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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松白拿著皮製的喇叭筒，在那裡大聲地嚷嚷著，喊了一個上午，嗓子口冒煙的厲害，連喝了三四壺茶，才壓下那點難受的感覺。

被人搞大了肚子，還白玩了好些年，但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哪怕人盡皆知，卻也不能讓徐州人盡皆知。

瞪了提問的學生一眼，張松白又喝了一口茶，然後還是好心提醒道，「西域不比別處，挨不下去的，也別想做官不做官，活著就行啊。在那地界，管你是官兒是民，胡人馬匪會見你是個貴種，就不殺你嗎？還是說圖倫磧的沙暴，捲起來還分個高矮胖瘦？」

陰冷的天氣讓武漢的風都如狂刀，但崔珏卻是滿心歡喜，只覺得這冷天，倒也瞧著不那麼冷了。

「你不要回去和你家大人商量？」

老張抱著一杯熱茶，哈了一口氣，看著玻璃窗外的冰碴子夾著雨水降落，感慨了一聲。

「督辦，去磧南州真的能做官？」

「你有身孕，就不要跑恁遠的路，就在院子里獃著不ｈttps://ｗww.hetuｂｏｏk•ｃｏｍ.com好么？」

二郎，便是說的張沔。

離過年還有些日子，張德在給程處弼寫了一封信之後，又給長安的幾個老人寫了信。主要是給陸德明，至於張公謹和秦瓊，寫信這種形式，沒有任何必要，反而會給他們添亂。

臨漳山這裏的學生，各色各樣的都有，每年畢業引起的「就業潮流」，也是不太相同。

「看手裡的小冊子！」

橫了她一眼，張德又給她摸了一個紅色的橙子出來。這是新雜交選育出來的品種，優點是皮薄，就是個頭小了些，但甜度極高，比大個兒的橙子要好的多。

一番話出來，底下的學生都是攥緊了拳頭。他們有的興奮，有的擔憂，有的害怕，有的猶豫，形形色|色和外面的販夫走卒，並沒有什麼不同。

比如去年，最火的便是去江東給「百里侯」做幕僚，先混個官場入場券，再從能吏起家，逐漸換上綠色的官袍……

「和*圖*書今年白氏得了『朝廷忠臣』的嘉獎，大概是要領上一個下海『皇商』的缺額。明月你寫信一封給崔徐州，讓他也早點做些準備。」

崔珏低著頭，臉色發紅，「我便回了，說是要陪姝娘。」

「不合禮法是么？」

「三娘子家人早先來了武漢，帶了恁多禮物，你忘了么？」

有個學生站了起來，顯然是下定了決心，面色肅然，讓張松白很是詫異。

張德笑了笑，坐在崔珏一旁，「他也是嫡子。」

後者是水手們比較喜歡的，在船上直接攪碎了榨汁，放些糖，在扶桑六十余國，這樣的橙汁，就能在捕鯨碼頭換一個倭女服侍。

「和江夏這裏不同，那邊試用就是一年半，比塞北還艱苦。隨時要打仗，一旦前軍大營招兵，在那裡有官身的，不管老弱，都是要去的。」

「凜冬將至啊。」

眼下竟然會接下這等差事！

可這世道，便是如此，哪能由著心意。

「西域和楚地是不一樣的，詳細的解說和*圖*書，都在你們領了的小冊子上。小冊子現在就看，不許帶走！」

張松白說的明白，現在的選擇，就是拿自己去賭。去西域是危機並存的，不存在只有機遇沒有危險，連磧南軍都尉程處弼尚且都要沙場搏命幾經算計，更何況他們這些不少直接是農莊出來的泥腿子之後。

「竟是……竟是……」

崔珏杏眼圓瞪，顯然有些驚訝。

十一月中旬，漢水的支流結了冰，鄂州不少堰塘也開始硬的跟花崗岩一樣。

「白氏？」

崔珏本來是有一肚子的疑問，本來還想問江水張氏的前途，還有江水張氏的穩固是不是都不要了。

笑著反問，張德忽地站了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斜靠在書桌旁，雙腿交叉著，看著外面道：「其實也就是你們想的多，嫡子還是庶子，與我而言，沒甚分別。」

那學生點點頭，雙手將自己的學堂告身遞了過去，張松白拿起印章，然後重重地蓋下。

「那……那將來二郎當如何？」

「先生和_圖_書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若是以往，似學長他們畢業，便是要立業成家。前程在我，卻不在雙親。我非是不願以孝侍奉，而是既要闖蕩，便要無所畏懼，一往向前！」

「是你說懷了身孕就要走動啊。」

誰不知道洛陽白氏是賣女求榮的？更是抱上了張德，這才鹹魚翻身，填補了五姓七望被驅逐的洛陽。

「無妨。」

更重要的是，崔珏心中隱隱竊喜：三娘子所出尚為嫡子……

「從今年開始，武漢這裏都要往磧南州調派人手。也不僅僅是你們這些讀書的，還有漢陽城裡跟著曹夫子讀書的，還有各商號各馬幫，都是要去的。雷翥海那邊有金礦，你們也都知道，現在是缺勞力，可更缺勞心的。」

「什……這……這不合……」

斬釘截鐵，無比果決。這讓張松白大為欣賞，竟是笑著道：「他年西域成名，莫要忘了我這個給你們蓋章的督辦。拿來吧。」

「阿郎，妾見你又組了馬幫，似乎運了不少罐頭到涼州去和_圖_書？」

張德輕拍了她的手背，「三娘子也是不知道的，更何況，在白氏，她也不過是個女郎，能左右那些要搏功名的么？」

崔弘道到底還是要顧及臉面的，而崔珏作為才女，自然也是覺得荒唐無比，夢中都能被羞臊的驚醒。

但趨利避害，是天性，不會因為是泥腿子出身，就會更加的清爽，或是更加的複雜。人性上來說，天下如一。

最有名的，就是去了松江做事的丁學長，如今在太湖東北長江口，有了不小的名聲。僅僅是算賬，就幫自家的縣令大人，省了不知道多少錢。

崔珏裹著狐裘，雙手虛按著小腹，走路小心翼翼，慢慢地落座在包裹著毛皮的團凳上。一旁的新羅婢更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只見崔珏坐下，就是緊張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前三個月不穩，就不用！」

「父親來了書信，勸我回去住上幾日……」

「能如何？」

咚！聲若雷，人似松。

但被張德的一句話，直接憋了回去。

「督辦，我要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