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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盛唐

作者:蓮靜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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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雲際謠 第三章 心碎

第六卷 雲際謠

第三章 心碎

「今天陽光好,出來走走。」不知道如何與她交談,從什麼角度以什麼語氣,所以我只能淡淡地有些迴避。
「什麼,怎會有這樣的條件,這跟安祿山的暴行有什麼區別?」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交易,但是一想到那懦弱的李亨,這倒是像他的做法,「誰去談的,誰應允的?」
我更加一頭霧水,不解地問:「既然以一人可以換取兩京的安泰,何樂不為?」
「太子妃還是讓琴兒跪著吧,只有如此琴兒才能說出心中所想。」獨孤琴表情毅然而堅決。
「是,」獨孤琴慢慢起身,突然身子一歪險些跌倒,一旁的侍女忙上前攙扶,「獨孤娘娘,如今有孕,要仔細身子。」
「條件?」我有些不明。
側身盯住獨孤琴,隔著一層薄紗,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堅決,輕輕搖頭,「一直纏綿病榻,太子為何事煩憂,我不知情。」
「獨孤琴,你直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我,是指望我去勸李豫嗎?別說我沒有把握,就是我能勸通李豫,那回紇軍隊能輕易罷手嗎?
喜歡蓮花,難道李豫與她已經無話不談了嗎?心中湧起一絲酸楚,在意,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在意。但是面上還要故作平靜,「好。」
出了房門,漫無目的地沿著宮中甬道前行,抬眼望去是晚秋澄凈的天空,像一望無際平靜的碧海。天高雲淡,秋蟬的鳴叫似有似無,引著你走向草叢深處尋覓,蕭瑟的秋風中陣陣涼意拂過,滿園秋葉飄零,金黃色、m.hetubook.com.com硃紅色,在樹下鋪出一片金紅的地毯。這地上的一片金紅與頭頂的湛藍,讓人眩暈。
離別的時候,兩地相思,被人想念,心中也總有一種牽挂,不論悲苦,不論境遇,如何艱難險峻,總有重逢的希望在心中期盼,所以能夠等待,能夠堅持和忍耐。然而,當真正重逢來臨之時,你會發現,分離的兩個人雖然已經重逢,但是事事都已變化,心中期待的是在原點處的重逢,而現實中的重逢是與時光一道已經早早遠離了起點。
「好多了。」接過葯碗,我捏著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飲而盡,唉,不知道這葯湯還要喝多長時間。接過芸兒呈上的蜜餞,若有所思地問道:「芸兒,軍中可是有什麼事情?」
「兩都剛剛光復,百姓盛讚太子仁德,救民於水火,如今回紇要是按約定掠城,恐怕激起民變!」獨孤琴抬起頭,眼中滿是期望,「如今只有請太子妃出面,此事或有轉機。」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我連忙去拉她。
上陽宮中除了綺麗奢華的建築之外,還有著優美的環境,宮內引伊、洛二水,清渠縈迴,竹木森翠。沿洛水之濱的曲折長廊,可憑欄眺望。
獨孤琴目光遠眺,越過荷花池,越過重重宮牆,聲音清脆而激昂,「娘娘可知,我軍如何能在短短時間集結,又如何能夠和*圖*書大敗安祿山,短短一年就奪回西京和東都?」
滿池荷地動秋風,寒起綠波間,星星點點,真的還有白蓮在秋風中搖曳。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這是前兩句,此刻只能藏於心中。
回紇的騎兵,我暗自思忖。是呀,有了回紇軍隊的相助,唐軍才能克制安祿山的鐵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無論如何,堂堂天朝上國借外族之力平叛,于顏面上著實有些受損。
看得有些出神,低低地誦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
獨孤琴低下頭,似是有些為難,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前些日子回紇可汗來函,說只要太子奉上一人,前約即可免。」
芸兒打開粉盒,我搖了搖頭,「不必了。」
靠在床上,慢慢清理著思緒,這幾日在昏沉中殘存的印象漸漸清晰起來,李豫總是在夜裡悄悄地坐在床邊,低聲詢問芸兒關於用藥和太醫診治的情形,然後靜靜地在我身邊坐上一會兒,就匆匆離去了。
