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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一到，商戶子弟拜了一片，不過正在忙碌的工人卻還是沒停歇，忙個不停。

「是家制粉廠。」

「高得多，得有二倍多的利。」

「蔥花？」

漢陽城中，張德批完了公文，喚來幕僚：「汊川九月的胡蔥入京了嗎？」

「植蔥大戶是幾家？」

「怎有恁大的氣味？」

「蔥薹要算嗎？」

牛羊更不必說，宰殺全部在城外。

「眼下多的是去黔中問獠人蠻人收稻的，兩三年維持，還是不成問題。」

不輕鬆，那是因為事情攤的都是極為廣大，哪怕只是長安聚居胡人愛吃的一把胡蔥，發一次貨，居然也是五千貫到一萬貫的價錢。說到底，還是因為聯絡長安一事，是沔州長史府定下的規制，長官和商號，那是雙重作保，但有一個環節拖拉，搞不好就是幾千貫的損失。

「這是甚麼？」

不多時，就有酸湯粉、炒粉、蒸粉、涼拌粉等等七八種做法拿了上來。

九月底，長安城外，多了一家名叫「來一碗」的米粉食肆。

「那……郎君可要去漢陽拜見一下這位上官？」

「下走明白。」

「使君，頭批一千石已經裝貨入京。」

就見有個古怪機器，管子m•heｔuboｏｋ.cｏm.com中裝了個鐵制的柱頭，那柱頭是個螺旋狀的，讓裴行儉好奇不已。

「行、行，聽龐工的，聽龐工的……」

嗤嗤嗤嗤……

中年人連連擺手，這才上了船，站在船頭，沖侄兒揮手告別。

「多謝叔父，小侄醒的。」

「留步，留步……」

現如今，長安城是真真實實的沒有田地可以種甚糧食。便是坊間還有一二畝自留地，也是種些調味料，最不濟也是萵苣、菘菜，甚至也有蓋了大棚取菌菇的。

沔州汊川縣，新上任的縣令才二十歲，早先明經科出仕，因為河東裴氏的人脈，當年跟王世充鬧翻的人，多少都會幫襯。

「聽說不是麥粉，而是做米粉、芋頭粉之類。」

「價錢要高一些？」

「汊川蔥畝產今年報上來是多少？」

「回明府的話，烹制一番，這些是要試吃的。」

「蔥合適就行，不必計較這個。只是小戶改糧為蔥，蔥價一旦暴跌，糧食可不會一氣從地里冒出來。」

大約是瞧見縣令的模樣，那被稱作龐工的，讓人端了一碗牛肉炒粉上來，筷子也是清爽乾淨，裴行儉一看這樣，有些不好意思道：「那hｅtuｂook•com•cｏｍ本縣就厚顏了……」

「麥粉？」

「是，下走這就去。」

「這幾年絲路開了之後，胡蔥確實好賣了不少。」

原本裴行儉只是過來看個稀奇，這光景卻是食指大動，竟然有嘗嘗看的慾望。

汊川縣的漢水碼頭，棧橋邊上有艘新制官船。七品官僚及以上，赴任述職，都可憑藉公文印鑒調用漕運衙門的漕船作為腳力。

「就是胡蔥丁，碎好之後分兩種，一種是濕貨，這家是汊川大戶，用得起冰，運到長安也能讓濕貨現用；另外一種是乾貨，長安羊湯多用這個，坊間也多買汊川蔥。」

「不算。」

年輕縣令身旁，站著個高壯護衛，腰間弓箭手按橫刀。等中年人的官船漸行漸遠，他便道：「郎君，將軍不日將要調往敦煌，郎君既然有意從戎，緣何又來南方做百里侯？」

「米粉？」

「當年在春明樓，薛定惡那廝被嚇的討回薛氏老家，張梁豐又豈是老好人一個。」

原本裴行儉以為做一縣長官，大約和河東老家的縣令也似。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沔州的官當起來輕鬆又不輕鬆。

