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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咳完，他飲了茶輕嘆了聲：「下官少小多病，皇上為表誠意，答允陳國要求，由下官任談判正使，我精神不濟，撐不住多久，有勞兩位副使大人了。」

永夜笑了笑，慢吞吞地說：「下官豈敢怪罪錢大人，下官身子虛弱，明日再談吧。」扶著侍從施施然走了。

安國官員方才舒了口氣。

永夜無聊得很，看著兩國官員不顧形象拍桌互罵，突然煩了，站起身，也不咳嗽了，淡淡的說了聲：「不割讓土地也罷。」

「錢大人此言差矣，你軍戰敗，這態度怎地成了向我國開條件？！」馬副使氣得臉漲得通紅。「我軍已佔五十里，你方只需再讓五十里則己！」

這位公主明顯知道遊離谷的計劃，所以才答應得如此痛快。永夜很好奇公主留他想說什麼，欣然同意。

永夜笑道：「既然公主能做主，我等便擬了草約復旨。下官告辭。」

轉過迴廊是一座紫藤環繞的小院，下台階的時候，公主站定不動了。回眸對永夜一笑：「你做的很好。只是……要的東西太多了。」

「哼，我軍若是開拔，再佔五十里，失了這百里憑仗，難道錢大人希望看到我軍長驅直入？」

這就是前幾天那位戴了面紗的紫袍少年？身材瘦小了點，背卻挺得很直，緋色官袍襯出一身英氣勃勃，整個人如清秀挺拔的翠竹，五官精緻得竟找不出一絲可挑剔之處。玉袖眼中飄過一絲驚嘆，直接想起了傳聞中美若天仙的端王妃。她又想起永夜被嚇得滾落她腳邊的模樣，嘴角扯出譏諷與不屑的神色，微微點頭還禮。

安國眾官員急得額頭冒汗，瞪著永夜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副使馬大人已急得去扯永夜的官袍。

永夜睜開眼，換了女裝的玉袖公主出現在門口。玉袖身披絹紗宮裝，端麗不可方物，那下巴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習慣性地微抬著，只用眼神堪堪瞟著他，那種皇族與生俱來的傲氣撲面而來。他想起薔薇，一比較還是那丫頭可愛。

出京都東華門往南，經高頭街便到了甜水巷，這是一片繁華之地。慶德堂大葯坊，古月樓，金銀首飾珍珠匹帛商行，以及潘家酒樓，李家香鋪，劉家包子店等京都著名的商鋪都開店於此。放眼望去，摩肩接踵客流如織。

永夜好奇地東瞧西瞧，嘖嘖讚歎驛館的地段好，鬧中取靜。如果不是皇帝腦袋有問題，就是出主意的人是他國姦細。居然讓各國來京都使臣擁有這麼好的掩護環境。

永夜心道，你請我來做正使，就是為了嫁入我朝，至於三位皇子，隨便你嫁哪個，想來你也無所謂。臉上卻堆笑道：「下官不敢妄猜聖意。下官告辭。對了，公主生氣的模樣更添嬌艷，還有，抬下巴多了，後頸上會長皺紋。」

第二日談判繼續，雙方仍膠著在土地上。

陳國官員臉上露出驚詫莫名，喜悅頓生。散玉關以南百里是陳國屏障，一寸也不能割讓。兩國使團就此爭吵了半月，居然這位正使大人主談第二天，一句話就完了。

兩位副使一怔，心裏叫苦，卻端正了態度說道：「此次是陳國入侵我散玉關，我國的條件是割讓散玉關以南百里……」

「正使大人親口求親，不知是替何人相求？」玉袖瞬間已恢復平靜。

「五十里也是陳國土地，安國的軍隊能長久呆下去嗎？」陳國正使錢大人冷笑。

良久她才冷冷一笑，喚道：「吩咐錢大人，速備行裝回國。」

春日曖陽，如果從遠處看，正是一對璧人。奈何一人驕傲，一人漫不經心。玉袖睨視了永夜一眼，收了收臂間披帛，頤指氣使地說道：「下去吧和-圖-書。」說著便下台階。

兩人對視似乎都覺得尷尬。

他轉眼又想，各國怕是都這樣，巴不得展示自己的繁華強盛，所以才會先這樣的地段。永夜有些嘲笑自己草木皆兵，凡事想的就是防範。他嘆了口氣，收回做刺客培養的戒備心態，安然躺在軟兜上欣賞這座園林式賓館。

