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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甚妙！」楊壽全讚許道，「須知差人做事，必當給人以利。」

「咳……」公差咽了口吐沫，「祈海事宜，心誠則靈，無關差役多少、開支多寡，月俸請照例來縣衙領取。」

可現在，楊壽全只是悄悄進書房，拿起自己需要的書，又靜悄悄離去。

眼見三月，楊長帆還未出山，縣衙的文書先來了。

公差聽到聲音，轉頭望去，看見了門口一個大號的黑猩猩，險些沒接住賞錢。

沈憫芮呆在家裡也沒事，每日午、酉二時，便會為楊長帆送來飯菜茶水，或是炭條紙張，然後隨便找本書翻翻，天黑再出去。雖然現在她每天可以見到三個人，但其實跟獨居的日子也相差無幾，唯一的幸事就是楊壽全的藏書較雜，比戚繼光扔來的史書兵書要有趣太多了。

往常來說，楊壽全肯定會罵他又亂搞什麼奇技淫巧，匠人的事你攙乎什麼。

「放心，楊某絕無多言。」

楊壽全在旁解釋道：「犬子剛剛在柴房忙活，見諒。」

「該吃飯了么？放這裏吧。」楊長帆頭也不抬。

楊長帆也ｍ•hｅtｕｂoｏｋ.ｃｏm•ｃoｍ不管她，這位姑奶奶能踏實坐著比什麼都強。

「別別！這點時間還是有的！」楊長帆趕緊從椅子上躥下來，一面擦手一面往外走。

「請。」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八天，楊長帆吃睡都在書齋里，雖然身體已經被炭條搞得如野人一般，但隨緣製圖的技藝卻日漸精湛，各類原始槍炮的圖紙已出產三四十張，當然大多數都成為了練慣用的廢品，他真正滿意的只有三張，但這也夠用一陣子了。

「哎呦，楊老爺啊。」公差聞言面容苦澀，「這哪是知縣，是閻王啊！」

沒等楊長帆說話，楊壽全先急了。

過了幾秒鐘，楊長帆才反應過來：「任命來了？」

徐知縣也太不會辦事了，好歹要給個差役名額的，那麼多銀兩都砸出去了，怎麼能是這個結果？楊壽全好歹也是瀝海一霸，他不答應。

公差尷尬道：「沒了，知縣讓我口述……」

「反正你不在就是了。」沈憫芮出了書房便要關門。

「呵呵……」楊長帆在旁苦笑，你們太小看他了。和-圖-書

「對了！」公差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從囊中翻出一紙書信，「這是知縣寫給楊老爺的。」

「布政使司急著催。」

公差落座喝了口茶，這才說道：「徐知縣臨走前，已交代縣丞，楊祭酒捐學功大，後面的事務必辦好。可奈何還未及籌辦，閻王爺便來了，這七八天哪裡是人過的日子，簡直是陰曹地府！在下實話實說，若不是布政使司直接來的公文，楊祭酒怕是員外都要當不上了。」

「楊老爺的好意咱們心領了。」公差扼腕砸腿，「可知縣若是能肯聽道理，咱們就不至於這樣了。」

「縣裡公差找你。」

至於楊長帆自己，身為機械工程碩士，深為自己的製圖功底著急，沒有AutoCAD的世界簡直如地獄一般，更可怕的是他幾乎沒有工具可以選擇，炭條和界尺就是一切。

《機械製圖》中的所有要點和技巧根本無法考慮，把需要的東西畫出來成為唯一的真理，只是楊長帆沒法標註垂直度、直線度、同軸度等等這些可怕的參數，一切只能用圖形直觀表達。

hetubｏｏk.cｏｍ•ｃｏm「謝大人！」楊長帆接過袋子，不知道後面什麼流程。

「徐知縣親口說的？」楊壽全問道。

公差眨了幾下眼睛：「當真是楊公子？」

「人對了就好。」公差這才起身，先拿起一個袋子遞給楊長帆，「現封楊公子為會稽縣祈海祭酒，從七品文職。」

瀝海楊府，楊長帆霸佔了父親的聞海齋，整日沉浸其中，除了方便，幾乎不出書房門。楊壽全開始還以為大兒子開竅了，可偶爾去看，才發現架子上的書一本未碰，楊長帆只顧埋頭于書桌前，左手炭條右手界尺，手上臉上沾得滿是黑炭也不在意。

「請坐，細細道來。」楊壽全敏感地招待公差坐下。

來到院中，才見父母已將公差迎進廳堂。

公差一旦開始抱怨，就收不住了：「新任知縣說是要廢除陋習，咱們也不知道什麼是陋習，該怎麼過活還怎麼過活。可不怕別的，就怕閻王爺勤快，事事親督，每日還四處走訪百姓，七八天來，縣衙已有十幾位吃了棒子，我這信拖一天再送，怕是我也要挨打了。」

「還有么？」楊www.hetubook.com.com長帆問道，「該有公文的吧？」

「喂。」

「好吧，這祭酒你不當就是了。」沈憫芮轉身便走。

楊壽全驚望兒子一眼，半個月前那可怕的預言好像要出現了。

楊長帆蹲在椅子上咬著炭條，盯著髒兮兮的圖紙，恍若未聞。

公差紅著眼睛言謝：「是了，就是信得過楊老爺，在下才敢收。不瞞楊老爺，沒您這賞錢，家裡都沒法開葷了。」

楊長帆拿過布條在臉上一通亂擦，這才露出憨厚的面容。

楊長帆深知其中利害，親爹你可千萬別當出頭鳥：「是啊，隨他去吧，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怎能如此？」楊壽全當即起火上頭，「都是吏員怎能說打就打？」

沈憫芮不得不走到楊長帆面前：「喂。」

「沒關係，楊祭酒自可拆開。」公差擺手笑道，「下官先恭喜了！」

沒什麼比事實更有說服力，沒什麼比發財陞官更有底氣，總之楊壽全是再沒心思跟兒子講道理了。

「哦？」楊長帆指著自己，「我？」

楊長帆笑呵呵走上前去作揖：「久等久等。」

楊長帆稱之為隨緣繪圖法，也hｅｔｕbｏok•ｃｏｍ•ｃom許今後還會有隨緣製造法。

因是正式公文，沈憫芮只好打破寂靜，跟楊長帆說了七八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不是說了，我不在。」

「多謝。」楊長帆打開袋子，揪出了一塊木質牙牌，正反兩面，正面刻著楊長帆三個大字，背面是官職名稱，這也算是個有身份的人了。

「是啊，我們開始也以為知縣就是喊喊口號罷了，誰知來真的？」公差說著摸了摸口袋，「先不說別的，倘若楊老爺告知知縣我收了賞錢，回去沒收不說，還要加上一頓棍棒伺候。」

「徐知縣已經高陞了。」差役撓頭。

「這麼快？還未擺宴送行！」

「新知縣已然上任？」

「長帆！來來！」楊壽全已經見怪不怪，起身招呼楊長帆過來。

「楊祭酒說得對！」公差點頭道，「我私下說……縣丞大人已經安排好了，打明天起，咱們通通告假，看他一個人怎麼料理。」

沈憫芮看不下去，已不知從哪裡找了塊破布遞上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楊壽全皺眉思索道，「這樣，我去召集鄉里長輩，一道去縣裡，與知縣好好分辨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