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而在這美好的未來之前，秦君需要解決的，就是秦國軍制的問題。

秦國變法之後需要的是人口，需要的是農奴，需要的是軍功授田之後在軍功新貴家裡勞作的農奴僕役！

吳起起身，問道：「難道……」

全面的徵兵制、全面的動員制、高額的賦稅之下，哪個村社的人會有閑工夫去玩射箭？

「弓可以排成六列、十列，可後面的人也只是仰天而射，又有什麼用？」

「上等弓士，你看似只是個弓士，實則需要百人供養，分封建制之下，才能養士。不稼不穡，專職習武。」

已經暮年的吳起笑道：「此言得之。」

這人說完，望向吳起。

「昔年銅炮剛出，有人進言說，既有銅炮，結陣之法不可行矣。我卻說，越有銅炮，越需要結陣，需要在炮擊之下仍然保持結陣的軍旅，方能稱之為強軍。」

右首那人起身衝著秦君一拜，又衝著吳起一拜道：「您說的這些，我不能夠反駁了。但是，火藥一物，天下除了泗上墨家無人能制。」

「時代變了，弓不可用。」

「弓，寒暑三年方可成。槍，鐵匠敲打三月即可得。」

隨後兩個打開，一個裡面是一堆灰黑色的粉末，另一個裡面包裹著一個青銅鉤，樣子有些奇怪。

吳起、勝綽等人都知道墨家火器之利，吳起當年攻打大樑城也正是靠的火藥破城。

「磨製一枚箭鏃的工匠人力，可以製作百發鉛彈。」

有墨家在那裡攪亂著中原，和_圖_書秦國贏得了時機。

「南濟水一戰，墨家與齊人對陣，戰鬥最激烈的地方，據說那幾個連隊每人都打沒了身上攜帶的六十枚鉛彈，弩手的話，又能發射幾次？」

「縱然養叔復生，他一人能夠對的過百名持槍的農兵嗎？」

越過荒涼的西戎，用不了多遠就有水草豐美之地，最關鍵的是那裡的小國部落太好打了。依靠馬鐙、火槍、車陣、火炮，幾乎是摧枯拉朽。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著秦國的美好未來未來。

因為那堆粉末看著……像是火藥。

而且，不久前秦君利用和墨家合作組織的西行商隊已經返回，所帶去的絲綢、璆琳雖然都不是秦國所產，買來價格已經不低，但依舊獲利十倍。

「然而火槍則不然，農兵徵召，授予火槍，三月即可開火。」

秦君微微點頭，他心中其實早有所屬，只是擔心自己想的不夠充分，所以想要聽聽這些心腹臣子的意見。

遠交近攻，先西后東，待吳起所編練的西河武卒逐漸耗盡之後，便是秦國向東的時候。

眾人一怔，心說他怎麼能支持別人的想法？

右首一人先道：「一名上等弓士，百步之外亦能傷人。火槍百步，什麼都打不到。」

齊國這一戰後廢掉，若是能和墨家達成同盟，那麼就可以徹底放開手腳，開啟第二次更為深刻的變革，不惜內戰！

左首的勝綽冷笑道：「弓是弓，弩是弩，豈可弓弩並列？」

鄉射、射藝和*圖*書這些看似美好的手段，伴隨著秦國即將的變革就要消失。

「製作一支弩的工匠人力，可以製作五支火槍。」

「我大秦之兵，今後到底是用勁弩彎弓？還是火槍？」

秦君忽而大笑道：「有件事，倒是可以解決這些苦惱。」

「輔之以銅炮、馬鐙騎士，以步陣守、以騎炮攻，方為日後天下交戰的上流。」

「阡陌既開、井田既破，徵召來的士卒，又有幾人能有養叔之射藝？」

這人進入后，就在眾人面前，恭敬地放下了兩件絲帛包裹的東西。

「開阡陌、破井田，這供養一士的百人，皆可從軍。」

吳起正要說點什麼，就聽到秦君輕咳一聲道：「如此看來，火槍不是勝於弓弩，而是更適合變法之後的軍制，這已可算是定論了。唯獨就是火藥製作之法，只有墨家掌握，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各色貨物、各色軍備，需要用糧食去換。但是，如果西行貿易順利，就可以用黃金白銀去買墨家的各種軍械、貨物。

天下將亂，秦國自然也在天下的範圍之內。

有些事，秦君會告訴勝綽，有些事不會。所以有些事勝綽會問，有些事便不會。

既要變法，軍制必然要改。

於是吳起、勝綽等人跪坐在左側，他們支持秦軍日後全部都用火槍，淘汰弓弩，不再生產，將全部的軍工力量生產火槍、新軍制以火槍作為主要的殺傷手段。

然而在秦國的新都城櫟陽，因為時差的關ｈｔtｐs://m•heｔubｏｏk•ｃｏｍ.cｏｍ係，天已經黑了。

「是這樣嗎？」

秦君面色凝重地坐在正首，身下是十余名心腹臣子，正在進行著一場大辯論。

勝綽驚道：「不可能！火藥一物，墨家管的極為嚴格，並無幾人知曉。以我所知，知曉內幕的，莫說千金，就是封地為君他也不可能背義；那些負責製作的，也是藏於那座隱秘的工坊之內，一輩子都不能出來。」

