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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勞帶路。」

「呈老人家吉言……」莫娘子笑了笑，然後想起什麼道，「家中還有幾十個碎了的蜂窩煤，少待讓十一郎送到貴府……」

「王頭是條漢子！」

提到了王祖賢，斛薛人很是眼神放了一下光，「是條漢子！」

「孃孃慢些，不急一刻。」

莫娘子沒急著回話，而是拿起銅牌看了看，又去了一趟裡屋這才出來道：「阿郎說過，若有人持此銅牌，便是信得過的。這日子要尋北上的嚮導，多是突厥人或是鐵勒人……」

「往西走，有一條舊年老路，以前是軍道，如今沒甚麼人走。」

也不知道這個斛薛部的人是如何分辨方向的，黑漆漆的一片，饒是沒有夜盲症的張松昂，也覺得路不好走。要不是馬兒調|教的好，騎士往哪兒它便往哪兒，只怕換上一匹駑馬，這光景就不用走了。

三匹青海驄跟著金山馬，兩人四馬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長安的哥哥？」女子似是有ｈｔｔｐs://m.ｈｅｔuｂook•ｃｏm.ｃｏm了身孕，小腹隆起，將身上的棉毛披風裹了裹，又將兜帽罩在頭上，喃喃道，「莫不是大郎那位有知遇之恩的？」

張松昂沒有廢話，起身，收回了銅牌，然後微微欠身，抱拳行禮道，「有勞，告辭。」

「哪裡是甚麼好馬。」這斛薛人笑了笑，「這畜生是金山追風和大室韋的矮馬配的種，契丹室韋人的馬命賤，卻最善長途跋涉，因而跑了這許久還有餘力。再者，我這廢人缺了一條腿，份量小的很，比個女子都不如，它不受罪。」

莫娘子進門之後，到了偏廳。裏面火塘早就熱好，屋子內也不覺得冷。跪坐在案幾前的青年約莫十七八歲，精神矍鑠體態修長，只是手指上多是勒痕，皮膚上傷疤疊著傷疤，可見是吃過苦日子的。

說罷，懷裡摸出一塊銅牌，放在了案几上，「今夜就要到豐州，可有嚮導？」

張松昂也和-圖-書不驚慌，從另外一批青海驄上取了東西，然後道：「在下張松昂，行九，還未請教？」

解了酒囊，裏面是工坊專門蒸餾的高度酒，呷了一口，頓時渾身熱乎。

「戌時走。」

斛薛人很是瀟洒地自嘲著，不過精氣神卻是意外的高昂，讓張松昂很是佩服。

「火頭軍？」

「郎君恩公那邊的來人，小郎長安的哥哥……」

「敢問小郎……是從長安來？」

張松昂頓時暗暗佩服：這腹語好生厲害，王鎮將的人，果然不可小覷。

「大兄是哪裡落的傷？」

明明嘴裏叼著箭，沒看見嘴動，卻有聲音傳出來。

說話間，這人連忙取下一柄大弓，嘴裏叼了兩支箭，拍了拍箭囊，「不管是敵是友，這時候跟來的人，全都得死！」

「薛不負，長這麼大就沒見過爺娘，也不知道有沒有兄弟。」

這人突然回憶著什麼，然後道，「斛薛部造反那光景沒落傷，後來跟著王鎮將在漠北……就是https://m.hetubook.com.com打夷男的那次。」

申時前後，水鍾敲了三下，廟裡進香的女客邁步出來。不似南國女子那般恬靜，只有一股颯爽撲面而來。

吭哧！

這女子立在車馬前，喚了聲：「十一郎，家裡來了客人？」

「口風要嚴，到豐州即可。」

只是這斛薛人卻搖搖頭：「我非是因王頭敢戰敢拼才如此說，而是……總之，如今懷遠城到豐州，還有靈州吧，羌人、突厥人、匈奴人、鐵勒人……能和漢人一樣安安穩穩討口飯吃，有王頭的一份力。」

張松昂愣了一下，「久仰！」

申時快要結束時，天色早就黑了。黑壓壓的雲層在微弱的光線下翻滾，就像是一團團一坨坨的妖霧，不知道甚麼鬼怪魔頭，要從這裏面衝出來。

「嗯？！」

「豐州往北。」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這怎好意思，怎好意思……」

這人約莫是有白種突厥的血統，較之阿史那氏迥然不同，一雙眼睛極為深邃，像是兩www.hetubook.com.com個空洞。鷹鉤一樣的鼻尖，用黑麻罩了一層，免得被冷氣給凍了。

言罷，她連忙說道：「且先回家。」

「不會是城裡跟出來的，應該是早就守在外面的人。」斛薛人連忙道，「人應該不多，有十二三匹馬！」

風略大了些，這人像是躲藏在面紗中笑一樣，有些高興道：「王頭拿人當人看，你看他家婆娘，是羌女哩！一定能生個兒子！」

待到了一戶朝南開門的大宅，有出來生爐子的老婆子咧嘴笑道：「莫娘子，定是個小郎君哩……」

張松昂三匹青海驄，照理說要比單人匹馬的斛薛人要厲害。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覺得要換馬的時候，那金山馬居然還頗有餘力。

笑的越發開懷的老婆子美滋滋地搓著手，等到莫娘子進門之後，這才喃喃道：「羌女也是有可人絕妙的，王祖賢好大的福氣。莫非是取對了名字？」

青海驄打了個響鼻，「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響，好一會兒，一個穿戴嚴實的獨腿漢子和_圖_書騎著一匹金山馬過來。

張松昂也是點點頭：「誠然如此。」

十一郎斷了一條胳膊，一隻手牽著韁繩，在馬車旁邊認真回道。

懷遠西城隆福坊，坊內有一座小廟，香火甚好。

「曾是斛薛部的探馬，可否？」

「在下張松昂。」

他有重重地加了一句。

「墩兒！」

說罷，轉身大步流星地去了。外面雲捲風吹，略有雪花，尋常人迎面吃這點西北風，也要叫痛。只這青年一言不發，就這麼裹了一條披肩，半晌就沒了身影。

正要繼續趕路，卻見斛薛人猛地低喝：「有尾巴！」

年紀還沒有二十的張松昂呆了呆，沒答話。他是知道北地艱苦的，遼東那些首鼠兩端的蠻夷是什麼下場，他比誰都清楚。石城鋼鐵廠裏面，去年平均每天都要死兩個蠻夷，一個月就得挖六十個坑，埋骨灰用的。

「等到了豐州，會有呼延氏的匈奴人接應，若是你信得過，可以從呼延氏再尋個嚮導。不會是殘廢，殘廢這天去不了漠北。」

「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