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海客喜歡打電話還有一個原因，寧火的微信未讀消息太多了，海客擔心自己淹沒在美女如雲的紅點點裏面。
她的動態只有一張本命樂隊的照片，朋友圈封面是樂隊吉他手的單人照。她介紹時，眼睛明亮如珍珠。
海客的八字，也許叫做「棒打鴛鴦」。因為電話又來了。「十萬火急。」
回程路上，夫妻話少。
劉大姐灰溜溜走了。
海客終止了閑聊。
寧火問：「老婆，我今晚能睡你的床嗎？」
換言之，上天賞飯吃。
但又能如何呢？女兒結婚時一聲不吭，二老看到結婚證差點嚇出病來。
夫妻兩一應一答，寧火嘴皮才翻得出花。而今她沉默如山，他沒轍了。
這時，三人回到了黃家。
吃完了午飯，黃一衍在房間午睡。
黃一衍拒絕，「你睡我的床，我睡你的床。還是分房。」
鋼筆黑字暈了墨水，印在寧火沉靜的瞳孔里，如同砂鍋里翻炒過的花生豆，滋滋地冒著火氣。
「嗯。」寧火繼續看手機。
黃一衍心一狠，租了一個小房子，趁著他離開的日子，打包好日常用品，搬走了。
茶几和地面摩擦，拖出長長的吱呀聲，直到撞上了沙發。茶壺杯子噼里啪啦掉落。
「節目組時間緊，要開始製作劇本了。你趕緊過來，簽了正式合同，他們好開工。」海客急得，說話速度比平時快了兩倍。
走出了電視台，海客端詳寧火，「你真是什麼地獄角度都好看。」
「……」他拿出結婚證，看了足足十秒才把氣給壓下去，「差評，必須差評。」
海客也是厲害，居然從女人的紅唇認出來了她是誰。他撞了下寧火，「她是和你一起參加節目的。」
黃一衍最喜歡穿的那雙小白鞋不見了。
「但她不是素人。」海客又說：「VL工作室簽約的新人，有一部新戲要上。估計要給新戲艹熱度。哎ｍ.hｅtｕbｏｏk.ｃｏm•ｃom，娛樂圈競爭非常激烈，你不能再懶惰下去了。」
他飛錦繡天，她行荊棘路。
「我也是突然接到通知。」海客皺眉，「你現在在哪兒？」
「沒有。」海客假笑一聲，「我要是製作人，第一時間踢走這種。」
寧火低腰，扔了十塊錢。再拉起黃一衍的手。
合約簽完，丁導介紹了另一個執行導演，姓張。
「黑衣的結婚證照還是比較罕見的。」攝影師說：「女方能不能笑一笑？你一生難忘的日子。大笑，大笑。」
餘光一掃，他的影子旁邊多出另一道纖細的灰影。
寧火沉鬱了一下。
「我問問製作那邊。」
寧火正想跟黃一衍好好道別。
黃一衍沒有回答。
寧火接道：「我從小在黃溪鎮生活，也是鄉下人。」
黃一衍的諷刺小酒窩又露出來了，「一個月以後，你就自由了，想勾誰就勾吧。」
「知道。」寧火思考的是如何藏老婆。
就那麼不湊巧, 寧火眼睛賊利。車子經過一個路口時, 他說：「老婆，那不是我岳父大人嘛。」
微信上找。果然被拉黑了。
一個戴著帽子、墨鏡的女人從一間辦公室走了出來。
那時，距離寧火和她第一次關係才沒幾天。
「哦。」寧火看過去一眼。
如果說，和一個男人上床就能產生感情，黃一衍不以為然。但寧火若即若離，有時看著是疼愛她，有時又像透過她在念舊。似是而非的男人是一座深淵。
這一層紙，捅破就回不了頭了。高牆再度崩塌，絕望或者比劉永岩時期更甚。
這次他是真的不伺候她了。
世上最不可信的是浮在嘴皮的真善美。在自由裁量之中講道德，這道德可玄乎了，無標準，不成形，因人類的共情而存在。
黃父黃母報警才找回來的。
她沒有再看他，掙開了他的手。hetubook.com.com
不是暖，是燙。他每回在床上弄她，就如現在這般，烈焰正在吞噬她的一切。
寧火這幾天去了鄰市。
黃一衍搖搖頭，表示不是她主動帶寧火過來的。
剛剛和劉大姐遇上，黃父又叨叨了些話。