這人勝綽倒是見過，吳起卻沒見過，勝綽見過這人的時候，還是在魏國安邑，也只是偶爾一瞥，知道這人是公子連心腹。

庶俘羋等人吃著火鍋談論著那些發生在千里之外故事的時候，高柳的天才剛剛黑。

吳起大笑道：「軍中之事，你不如我。武卒之強，在於紀律、軍陣。」

右首那人搖頭道：「你只說了火槍的好處，卻沒說壞處。我說，臨陣之際，弩手可射三發，而火槍只能射一發。」

「齊墨之戰，我早知墨家必勝。緣何？他們的士卒可以在炮擊之下仍然結陣、他們的士卒可以進退有序，以紀律和陣型彌補射速的不足。」

前幾日墨家的使者前來，邀請秦君派人前往中原會盟，隱隱透出了墨家想要和秦國結盟的想法。

右首那人又道：「即便如此，可弓弩卻能排成數列齊射，而火槍最多三列同射。」

這便是今日君前對的主題。

秦君的心情很好，魏趙翻臉，讓秦國一直寢食難安的三晉同盟解體了！墨家對齊一戰毀掉和-圖-書了齊國，隨後又在趙國對魏國捅了刀子！

不管結盟之後墨家會不會守信，都會讓魏國心存忌憚，魏國已經完了，從戰略進攻全面轉為了戰略防守，文侯時代的局面徹底沒了，西河易手只是個時間的問題。

卻不想吳起轉言道：「然而一名上等弓士，需要訓練多久？」

秦楚聯姻，關係一直不錯。

輕拍一下手，片刻后一人步入室內。

「火槍攢射，需要先塞火藥、搗鉛彈，如此時間，上等弓士已射十余箭。」

「弓弩分開，弓不可用，吳起已言。」

至於墨家的那些驚世駭俗的道理，秦君不在乎。周天子算個屁？不過是魏國手裡的棋子罷了，秦要圖強、秦要變法，那就不可能再去尊重舊貴族。

「況且，就算是弩，那也需要手張，常人又能拉張幾次？」

「若用弩，便只能和火槍一樣，只能前面兩三列齊射，難道你要讓弩手在後面拋射嗎？」

而跪坐在右側的，則是堅持要用弓弩的那些人，這些人有自己的考慮，並不只是因為保守，而是真心的覺得秦軍日後全用火槍並不好。

「可天下又有幾人有養叔之藝？待變法后，又有幾人能練出養叔之藝？」

「若人人都是養由基，火槍何用？」

「墨翟當年木匠聖手、機械之聖，泗上墨家卻不用弩，這不能不考慮啊。」

這一次左右兩邊的心腹臣子一致稱是，這的確是個繞不開的問題，雖然現在秦墨蜜月，以「開礦、修水渠」為理由購買火藥墨家不和-圖-書但應允、而且明知道這是用於作戰也大量出售，可是秦國諸人實在不想受制於人。

「開阡陌、破井田，變革法度，服役徵召，禮崩樂壞之下，一戰又需要多少人？」

「至於弩……弩箭太貴、弩身製作也需兩三年，而且弩箭射程未必有火槍遠。弩可以適用於變法之後的軍制，但卻不如火槍更適合。」

井田制的毀滅，又有幾人能夠有足夠的時間、金錢、和精力去練習射藝，以此成士？

「齊墨之戰，齊軍十萬、墨家近六萬，十萬之師，需要多少弓手？我去過泗上，知道泗上軍制，這六萬不過是常備之軍，若是全面動員，滅國之戰，只怕十萬亦可得。」

剛才眾人都是在討論弓弩和火槍，自然將目光投向了那一堆灰黑色的粉末。

不為別的，就為如今大爭之世，做君主的誰人沒有天下之心？要取天下，有些東西就不能受制於人。

威嚴的宮殿內，燈火搖曳。

秦君點點頭道：「沒錯。這就是火藥，而且不是從墨家那裡買的，而是他自己製作的。」

「火槍射速雖慢，但若結陣，以軍令束之，臨敵三十步方可攢射，那麼齊射之下，對方陣型鬆散，又如何能破戈矛之陣？」

「這就如同自己不會煉銅，一旦開戰，若墨家不售賣給我們呢？若是商路斷絕，即便我們能買，可卻運送不到呢？火藥昂貴，墨家壟斷，他們求利，這又需要我們拿多少珠玉金銀去換？」

從高柳往西，過了雲中、河套，再往南，便是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