獨孤琴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接著是有些掙扎,稍候目光一閃,定定地說:「既然如此,我來告訴太子妃。」
我很是茫然,見她跪得久了,心有不忍,遂說道:「你且起來吧,此事我會向太子問明的。」
獨孤琴又道:「回紇可汗確是如此說。」
人的生命力真的很奇怪,在戰亂中顛簸,飢餓、傷痛,忍受種種打擊和困苦,都沒有被打倒的身體在與李豫重逢后,驟然急轉,連續的高熱不退,讓我近乎和*圖*書奄奄一息了。
獨孤琴深深叩首道:「太子妃果然深明大義,回紇可汗向太子所求的正是太子妃。」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高樓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早就聞聽太子妃精於詩詞,才女之名果然不假。」獨孤琴贊道,「只是這詩句未免太悲泣了些。」
「太子妃可知,回紇出兵可是有條件的。」獨孤琴閃爍著一雙美目,別有深意地說道。
如此協調,又如此對立。
分離與重逢相比,有時候分離也是一種幸福。
「太子妃一直病中,琴兒未敢打擾,今兒聽說娘娘見好,才趕來探望。」獨孤琴的眼睛亮亮的,閃著笑意,從她的眼睛中我看到了試探,這令我有些疑惑。
芸兒一怔,隨即遞過一頂帷帽,帷帽既有披風的功能,又因為額前有薄紗垂下,正好掩上我的臉,心中一熱,感念芸兒的細心體貼。
「聽說娘娘最愛蓮花,芙蓉亭畔現在還有未敗的蓮花,琴兒陪娘娘過去看看?」獨孤琴話語中有幾分期盼。
突聞此言,還不覺得,目光瞥見獨孤琴面帶羞澀,微微輕撫腹部,說了聲:「不礙事。」
「好,那你快說。」
「芸兒,幫我梳個頭,我想出去走走。」換上一件碧色長裙,起身坐在妝台,鏡中人一臉蒼白,沒有半點兒血色,眼神空洞,一頭秀髮凌亂、毫無生氣地散落著,臉頰上的兩塊褐色斑痕清晰地佔據著最搶眼的位置,再沒有了往日的顧影徘徊,靈動左右,猶如風雪中搖曳的hetubook•com•com花朵,讓人驚憐。
病苦虛羸,晴明強展眉。勉強露中一絲笑容,芸兒晶瑩的眸子中閃著淡淡的憂愁,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一雙靈手上下翻飛,一個簡單的驚鵠髻就梳好了,從頭再來這句話真的是一語雙關,頭髮梳好了人也增添了幾分精氣。
窗外陣陣蟬鳴,自從黃河邊被救起躺在床上二十多天了,一直都沒下床,實在悶得緊了,真想出去走走。
「我?」我有些哭笑不得,回紇可汗是誰我壓根不得而知,再說了,就算要人也得要個美女呀,像我如今已經三十多歲,容顏又已毀去,怎麼會要我呢?
「這些都不重要了。」獨孤琴突然鄭重地跪在我面前。
「是的,就是洛陽與長安光復后,土地歸我大唐,百姓、錢財、糧食全歸於回紇,且允許回紇搜城三日。」獨孤琴一口氣下來,我大驚失色。
我與獨孤琴相攜來到了芙蓉亭,站在這裏可以看到不遠處的荷花池。
秋天的陽光暖暖地掃了一地,偌大的南熏殿中寂靜極了。
自從那日房中一見,她就再沒有露面,今天的偶遇到讓我有些意外,「不必多禮。」省去了稱號,也壓抑了心中隱隱的在意。
只知道,心碎了。滿心的酸楚,一片一片,心中堅守的陣地一寸寸幻滅。
我沒有回答,也無須回答,獨孤琴繼續道:「除了太子的英明神武,還有郭子儀等老將殘兵的誓死抵抗。」
剛剛收復東都,百廢待興。安慶緒又在安陽擺開殊死一戰的態勢,作為主帥,他應該很忙。只是m.hetubook.com.com,我總是能感覺到他似乎有些惴惴不安,有些心不在焉,相對的目光中除了關切還透著一絲不忍。為何不忍?是為我的纏綿病榻,似乎不是。還是為了即將開始的一場惡戰?似乎也不是,我實在有些猜度不透。
「太子妃,」見我靜思不語,獨孤琴終於按捺不住,索性攤開來說,「最近太子日思夜念只為一事煩憂,太子妃可知情?」
「見過太子妃。」獨孤琴笑意連連,上前行禮。
芸兒略想片刻,隨即說道:「沒有啊,現在百姓們都在忙著幫軍士趕製冬衣,軍隊都在休整,沒聽說有什麼事。」又在水盆中浸濕了帕子,擰乾遞給我。
「哦。」我心中有些奇怪。
就是那麼一瞬,只覺得大廈就在那一瞬間傾覆,時空全部漂白歸零,滿腦子都是獨孤琴含羞帶笑的神色,夾雜著李豫俊秀的風姿,渾渾噩噩,不知身處何地。
「娘娘,」芸兒端著葯碗湊上前,看了看我的氣色,「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獨孤琴的言語中有些激昂,我心中也波瀾迭起,這一切是她親歷還是李豫講給她聽的我已無從知曉,戰火中的相伴紅顏,也許我真的錯過了許多。說到此處,獨孤琴看著我,十分動情,「能夠與安祿山的悍將相抗,靠的是回紇的騎兵。」
遠處紅裙舞動,待走近了,才恍惚辨得出是青春逼人的側妃獨孤琴。
本以為會淚流滿面,然而終於沒有。晚風輕輕拂起面紗,對面的景緻清晰無比,紅衣的獨孤琴與豪華的上陽宮,滿池碧波中的一枝殘荷與零亂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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