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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鐘聲一響，掖門大開，官員們魚貫而入。

永夜嘴大得能塞個雞蛋進去，說話也結巴起來：「……我……娶？」

他排在中間偏後的位置，望著李天佑挺拔的背影，心裏的疑惑與不安越來越重。今天他抬頭望天的時候，並無月色。李天佑話中定有深意。

出任主議主使，給安國要來大筆賠償，外加一個位居天下四美的公主和親。自己算是一洗病弱形象，別的大臣談了半月，他只用了兩天時間。這次談判皇帝很滿意，將來端王死，自己憑藉這也能在朝廷有點小資本了。

「多謝大殿下關心。永夜回府換了衣袍就過王府來。」永夜不動聲色說道。李天佑只差沒說，李永夜，我捉到你的同夥了，你這就跟我回去坦白從寬。要他當了李天佑的面不動聲色看他折磨月魄橫，以便這位心思深沉的大殿下拿得實在？他笑笑抱拳行了一禮離開。

永夜有些不明白。公主不管嫁給那個皇子都可以引得安國發生一場動亂，嫁給他有什麼好處？嫁進端王府又有什麼好處。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他的心際，很多事情霍然明了。

「你這孩子！玉袖公主在陳國地位何等尊貴，豈是隨便封個候伯便能娶她之人，安國若這麼辦，兩國又將起戰火。」端王搖頭。

「是機會還是陰謀？公主嫁給哪位皇子，都不好。」端王點醒永夜。

「這是遊離谷的主意。也是故意請我去做談判正使的用意，他們非要塞一個公主來和親，你說，我能不答應嗎？遊離谷終於動了，父王，這機會永夜不想放棄！我有七成把握，遊離谷與陳國有染。」

永夜何嘗不知。遊離谷想讓玉袖公主和親不外有幾種可能，一是遊離谷支持三位皇子中的一位，娶了玉袖和*圖*書等於有了陳國支持，被支持的皇子便有繼位的可能。二是遊離谷是由陳國所建，不管玉袖嫁給那位皇子，總會引得眾皇子之間相互猜忌，內訌，讓安國大亂。

「唉！還美呢，都不知道你以後怎麼辦。」端王嘆了口氣，他穿的是金綉麒麟袍，戴了綴玉王冠，不露自威。

「是啊，永夜的臉色還真不好看，就像……月色一樣蒼白。再折騰一日，沒準兒身體更糟糕。今日回了旨，天佑也上奏請永夜辭了少卿一職好生養病。」

「太子請旨立薔薇為太子妃，只等薔薇郡主明年及笄。皇上已恩准了。」

「也許……公主在意的只是如何進我端王府呢？」

永夜聽了，更加不安，李天佑嘴裏的名醫除了月魄還有誰？他是真的在試探還是已經拿得實了呢？心裏百般猜測，臉上卻笑了稱謝。

永夜乾笑兩聲。心中卻如潑了瓢滾油，燙得直痛，難道佑親王認出他來了？他分明話裡有話，他把月魄怎麼了？這個奸詐的大皇子怎麼折騰月魄了？直恨不得飛到佑親王府去看個究竟。嘴裏卻道：「永夜身體不好，卻一直也想為朝廷做事，也不算太辛苦，真正累著的是馬大人他們。」

端王又是一笑，戲謔道：「很簡單，要配上公主，又不能亂我陣腳，我聽聞玉袖公主位居天下四美，你娶了她相得益彰！」

皇上的意思？我的身份？一見鍾情？永夜看著笑得無辜的端王，想起那兩兄弟金殿上幾句話就把母親定下的情形，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好生佩服端王的心機，他讓皇帝知道遊離谷以真換假掉錯包的事情以免欺君。皇帝是知道他的身份了，還讓他娶她？

這等親熱舉動永夜並沒覺得有什麼，端王卻很自然地hetubook.com.com側過身體整了整永夜的袍服擋過了李天佑的手，疼惜地嘆道：「交了陳國這差事，還是回府養病的好。今兒一起早，這臉色差得嚇人。」

永夜想起與父王的對話，但是當這麼多人的面讓他說自己最合適？他恭謹地回答：「臣以為，佑親王尚未娶妻，可迎公主。」

「讓我娶了，我這病歪歪的模樣，陳國會讓他們的金枝玉葉嫁來守活寡？」永夜的意思是他只能這樣娶玉袖。

「早看比晚看好，千萬別忌諱大夫。拖久了不好。」

永夜大驚，想起薔薇，心裏很是同情。「幾時的事？」

說話間已到了紫禁城宣德樓外。二人下了馬車，侍從提了燈籠在前引路。永夜抬頭看天，黎明前的黑暗，幾顆疏落的星子掛在天上，四周安安靜靜。高大的宣德樓上挑了幾頂燈籠，看不見全貌。右掖門外已聚集了不少官員等著早朝鐘響。