「她是去工作，你就跟我去玩唄。接下來一個月會很忙，我要放鬆放鬆。大保健。」最後三個字在海客嘴裏兜圈，最後軟綿綿地才吐了出來。
一路超車，不到六點就趕到了。
寧火遠山一樣的眼睛，鋪滿層層疊疊的屏障。
寧火遞了手機過來，「給你檢查。」
天橋上，老人家擺著兩個畫架，地上放著一個陳舊的鐵碗。
寧火回頭。
「那應該習慣鏡頭了。拍攝現場有幾台攝像跟著，自然放鬆就行。」
這時，會議室門一開，一群人走了出來。
從前的寧火絕不是嬉皮性情，他已被明望舒後遺症全面入侵。
「一個月」三個字成了單獨的一張。
黃父像吃了一團棉花，喉嚨被撓得發癢，只想狠狠地嗆聲這個女婿。
「不早說，我回去都要晚上了。」
「我盡量。」
寧火收起手機，「有沒有戀愛綜藝要請冰山女嘉賓的？」
寧火反問：「我不是要安分嗎？」
但是，寧火始終笑臉迎人。
他泛白的臉，襯得眸黑如墨。
黃家父母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一個比一個叛逆。
他拿起，翻開。
黃父正是痛快時，就被女婿逮到了。
和弦改幾個音符，加上厚顏無恥，當然可以橫行霸道了。世道淪喪至此，黃一衍迎面的是千軍萬馬。因此，她就要將混沌大軍收為己用。
黃一衍：「……」這運氣也太背了吧。
「能。」黃一衍大致猜得出寧火的談話內容，猛踩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想得可美。」他平靜地說完，雙手捻住紙張，上下一扯成了兩半。
在他的觀和圖書念里，夫妻得要門當戶對。就好比之前的劉永岩, 兩家人的家庭背景、生活習慣差不多, 聚在一起吃飯很輕鬆。
他去了露台。地上落花綠葉，原來放置拾音器的角落空蕩蕩的。
寧火也是。
「後生仔。」老人家眯著眼，「無功不受祿，給你畫一幅。」
明望舒說，婚姻是責任和忠誠。
黃父的想法和女兒雷同。為什麼就這時出來買菜？早個一分鐘, 晚個一分鐘，都比正在這一分鐘合適。
他正在翻看黃一衍的微信。
總而言之，黃父形容自家的家庭氛圍就是：小輩頑劣，長輩哽咽。
接下來的日子，於她，於他，婚姻都是隱藏炸彈。
大女兒和一個陌生男人私奔了。
於是寧火記住了，這是滾石百大吉他手的第24位。
洗手台收拾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了他的洗漱用品。刺眼得很。
那人走得很快，高跟鞋，大長腿。
「就畫她吧。」寧火指指黃一衍，「她拿一把吉他，扁著嘴，不高興。」
她油門一呼，又走了。
掛了電話，不到兩分鐘海客又打來了，「六點前趕回來。明天星期六，他們負責合同的不上班。要拖到下周一，又廢了兩天。」
他完美貫徹了這個理論，在萬千花叢中禁慾，再跟名義妻子履行責任和忠誠。
黃父第一眼看到寧火, 就覺得此人滿肚子壞水。長得跟電視上的明星似的，氣質和這座小鎮格格不入。
「……」黃父打量著寧火，「看不出來，聽不出來。你說話沒口音。」
「你禁慾，我保健。」
何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
寧火悄悄在她耳邊說：「我昨天看到新聞，你的那位吉他手排名又前進了。」
自家孩子雖然混，但也容不得別人欺負。於是黃父見到劉家就損幾句，分外眼紅。
她橫他一眼，正是他所說的那個樣子。
「我們這鄉下地方，你不習ｗww•heｔｕbｏoｋ.ｃom.com慣吧。」黃父話裡有話。
寧火被趕了出來，坐在院子里玩手機。打了兩盤遊戲，轉到微信上，有99+未讀消息。他挑了幾個談工作的回復。
寧火一聲一聲叫著：「岳父。」