永夜點頭，沖錢大人一笑：「錢大人，就是這個意思，你方還有什麼要求？」

果然，他才一應聲。錢大人就拍案而起：「胡攪蠻纏，黃口小兒也敢前來搗蛋！」

永夜頓時鬆開了手，玉袖眼看要摔倒在地輕呼一聲再次扭身躍起，裙擺卻嘶啦一聲撕破了條大口子。

永夜很遺憾地聽到這句，不置可否地說：「下官身體不好，是否由下官前往迎接公主乃是未知之數。」

玉袖被他的笑容迷惑，永夜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卻逼得她再抬高了下巴。「八月中秋，我會在散玉關外十里坡等你接親。」

「不行！我國絕不退讓一寸土地，請安國軍隊早早退出我五十里國土，釋放我軍被俘之人。」

永夜轉身抬步，又轉過身摸出公主的翠玉佩雙手奉上「對了，公主若是苦尋此物，下官不巧拾到。」他看著公主氣得身體發顫，又不得不伸手接過玉佩的模樣得意萬分，忍笑道，「公主將嫁入我國，還請早日返陳做準備。下官不久留了，還要回官復旨。」

說著就閉上了眼睛養神。

永夜舉手一抬，似憋足了氣說道：「下官奉旨談判，各位請安……」他氣使得足了，這聲安坐還沒說完，臉已漲得通紅，然後就是一陣巨咳。直咳得在座諸人喉嚨都發癢才停住。

錢大人嘴張得老大，知道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說錯了話，直眼睛急得發紅。他倒也能屈能伸，當即深施了一禮賠笑道：「是下官的不是，素聞端王hetubook.com.com文武雙全，世子自然也是知書識禮，是下官口誤。」

永夜閉上眼睛又不說話了。

這時聽到一陣環佩叮噹，一個清柔的聲音說道：「再加戰馬千匹。正使大人，這個條件玉袖允了。」

永夜睜開眼，剛要說話又一陣猛咳，咳完抹抹嘴喝了口茶道：「剛才亂糟糟的吵什麼啊？我聽著暈了，竟一句也沒聽清，錢大人，你方什麼意思？」

錢大人嘆了口氣，喃喃道：「公主，你害死下官了。」

錢大人趕緊打斷他笑道：「正使大人所言有理。不談土地。」

一席諷刺與輕薄輕輕柔柔地說出來，永夜聽了都覺得他真是為公主好。看玉袖再次變臉，他飛快轉身，大踏步離開，哪還有半分需要人攙扶的病弱。直氣得玉袖咬牙。

錢大人正欲搖頭，永夜繼續說道：「這些就算是你們玉袖公主的嫁妝罷。說得少了委屈了你家公主。」

永夜眨了眨眼，呆住。

永夜笑笑站起來，躬身一禮：「鴻臚少卿李永夜見過公主。」

「下官驚擾公主，這就告退。」永夜目的達到，低著頭以示非禮勿視。

永夜瞧見堂內陳國使臣已經就位，扶著侍從的手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這句話從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嘴裏說出且帶著斥責的意思，永夜禁不住想，這時的人怕是都早熟。但是這句話的意思……永夜眼中一道光芒閃過，遊離谷難道真與陳國有牽連？或者，那個組織是陳國所建？陳國的野心未免太大。不過，連陳王掌珠都捨得送往安國和親，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陳使卻越聽越怒。黃金白銀倒也算了，這生鐵十萬斤卻是萬萬不可流入安國。眼下世道混亂，生鐵是戰備物資，哪一國都急需，陳國產鐵，安國一張口就是陳國全年的產量，讓陳使如何答應。

