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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野心家

作者:最後一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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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真假誰知 第一百八十章 革故鼎新策無窮(三)

第一卷 真假誰知

第一百八十章 革故鼎新策無窮(三)

「再者,攻城,也可以讓那些聽到這些宣講的人先攻,讓他們速死,屆時墨者又怎麼屆時商丘農夫殺楚之農夫?」
「以往都是殺牛宰羊,靠話語激勵守城之人的士氣,你卻反而用之,用來削減攻城之人的士氣。一增一減,並無二致。」
PS:
墨子守圍城的第一要務,就是要派精兵衝擊那些布置在城牆之外的敵軍,讓他們後撤到百步之外。
一座瞭望用的高樓之外,每隔幾步就挖掘了或是五步、或是三步的水井,水井的上面矇著牛皮,整個井就像是一面鼓。
適回到墨翟駐紮的房屋后,墨翟等人正在那裡配置醯酒,這是一種特殊的藥水,墨者秘傳的配置辦法,可以用來清洗被煙熏傷的眼睛,是用來對付隧道攻城的必備之物。
適琢磨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和宣義部有關,說道:「如此一來,只怕那些士有怨恨,說墨者徇私,不讓墨者出戰卻叫他們出戰。」
城牆上的公孫澤想到之前的輕視,知道自己今日又被適羞辱了。
諸如這樣一段話中,一堆的數字和標尺的內容,比比皆是,完全是一本可以通用的技術指南。
記錄抄錄中,隨處可見的精密數字、分寸毫釐。
因而,在與君權相爭之前,墨者最大的敵人反而是那些分封貴族,這一點因為墨者暫時弱小,而似乎可以被君王所利用。
楚王不是傻子,相反卻雄心勃勃,於是不可避免地認為那些「蠹蟲」確實如墨者所說。
墨子點頭稱是,欣慰笑道:「這也是守城的根本。凡兵書,只說如何激勵,如何布hetubook.com.com陣,卻不說詳細。我的守城術,只要識字、數數,都可以依樣而學。」
城外那些靠前的楚軍開始後撤,弓手停歇的時候,墨者又換上陽夏口音、方城口音、楚郢口音不斷喊話,並不是為了讓人聽到,而是為了讓楚人後撤一段距離。
可,適就是這樣離開了,連去告訴公孫澤讓他看看口舌能幹什麼的力氣,都懶得浪費,就像……忘了城牆上,有個幾年前和他有過賭約、有過恩怨、甚至害怕驚恐過的公孫澤。
百步距離,已經超過了弓箭的有效射程,左右腳各一步才是此時的一步,距離很長。
墨子擺手道:「無需管他們,任他們說去。這些事宣義部還有人可以做、五十四也能做,你先過來,還有別的重要事去做。」
「商丘農夫雖與楚之農夫,都是農夫,但畢有親疏。同夥同伍之人死亡,又豈能不怨恨?」
適點頭,墨翟又道:「你來的正好,剛才城下的情形我已看到。如今守城,你們宣義部先立一功。」
馬上就要麥收,實在不行就只能通過換防將這些人換去割麥,但新換來的人也不能過於靠近。
凡殺以穴攻者,二十步一置穴,穴高十尺,鑿十尺,鑿如前,步下三尺,十步擁穴,左右橫行,高廣各十尺。
「凡守城,一定要想辦法不讓敵人在百步之內安生。」
「收麥之時,我們便要出擊一次,以為後來虛實準備。這一次出擊……還是不要全用墨者。若有損傷……」
「亂天下者!必是墨家!如此道理,天下豈能不和圖書亂?人心豈能安定?隸民豈能忠君?」
墨子又說了一些大致,適問道:「先生是讓我趁著第一波城市士的佯攻,看清楚楚人的調動?計算他們的營帳距離?判斷他們互相支援的時間?精確為數目,寫下來?」
君王願意接受一群擁有自己的土地、將賦稅直接繳納給君王的小農,勝於有無數掣肘的封君。
「我需想個辦法,免得到時候叫他們先行辱罵我們。」
墨者的很多東西,適還沒有說的那麼露骨,留下了足夠的缺口——似乎君主可以作為最好的上下同義的制度,至少現在看起來這一點還有理論上的可能,還沒有完全被封死。
「我看這幾日楚人怕是無心攻城,反倒是要先清理內部。」
一些瞎子趴在井口的牛皮上,側耳傾聽遠處的動靜。
適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墨翟道:「這是在傾聽敵人可能挖掘地道進攻的辦法。適,你要記住,若是登高遠望,看到護城河的水有些渾濁、或是敵人看起來像是在挖掘掩牆,但是泥土卻堆積的過多,那可能就是要挖掘地道進攻。」
墨子笑道:「這次只是為了今後虛實,無需嚴格明律,自然不需要全部墨者出動。那些被扣押了妻子兒女父母的士,倒是可以出戰。」
……