「說誰呢？」海客的桃花運非常慘淡，他對這種話尤為敏感。
「沒愛過。」
那女人的臉往他的方向轉了過來。
剛才，黃一衍低頭在他的微信界面見到了一個神似明望舒的頭像。
他說給她檢查的時候，她差點就接了。理智勸阻了她。
「寧，寧靜的寧。」寧火淺淺一笑。
她一直沒有再換回來。
後來，他掃描了漫畫，搶下她的手機，給換了微信頭像。
黃一衍不希望寧火跟她父母見面。
他迅速地跳到主界面，回過頭去，「老婆，你醒了。」
黃一衍平靜地說：「準備回去了。」
黃父的眼皮子半搭著，斜斜瞥向女兒。
「好。」寧火切斷通話，轉頭問：「六點前能到市電視台嗎？」
直到在茶几看到了字條，他才肯定，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溜了。
寧火回到客廳坐下。靜默了許久許久，他忽然抬腳一踹。
「車展？不是姜迎夏去了嘛。」車展是女模的場，寧火從來不接。
黃一衍的微信頭像是一個抱著吉他的漫畫女孩，拉下的嘴角和她一模一樣。這是天橋上的一位老人家畫的。
她的心力不足以應付寧火。
他和老伴勉強在夾縫中尋到一丁點生活空間。孩子們長大了，一個個離家，二老才揚眉吐氣。
「好。」寧火站起來，忽然拉住了她，「我沒勾引別的女人。」雖然那些小紅點來自各色美女，但他一個沒回。
寧火回到家，第一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悶聲結婚的二女兒，打小不聽話, 和男孩打架是常有的事。到了初中，受到街口音像店老闆的慫恿，為了看一場音樂會, 離家出走好幾天。
「哦。」他嘆
ｍ•ｈeｔuboｏｋ.ｃoｍ•cｏm氣，「我能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製作組還在開會，海客和寧火坐在外面的休息椅。
他在房子走了一圈。除了她的日常用品和吉他，其他東西還在。
她看他一眼，轉向鏡頭時淺淺笑了。
寧火戳了戳黃一衍的頭像，低低地說：「注孤生。」
兩人的結婚證疊得整整齊齊。
拍照那天，黃一衍穿的是黑T恤。
老人家喊住了他。
寧火撥了黃一衍的電話。是忙音。
當然，出軌的人渣，再輕鬆也只能喂狗了。
小兒子呢，和同學打賭，賭到了一個姑娘家的感情。人追到了, 他就膩了。姑娘家傷心跑了，他又不高興, 追過去了。這不有病？
「哥啊，不，兄弟，你可別盡量，要一定。我的面子放他們那晾著呢，打我臉我疼。」
寧火自顧自看手機。
黃父的那團棉花可把自己給嗆到了。
她花瓣紅唇向上一揚，氣場全開，走向門口。
他一抬眼。
「好。」
「我說。」海客壓低音量，「你的單身協議，簽了就簽了。節目組沒時間查你的情史，但是你一定要安分。只要你成了公眾人物，鬼眼睛是甩不掉的，你越紅，鬼越粘。稍有不慎就掉陷阱。」海客自己當過娛記，娛樂圈的暗涌，他瞭若指掌。
「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她覺得被他握住的的手腕燙得厲害。
他拉開抽屜。
寧火笑了下。
她真的要走了。
張導說：「過幾天綵排一次。」頓了下，他問：「是模特？」
「對。」海客應聲。
「高速，從鄔山鎮回。」
「你真知道就好。」海客說，「對了，明后兩天陪我去D市車展。」
黃父不待見這位俊俏無邊的女婿。
字條：一個月後，鄔山鎮見。
「哎。」黃父沉沉應了聲，「什麼火？」
「有，有。」寧火趕緊帶上了口音。
「什麼事？」寧火望著車窗外。
黃一衍一時想不起，明望舒還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