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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岑港三千精兵，幾個月的僵持之下，已逃去近千。

眾口鑠金之下，胡宗憲終是放棄了多年精心營造的大局。

「是。」

幾個月來，徐文長不知去向，夏正在岑港毛海峰船上，朝廷輿論一邊倒，總督胡宗憲在北京東奔西跑不見起色，幕下第三號人物羅龍文心裏也開始打鼓。

羅龍文立刻關緊房門，回頭獰目道：「這種時候來，你不要命了么？你不要命我也管不著，可你要害死我么？」

如皇上仁慈恩宥，赦臣之罪，得效犬馬微勞馳驅，浙江定海外長塗等港，仍如廣中事例，通關納稅，又使不失貢期。」

羅龍文只好擦了把汗，拆信來讀。

他十幾封文書都沒有應答，偏偏這一封很快見效。

至於夏正，毛海峰每每憋悶之時便拿他泄憤，早已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夏正當真身懷義骨，即便飽受折磨，依然勸慰毛海峰，再給胡宗憲一些時間。

鬱郁之時，有徽州同鄉求見。羅龍文正愁得發慌，剛好有老和圖書鄉來聽自己發牢騷那是求之不得，可當他見到此人之時，著實慌了。

「噓噓噓……」羅龍文連連做出收聲的手勢，「我再想想，再想想。」

黃金千兩，依汪直的財力，拿出這些真不算什麼，可對於羅龍文來說，揮霍幾輩子都夠了，相當於他當幕僚縱橫白道幾百年的收入。

……

嘉靖一聲輕笑，搖頭道：「東南啊，將不剿匪，匪欲歸順，你說這是不是異相？」

「竊臣直覓利商海，賣貨浙、福，與人同利，為國捍邊，絕無勾引黨賊侵擾事，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

嘉靖與嚴嵩之間，早已超出了君臣之誼，是一種唯有相處多年的信任與默契，一種在時間積淀之下的情感，我懂你的好，你也知道我的壞，我們互相習慣於此，也許會有摩擦，但我們已經學會了相互包容。

上好了香，嚴嵩才幽幽道：「陛下，宗憲走了。」

隨著此事的談妥，杭州一系列的調動也就此展開，俞大猷等將領，率重和-圖-書兵支援寧波，務必將岑港之眾層層圍住。

這一閱之後，受驚不小。

「東南由胡宗憲全權統管，臣一向不過問，不知如何回答。」

夫何屢立微功，蒙蔽不能上達，反罹籍沒家產，臣心實有不甘。

羅龍文見他心意已決，只急得在房中左右踱步。

昔日搞別人通倭賣國的胡宗憲，如今自己也要被通倭賣國了。

毛海峰深知他已中了戚繼光的奸計，自己這邊越拖越無戰意，逃兵越多，補給越少，戚繼光一邊則是越拖兵船越多，如果說正月的時候還能強力突圍殺出一條血路，現在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可如今的羅龍文就是想跑怕是也沒機會了，指揮使已命官兵「保護總督府」，誰也別想溜走，老老實實做事，這位指揮使翻臉可真夠快的。

依照他的性格，冒險發財是可以的，但不能攤這麼大的事。被逼成這樣，上策應該捲鋪蓋逃走才是，可如今被人盯得緊，連逃都逃不出去。

浙江杭州，某和-圖-書人心中惴惴。

「等不得了。」蘇恢將一封書信扔在桌上，「你自己看。」

胡宗憲大樹一倒，投靠汪直倒不失為一條出路。

嚴嵩對於嘉靖的每個語氣，每個表情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通常皇上問你問題的時候，他早有了答案，而提問的意義從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探探你的腦子能否跟上他，你又是否死心塌地。

「這這這這這……」羅龍文瞪著眼睛，說不出整話。

嘉靖走後，嚴嵩默然坐下，拿出了這封血書——

看著左右踱步的羅龍文，蘇恢會心一笑，羅龍文的性格誰都看得出來，現在他猶豫不決，只是價碼不夠罷了。

多次往返於九州，他對這人再熟悉不過，正是汪直幕下老秀才蘇恢，與東南往來的書信，多是出自這位老秀才手下。這位應該在九州安心養老的，怎麼出現在杭州了？不要命了么？

他並不知道，就連胡宗憲自己也放棄了。

「不做也罷，我現在就出去亮明身份，抓了我與船主一起死就和圖書是了。」蘇恢大笑道，「放心，我若是初一死，你最多也就能拖到十五。」

此書一上，皇上立刻駁回了積壓眾多劾胡宗憲的文書，並下旨表彰賞賜胡宗憲。沸沸揚揚胡宗憲通倭一事終於告一段落，胡宗憲也沒了繼續呆在北京的意義，在這裏遭夠了折磨，動身返浙。

而在寧波，戚繼光卻反其道而行之，無論夜晚白天，有零散小船要出去，都主動避開讓過，任其向東，而大船稍有異動，便全面警戒。

暗中辦事，拿錢走人，這倒是給了羅龍文一條看似舒適的出路。

只是他們要自己做的事，實在太大了，光想想就叫人發抖。

「好，我在這裏等你想。」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他娘的徐渭，果然還是你高明，又一次想到別人前面了。

「不必多言，只說做與不做。」

「陛下，汪直在獄中血書《自明疏》一文……」

「蘇老，這事可真是……太……太大了。」

「好了，朕也習慣你裝糊塗了，擇日處斬汪直便可。」m•ｈeｔｕbｏｏk.ｃom•ｃom

「蕭山縣外，千兩黃金已經備好。」蘇恢低聲道，「事成之後，你可取了黃金自行離去，亦可去九州，二公子不勉強你。」

未時，宮闕涼亭，嚴嵩同之前每一天一樣，再次上好了香。

而幫他實施通倭賣國的人，自然就是他羅龍文沒跑。

時過境遷，多少年來，許多人來了，許多人走了，不變的永遠是這一幕。

「不看了。」嘉靖隨即起身。

「老臣以為，陛下心中自然明朗。無論是胡宗憲還是王本固，都只是凡世的縮影，各執己見，陛下誰都不會信。」

汪直罪大惡極，臣誘賊上岸，理應問罪處斬，以平東南。

「哎呀……」羅龍文焦頭爛額安撫道：「胡總督還在努力，再等一等。」

這篇文書毫無文采，行文字數也僅僅是前面的幾十分之一，大體來說就十幾個字——

「嗯……」嘉靖似乎疑問道，「王本固與胡宗憲之間，朕是不是信錯了人？」

老秀才輕哼一聲，沉聲道：「船主的命都要沒了，你我的命還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