若只是這樣的羞辱,還不算什麼,他覺得適的一些話,似乎含沙射影地在說自己——按適所說的,自己難道不也是墨者所謂的「蠹蟲」嗎?
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想要和適爭辯一番,卻發現適連看他一眼都沒看,施施然下了城。
他似乎想m.hetubook.com.com慨嘆給適聽,哪怕適回頭和他對辯幾句,也好過這樣一句話不說、甚至連剛才的勝利都懶得喜悅地就離開。
適未說完,但他的意思,墨子聽明白了。墨者的數量太少,死一個少一個,加入墨者的難度太大,選拔的標準也太高。
這些人不能都殺,也就只能嚴加防範這些言語流傳出去,只能先整理內部。
楚王又看了看城頭上已經被大盾護住的適,心中讚賞這番話講的極好,表面上卻又要做出一副憤怒的神情。
這個適倒是真的比較過,孫子兵法之類,都講究的是計謀。
「嘗聞昔日燭之武以口舌退秦伯、申包胥以口舌求秦師復楚、曹沫以口舌迫齊侯盟魯……卻不想墨者口舌之利,竟要試圖說動萬軍!」
看著城外楚軍後撤了一段距離,精銳的王師和戰車嚴陣以待,公孫澤嘆了口氣,只能看著適的背影仰天長嘆。
「這是不同,也是我喜歡的。所以對於你說的將來出兵穿陣迫楚為盟的計劃,一定要詳盡、完美、數字清晰。」
收回了小本本,墨子道:「你做書秘吏,也曾抄錄過我的守城篇章,你覺得與別家文章最大不同在哪?」
君權最大的敵人,是貴族。
而墨子守城術,則講究的是技術。
「你想的極對,不過他們能用的辦法,我也可以一一破解。」
楚王心道:「我若是稼穡之農、繳賦工商,只怕我已被墨者說服。幸於農人愚笨,只是動搖,尚可穩住軍心。」
楚王聽不太懂,但卻能從那些農夫的態度上猜測這些墨者不一定又說了什麼煽動人www.hetubook.com.com心的話。
於是適道:「細節完備、數字詳實,這應該是先生文章的不同。」
這不是退兵,但卻是圍城的大忌,離開二百步,城內有什麼突發|情況城外都不能及時支援。
只是一支曲子、幾句言語,竟然做到了需要數百精兵出城死戰才能做到的效果。
適想了一下道:「先生,那也未必。我怕楚人可能會試探攻城。凡攻城,必有死傷,但有死傷,那些話便用處不大了。」
圍城的一方需要有足夠的士兵境界靠近城牆的地方,應對出城士兵的突襲、應對那些逃亡救援的、接應那些從城上跑下來投降的、傳遞那些城內間諜的消息。
於是,楚王下令,讓身旁的精銳弓手朝城頭拋射,以壓制城牆上那些還在嗡嗡喊叫的聲音。
原本城下安安穩穩的圍城者,開始出現了混亂,楚軍的精銳出動掩護陣法變動、掩護那些前排的炮灰徒卒後撤一段距離,還要抓緊時間約束紀律、嚴查軍營內的討論、殺掉一批人以儆效尤、掛起一批作為警告……
自耕農可以接受一位開明專權的君主,勝於去接受那些亂七八糟的封君。
如此自信的回答,適也覺得沒什麼問題,又說道:「先生,馬上就要麥收,我估計,楚人必會攻城一次,讓城內疲憊,再準備收割三十裡外之麥。」
兩人相隔百餘步,楚王卻懂了適的意思,這是在讓楚人後撤百步到聽不到墨者宣揚的地方。
「又者,攻城,也可以讓楚人心思一致,我們也不能喊話叫喊,因此先生還是要小心。」
幾輪羽箭之後,城上的聲音被掩蓋,但也沒有和-圖-書射中人。
可是楚國的「蠹蟲」太多,而且蠹蟲識字、蠹蟲學文、蠹蟲學射,而還沒有足夠的不是「蠹蟲」的階層來替代他們。
公孫澤並不知道,適眼中的蠹蟲,是整個天下的分封貴族,至於他公孫澤,適根本沒有心思去含沙射影。
適一聽事情緊急,急忙掏出個小本本,拿著一支細筆就要記下,墨子笑道:「不用記,不用記,事說出來很小,但做起來極難。」
若是聽的人少,只需要將聽過的人都殺掉,那就不會在軍營中造成影響。
適是鞋匠、熊當是王;適不會楚語和雅音,楚王也聽不懂適的方言。
「我曾聞,升米恩而斗米仇。墨者是天下人,卻非宋人,守城本是為了利天下,宋公又不曾給我們封地俸祿。然而既守了,到時候我們不出戰,他們卻又覺得徇私……」
現在的徒卒,都很有想法。幾年後楚人攻鄭,鄭軍士兵就因為不滿貴族閑著沒事幹招惹楚人,四萬人拔腿就跑,根本不和楚人交戰,自願全部被俘,也拒絕打仗。
「這些技巧,你學得快,但也要都知曉。你懂大略,卻不能不懂這些巧術。」
但今日一曲《鴇羽》引動思鄉與不滿,之後那些血淋淋的話煽動起來的可不是幾十個人,而是數百人千餘人。
圍城一方需要讓城內隨時保持緊張,製造一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攻城的假象,才能消耗城內的士氣。
「這一次一定要做好,若做不好,墨者損傷必重。」
墨翟笑道:「正是這樣,守城者不可大意。我雖認為,我來守城,定讓攻城一方找不到可以進攻的地方,但若大意還是可能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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