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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

作者:這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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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正文

第十六章

如今,劉永岩算個什麼東西?
「真的是你啊,黃一衍!」半頭灰發的肖老師聲音仍然響亮。
黃一衍說:「好的,謝謝。」
劉母四處與人說,黃一衍向自家兒子潑髒水。
當初分手的原因,說是劉永岩劈腿。
出了民政局,上了車,她想抽煙,卻發現今天出門沒有帶煙。她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盤。
「給我個肯定的回答。」
黃一衍厭煩這些是非,徑自走去結賬。
和肖老師道別,黃一衍走進民政局。
寧火拿下帽子。他往上吹氣,被帽子壓過的劉海飄了飄,再落在額頭。
他向來自信的臉崩裂了有那麼幾秒,「是。」
一個月以後……恐怕她已經身處風暴中心了。
黃一衍質問劉永岩。
也是,他一個好吃懶做的人,哪有什麼心機。她啟動儀式車子回程。
「能。」反正就要離了,再行使也只剩不到一天的時間了。他的吻技很好,就當是佔個未來愛豆的便宜,她又不吃虧。
其實黃一衍就比柳芽大兩歲而已。
黃一衍上了樓。
「那我就讓這孩子沒有媽媽吧。」黃一衍的寒意像是要從眼睛里竄出來。
肖老師這話倒是降了音量,「你倆還一塊不?」
她抬頭望寧火。
省內有幾個離婚冷靜期的試行區,都是三四線市縣,鄔山鎮正在其中。鎮上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出生的孩子也少,公共配套沒了以前的熱鬧。自從實行了這項先登記再發證的規定,有四成左右的夫婦在這一個月里回心轉意。
如果寧火是一張整容臉,她倒不怕。可他不光是帥這麼簡單,還很有辨識度。她擔心他紅了后,被人爆出已婚身份。
她的聲線不適合這首歌,而將伴奏降調對她而言輕而易舉。她這是為了堅持金黃組合的原版概念嗎?
寧火笑:「好。」
他說得對,她情感熱烈,無論愛或恨。
這位是黃一衍的高三班主任,去年退休了。肖老師之所以對黃一衍印象深刻,是因為她酷愛逃課,屢教不改。和隔壁班一個叫劉永岩的混子走得很近。
「……」寧屈屈轉身向外走。
「易先生。」
他猜對了。
黃一衍接受了離婚失敗的現實。
她不說話。
簡陋的四根立柱,托m.hetubook.com.com著「鄔山中學」的牌匾,圍牆就一排純黑欄杆。「老婆,這是你的母校吧?」
孩子就是孩子氣。她一沒證據,二沒後台,和流量之中的蔡辛秋博弈,無疑是一場混戰。
工作人員向樓梯口努努嘴,「申請之日起一個月後,才能領離婚證。」

