己寫的，而是御史中丞趙挺之的手筆。趙挺之寫好后，讓張克公當面抄了一份。上面的內容主要就是兩個，一是大包大攬，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本孝子的，千萬別傷害老爹呂嘉問；二是鳴冤叫屈，咬死自己是被冤枉，是被人陷害的，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但是自己願意已死明志，只求官家徹查此案……

武好古早就接到了宋徽宗召他回開封府的詔書，不過因為界河商市那邊有許多雜事要安排，所以拖延了時日，不過也快回到開封府了。

鄭州在北宋歷史上曾經一度撤銷並且將所屬各縣划入開封府，還曾經充當過所謂「輔郡」（大概是輔弼開封府的意思）。總之，就是個繁榮異常的大州，雖然地盤不大，所屬的縣也只有五個，但是人口非常密集（相對北宋其他地方而言），至少也有三四十萬，其中三分之一都集中在小小的管城縣內。

看著張克公離開了一會兒，趙挺之又低聲開口：「四哥兒，真是可惜呂本知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