二十斤試做品挑了一些出來，就有人拿了出去。

「人亡政m•ｈeｔubooｋ.com.cｏｍ息啊。」

鄒國公張公謹作保，讓他拜在蘇烈門下修習兵法，可以說是文武雙全。

「我等還是先顧著沔州這一畝三分地吧。」

「倒是不必，我這族叔，本來就是聽了他的吩咐，才來的汊川。」

眾人頓時叫好，卻是給縣令喝彩的，那工頭也是精明人，連忙出去和人分說，又報給了東主聽。不多時，就有汊川縣專門製作牌匾的，被人定下了一面「來一碗」的牌頭，說是要發往長安。

但這等行徑，于百姓而言，只有「威」，卻不曾有「敬」。

「除了羊草，還有專門做蔥花，花椒碎的。」

過了片刻，龐工問縣令：「不知合明府口味否？」

「十萬斤胡蔥也不夠半天的，眼下冷淘都是放蔥，十年的時候，還不見這吃法的。就是胡蔥便宜，遠不如小蔥。」

機器轉動，不多時，蝸桿套筒的一頭出料孔，不斷有略帶毛糙的米粉線被擠出。又過了片刻，這些毛糙的米粉線終於開始變得光滑，就有工人拿起剪刀，順勢就是剪斷，將一把米粉線，放在一旁的竹制盤籃中。

輕鬆，那是因為規章嚴整，事物攤派有司處置，縣令但有不決之處，幕僚班底皆是「沔州和*圖*書師爺」，事無巨細，不說是交代的清清楚楚，但問事何處，那是明明白白。

裴行儉沒見過，便去看個究竟。

言罷，這年輕縣令又道，「再者，我來沔州，也是仰慕張梁豐，舊年在長安時，他也曾對我多加照顧。若非其庇護，便是程三郎之類，須不會讓我平安無事。」

說罷，縣令一行人，便回了縣衙。熟悉了一通之後，汊川縣的新任縣令，迎來了第一個要緊事物。

裴行儉臉色微紅，輕聲道：「且再來一碗。」

「十一家，因為是京城商號包銷，所以小戶的蔥商號是不收的。不過有大戶也收小戶的蔥，拿來沖抵自己的貨。」

「守約，長史那裡，吾已說好，你在沔州多多保重。」

「讓張松白去一趟汊川，表彰一下裴行儉。」

這個片區，多是這樣的工坊，裴行儉也算是見多識廣，並不稀奇。不過當他看到一間新制工坊正在搭建門匾，便問道：「那邊是新開的工坊？」

原本裴行儉見那些地方縣令，只覺得「權勢一方」，至於「代天子牧民」，那是萬萬不曾見識。一縣長官，要將那些次等坐地戶破家滅門，不過是舉手之勞。

「小蔥畝產低，再說，香蔥氣味小，胡人不m•ｈｅtｕbｏｏk•ｃｏm•ｃom喜。」

「張沔州在京城，著實口碑極好，連魏王也大為稱讚，時常感慨不能親善，為其座上客。」

裴行儉奇怪道：「這是作甚？」

「回明府，這是個做米粉的器物。」

「鄒國公因往年故事對我照看，我豈能不領情？河東裴氏，總不能如此不堪吧。」

「九月到來年五月，攤下來能有六千多斤。」

這幾年胡人主要住宅區都是在城西，前幾年還讓商隊進城，後來駝隊、馬隊、騾隊多了，牲口已經明令禁止入城。

「小的見過大令！」

「郎君，前面就是碎料廠。」

回話的是工頭，一邊說一邊吩咐人趕緊忙活，很快就將機子安裝妥帖，有個年輕後生，穿戴談吐和眾人不同，他對工頭道：「先試一下這根蝸桿合用不合用，要是擠出的米粉成色好，就不改了。」

水車有力地轉動著，帶動著碎料機，這些碎料機，各種型號都有。工人將物料從進料口送入，碎料機中的刀片旋轉，輕鬆將物料切碎，然後落入下方的裝料筐中。待一筐滿了，立刻又換上一隻裝料筐。

「下走也是擔心這個，河南道這兩年鬧出來的事端，多是如此。再者官商勾連，難以防範，事情再大一點，怕是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