柳芽驚恐地捂住肚子,退了幾步,「我不想破壞你和阿岩哥的感情。」
「房子歸你, 車給我。」她說:「那輛車是你付的錢,就抵我給的房子首付,以及我還了一年的貸款。」兩人生活費各管各的,共同財產只有車和房, 分割輕鬆。
迎面有一位拎著青菜的老人見到了她,推推老花眼鏡,停下腳步眯眼打量,想認又不確定。
這種笑容是什麼呢?寧火聯想到的是動物園的猴子,齜牙咧嘴地討好遊客。不過耍猴嘛,遊客也高興。他發了一個順風車行程,備註里寫:離婚往返。
「嗯?」他端著兩個大碗出來。
黃一衍緩和語氣,「同志,我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對不起……」
兩人成績差,沒考上大學,結伴去了大城市。
「和現在一樣。」
他給黃一衍的那碗分量十足。肉絲由生粉腌制,再經大火翻炒, 色澤棕黃,香氣濃郁。他做得最好的就是湯河粉, 因為明望舒喜歡。
到了麵包店,黃一衍停了車,「我去買麵包。你就車上坐著。」
他說:「老婆,別生氣。一年過來了,還怕一個月嗎?我到時候再陪你過來離,你說離,必須離。」
結婚在一樓,離婚在二樓。樓梯就在進門右邊角落。
真人比照片更帥。工作人員足足愣了三秒。接著,才例行問話:「離婚原因是?」
學吉他時,黃一衍教過幾招。柳芽親切喚一聲:「黃姐。」
寧火起鍋燒水, 轉身拿起菜刀, 切了肉片,再把料酒、生抽攪拌。
易昊軍聽完了黃一衍的歌,表情和小肥仔的反應如出一轍——皺起眉頭。
正想到這事呢,突然接到了易昊軍的電話:「大黃。」
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翻著二人的資料,看一眼半臉陰影的寧火,「把帽子摘了。」
寧火把和圖書帽子戴了回去,全程不參与對話。
「我不知道。」寧火搖頭。他戴的棒球帽上面有一個手指,那個手指隨著他的搖頭晃動,像是伸出來,對她說:NO,NO,NO。
「哦,劉永岩怎麼樣了?」肖老師笑問。
「嗯,好久不見。」
寧火戴上帽子,下車。
黃一衍一邊系鞋帶,一邊說:「你開個順風車行程。」
黃一衍說:「他遲到了。」
穿好了小白鞋,她抬頭向他揚了下嘴角。
於是,寧火停在了幾步外的門口。
兩家人反目成仇。
肖老師看一眼她身後,沒人。他又回頭望,「對象呢?」
車子飛快地駛過學校,到了民政局。
眼前閃過一陣驚雷閃電,黃一衍忽然忘了劉永岩的臉。她儘力維持著表面的冷然。「你這話可欠缺誠意了。」
沒有結婚,那女人的孩子也沒了,再新鮮的香花都有厭倦的一天。嘗遍了山珍海味,劉永岩忽然回憶起樸素的豆腐。
「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黃一衍索性應了。
黃一衍拿起筷子,低頭吃河粉。第一口入嘴,清甜不膩,他的調料沒有變,連鹹淡都是記憶中的味道。
他手上拿著一部MD。這是早年的機器了,已經停產。如今電子版權盛行,CD、MD近似夕陽產業。可他非常喜歡這樣懷舊的聽歌形式,甚至願意花費昂貴的時間成本,一首一首刻錄MD。刻錄時刻的他,才真正忠於音樂。這是他僅存的信仰了。
一個山石樂隊的歌迷找上了門,名叫柳芽。
「你背叛了我。」費了好大勁,她蒼涼地吐出一句話。不知為何要用心痛形容悲傷,明明是所有痛覺神經一起呼喊,似有地動山搖,似有萬馬奔騰。
「我爸媽不在。」黃一衍說:「況且,我們都要離婚了,雙方家長沒必要見了。」
兩人吃完早餐出門。
「哦。」寧火簡單應了一聲,在餐桌放下河粉,「離了再慢慢算。老婆, 吃吧。」
寧火跟著上去,他走得慢吞吞的。到了二樓,他轉眼看到牆上張貼的告示。他扯了下嘴角。
他另一手扣起她的下巴,彎腰親了上去。
劉家人認為,黃一衍能在分手后迅速嫁人,說明她早有對象,她https://m.hetubook.com.com才是出軌的過錯方。
肖老師沒有意外。「當年就勸過你。十七八歲的光陰,戀愛就像飢餓時的野果子,味道好不好是次要的,只管填肚子。你個性要強,他也好強,強強聯手那是生意,過日子,兩塊石頭誰捂誰,可是大問題。」
「夫妻感情破裂。」黃一衍冷淡地回答。
「不了。」
小金,你要不要回來助她一臂之力?
寧火剛才進了民政局,見到黃一衍遇上熟人,他又走了出來。距離近,肖老師聲音又大,寧火聽見了,想走過來。
寧火在微信給她連發幾個紅包。
他低頭看她,「你臉冷成這樣,我作為乘客很為難啊。」
黃一衍不會去比較自己和柳芽誰美誰丑,也不會因為柳芽的楚楚可憐而動搖自己的個性。因為那些都不重要,對於男人而言,只是新和舊的區別而已。
不過,他煮來煮去就是粥粉面。其他菜系一概不通。
真是分文不值的三個字。黃一衍說:「立刻給我滾,不然我踢掉你的孩子。」
「好,一切聽從老婆吩咐。」
但她可惜。
黃家不滿,把劉永岩搞大別人肚子的事給爆了出來。
黃一衍停車,鎖車。離了他幾米遠。
這天見到柳芽,黃一衍猜到了什麼。就像是一個行走萬里的旅人,憑直覺就分辨出遠處是更荒涼的沙漠,或是綠洲。
一定和劉永岩有關。
劉永岩早和她定好的結婚日子,就在這個春天。
黃一衍白跑一趟了,這下輪到她灰敗如速凍豆腐了。她差點找工作人員打一架。