他默默的跟在公主身後出了大堂，玉袖https://www.hetubook.com.com宮裝裙擺拖在地板上像孔雀開屏，侍女離了他們三丈遠，方便公主和永夜說話。

公主譏諷的看著他，永夜直視著那目光，半分也未退卻，他希望公主如此，更希望公主提及遊離谷，他巴不得公主坐實了陳國與遊離谷的關係。情不自禁揚起一個笑容來。

安國使臣也被他這句話驚呆了。這是事先根本就沒有說起的事情。馬大人急得擦汗跳腳，見永夜閉目安祥，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錢大人小心地問道：「正使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足足走了一刻鐘隊伍才走進驛館東大院。

他是第一次當官，也是第一次當這麼大的官。他沒有做官的經歷，也不懂得那些繁瑣禮節。學會了從服飾上認官職大小，也勉強學會了對皇帝該行什麼禮。對兩位副使大人，他只能揖手尊稱一聲老大人。別的就太隨意了。

馬大人眉開眼笑，他知道就算這個草約簽不下來，這位病怏怏的端王世子一番插科打渾也讓對方氣破肚皮。

陳使請得裕嘉帝換端王世子主談，本以為這位世子應該英氣畢露，酷似端王，沒想到走進來一個面色蒼白，五官絕美的少年。見他穿了緋色絹制官袍，腰纏玉帶，帽結琉璃珠，正是從四品的鴻臚少卿。也不敢輕視，依禮見了。

「世子請留步，玉袖有一事不解，想請世子移步。」玉袖不理永夜口口聲聲自稱下官，聲音溫溫柔，語氣卻不容置疑。

「怎麼？錢大人嫌我不要土地反而不安？那就……」

「既然沒有什麼別的要求，馬大人，擬草約吧，我回去復旨。」永夜淡淡地打斷錢大人，吩咐道。

驛館佔地頗廣，有四五個院落，以方便他國使臣下榻。

永夜裝著聽不懂，理直氣壯地說：「陳國兵敗，賠償我國是理所當然！」

玉袖粉臉漲得通紅，尷尬地攏了裙子，大聲說：「豈www.hetubook.com.com有此理！」

陳國官員大驚，站起來怒道：「玉袖公主何等尊貴，安國竟然要以公主和親為質，豈有此理！」

永夜笑了笑不睬，一口氣將端王報出的價錢說了出來。

雙方就此展開舌戰。

吵了一會兒，錢大人眼珠一轉，向永夜一揖：「正使大人如何看！」

「公主！」錢大人與陳國官員伏地行禮。

永夜扯了扯嘴角，悄悄伸出一腳踩住裙擺，得意地想看公主摔跟頭。暗道，踩住你的小尾巴，叫你再翹！

安國招待各國使臣的驛館便設於此。

錢大人一愣，急得額頭出汗：「李大人，我方沒有什麼要求。我方只是……」

「滾！」

留下兩國官員面面相覷，只好散了。

玉袖猝不提防，身體陡然前傾，她反應甚快旋身一轉，本想站穩了身子，永夜這腳卻踩得實在了。他只輕鬆一伸手，玉袖恰巧落在他手彎處。

馬大人理直氣壯地把安國意思說了一遍。

「鴻臚少卿安國和議大使李大人到！」

還沒說完又被永夜打斷，他轉頭看向副使馬大人問道：「我方什麼意思？」

一覺醒來，永夜神清氣爽心情頗好，決定去和陳國談判。

堂上鴉雀無聲。

兩位副使知道是皇上親自下旨封了端王世子為鴻臚少卿，談判正使，也不知緣由。琢磨著皇上是否故意讓這位看上去病歪歪的端王世子去銼陳使銳氣。因此對坐著軟兜抬進驛館的永夜說不出半個與禮不合的言語。

永夜順手就將手裡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冷了臉站起來道：「下官乃貴國上書求懇，皇上親封鴻臚少卿和議主使，貴國求請下官主談，卻又開口辱罵，如此反覆，這仗，是還想要繼續打下去嗎？」

錢大人笑道：「我方意思是……」

迎面是正堂，四周大樹合抱圍了座寬大的九重懸山式建築，檐下有寬闊的迴廊，上面鋪就褐色木板，洗刷得光可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