「對不起。」柳芽泣下沾襟,「我懷了阿岩哥的孩子……」
寧火拿起手機拍照,「你中學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易昊軍此時正坐在日日車的辦公室。
她推開他,「走了。」
她轉頭看向旁邊的寧火,眼神不善:「你是不是早知道鄔山鎮試點冷靜期的事?」
是他送她第一把吉他。
「劉永岩,我們分了。」
易昊軍說:「我安排好了。」
黃一衍覺得,她和寧火的婚姻,一開始其實有四個人, 包括她和他的前任。
他的眼睛仍然暗藏狐色,勾人得很。
柳芽搖頭,柔順的齊腰長發隨之拂動,「我真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懷了他的孩子。」她咬了咬唇。像是勾引男人成了習慣,又或者把黑衣黑褲的黃一衍當成了男人婆。她的一切姿態,都值得男人憐惜。
「哦。」黃一衍走出店外。
劉永岩和黃一衍是高中同學。兩人去了S市,劉、黃兩家視對方為親家,來往密切。如今年輕人分了手,長輩在路上見了,也裝作不認識了。
寧火改為輕吻她的臉,「老婆,在離婚前,我還能行使丈夫權利吧?」
她表情沒有回暖。
她自顧自地說:「行程結束,你給我打個五星好評。」
工作人員檢查完資料,說:「好了,給你們登記完了。過一個月,如果雙方同意,再來辦離婚。」
「嗯。」黃一衍手心漸漸冒出冷汗。
他在小鎮待過,對鄉村民情習以為常。他感興趣的是經過的一所學校。
去年,奸|情外揚的春天。
黃一衍皺眉:「什麼意思?」
她崩塌的除了愛情,還有和音樂有關的一切。
不過,冷酷的黃一衍輕輕動著嘴皮子,「不,我說的是你前一句。」
因此,夫妻睡得再默契,也還是陌生人。
「吃完午飯回去。」
寧火連忙拉走了她。
黃一衍走向民政局的步子退了回來,主動上前打招呼,「肖老師。」
肖老師轉頭看看民政局的牌匾,「回來結婚吧?」
「嗯。」黃一衍掃過去一眼,外觀和幾年前離開時差不多,但是冷清許多。
柳芽被嚇跑了,姿勢有些蹣跚。
他和明望舒分手之後, 很少下廚。黃一衍沒想到,離婚前還能嘗到他的手藝。
黃一衍的婚紗美夢破滅。她清空了和劉永岩的所有記錄。手機上的,電腦上的。兩人遊戲用過的情侶名字,能註銷的就註銷,不能的就亂改密碼。
他低眼看她,「我真後悔昨晚沒把你給上了。」
走了一段路,寧火懶洋洋地問:「老婆不回家探望我的岳父岳母嗎?」去年兩人領了證就走,沒有彼此介紹家人。
劉大姐一見到黃一衍,微笑的表情收起,換上了一種混雜尷尬不快的神色。
「你不想破壞,那你是想撮合?」黃一衍抱胸。她手背青筋暴凸,緊緊扣住。沒有人知道,她全身冰涼,自己抱自己是她擁有的唯一的溫暖。
黃一衍坐在沙www.hetubook.com.com發背,看著他有條不紊地做好了一碗湯河粉。「寧火。」
這個吻抽走了她肺部的空氣。
結婚就像過年貼春花的一映紅妝。離婚則成了年末舊畫,鋪滿了世俗的紙屑。
「哦。」
柳芽睜著通紅的大眼睛,「我……我……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寧火單手靠在玄關櫃,「老婆,你不能直接問我要錢嗎?」
他壓著帽子,上半臉被遮擋了,只剩下一雙薄唇。
黃一衍恢復成了冰山臉。她正要站起,卻被他一手按在肩上,又坐了回去。「你——」
由此可見,婚姻就是頭腦發熱的衝動,無論聚還是散。
黃一衍才進麵包店,就和一個鵝黃連衣裙的女人撞了個正著。
她正是劉永岩的大姐。劉家人的長相都是有稜有角,包括女性。遠望是高山,近看像斷石。
剩下的一個外人還有明望舒。
黃一衍:「……」
寧火一動不動,滿臉無辜。
回到商業性質,他依然要和買榜歌手合作。
工作人員答:「同志,先忍忍,一個月。」
寧火瞟她一眼。
是他站在山頂狂吼:「有一種天才,生於世界是為了告訴世界她有多□□!她叫黃一衍!」
她瞪著那隻手指。
黃一衍:「……」
「挺好的。」好或不好,都和她無關了。
寬大的孕婦裝遮住了柳芽微凸的小腹,「黃姐……」
黃一衍心平氣和聽著肖老師的數落,不過,說到了石頭誰捂誰,她看了一眼寧火。
縱慾的滋味上了頭,她越發覺得他風流又性感,宛如令人成癮的罌粟。她不再看他。
這是寧火第二次到鄔山鎮。
黃一衍的嘴巴似乎熟悉了眼前的男人,大腦拒絕的命令還沒下達,已經被他撬開了牙關,高仰起頭,被迫吞吐他貪婪的氣息。
「哦。」他恍然大悟,「孤僻,冷漠,不合群,負心人。」說到最後,自己又委屈上了。
寧火一眨眼, 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表現得可乖了。「老婆,我給你做早餐。」
劉大姐在店裡轉悠,見到黃一衍要走,才上前說:「阿岩沒有結婚。」
是他讓她看見音樂的夢想可以多大。
寧火隔著車窗看去,瞬間猜出了鵝黃裙的身份。
她站起來,「離了婚你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就閹了你。」
挺好,互不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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