「昨日。」

遊離谷想要讓哪個皇子繼位都行。想要自己賣了安國都行。

這邊站著的馬大人聽得永夜不居功，當端王面提攜，趕緊走了過來寒喧，倒隔開了李天佑的視線。

端王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知道你的身份，靜安候會提刀殺進王府來。」

就為了這份氣勢與凌駕眾人之上的權力，廟堂之中，朝堂之外，牽至江湖，動轍百姓，無人不受影響。

「此次和談甚得朕心，李少卿還順帶附議了陳公主和親之事，李少卿認為誰娶公主最為合適？」裕嘉帝和藹地問道。

裕嘉帝懶得再問意見，點點頭道：「封李永夜永安候，賜田五百畝，八月迎娶陳公主。」

端王心裏一熱，手摟得緊了，嘴裏卻淡淡道：「你主談便罷，還談了個公主回來，今日金殿之上看你如https://m.hetubook.com.com何應對。」

換世子，不是為了接近大皇子，輔佐李天佑，是為了接手端王的勢力。有什麼比世子的身份更有說服力？玉袖進王府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殺了屢次在散玉關敗陳的端王。端王一死，自己就能理所當然接王位，接管端王權勢。

永夜與百官一起行了禮散朝出殿，他著急回去通知李言年打探月魄情況。正打算腳底抹油的時候，李天佑已笑著走到他身邊親熱地說道：「永夜，我邀得名醫在府中，本想請進端王府為你瞧病，但那大夫脾氣甚是古怪，拒不前往。我想請永夜過府，方便治療舊疾。」

永夜嘿嘿笑著打趣：「要娶公主，還有薔薇郡主呢？她對永夜，好象也是一見鍾情，從六七歲纏永夜到現在，要不，一併娶了？」

再聽得群臣羅嗦了些雜事，終於聽到內侍悠悠喊道：「退朝！」

薄薄的晨曦掃在大慶殿前的廣場金磚上，反射出淡淡的青光。永夜看了眼巍峨聳立的大慶殿，兩旁站滿了禁軍與宮侍，從中間走過，遠遠能瞧見無數台階之上殿堂深處的龍椅，可以想象從上往下望來的天子威嚴。

端王鼻子一酸，再也說不出半句訓他的話來。

永夜這才迴轉身，見李天佑著了親王服飾，一身寶藍四爪蟒袍，頭結金珠王冠，像天上晨曦初現的那抹微光般清朗，他抱拳向端王行禮。永夜趕緊也是一揖：「佑親王。」

可是月魄……想起李天佑說的折騰一天，身體更糟糕的話，永夜心驚肉跳。

永夜覺得像極了前世小時候伏在父親肩頭的時候，靠著端王厚實的胸，覺得很安全。他閉了眼自語道：「最安全的地方……」

永夜得意了伸了伸手笑道：「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身官服襯得我玉www.hetubook.com.com樹臨風，風流倜儻，人見人誇，花見花謝，車見車……」他咳了兩聲，這爆胎二字萬萬不能冒出來，若是問他何謂車爆胎，他實在沒辦法硬指著馬車的木軲轆說車輪散了的意思。

「皇上，臣認為不妥。」有大臣出班反對。「陳軍屢次敗於散玉關，都仗端王威武，此番和談更提請李大人為主談，陳國和親若以公主嫁與李大人，我朝恩威並施，方顯和談成效。臣建議由李大人迎公主。」

「永夜這麼早起，身子骨受得了不？」李天佑關切地問候，手順勢拍向永夜肩頭。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李天佑望著永夜走下金殿的背影出神。明明都是小個子，明明永夜曾去遊離谷求醫，明明那晚的刺客消失在端王府內。錯又如何？寧可錯過，也不可放過！李天佑冷冷地想。

永夜難得見端王嘆氣，故意要引他展顏，便笑著說：「當年父王也是穿這身威風的官袍，臉上頂了巴掌印去上朝？」

「定了親，不見得就要娶啊，先把嫁妝弄來再說，在父王所例條件之後，玉袖公主又加了戰馬千匹，有何不可。再說，皇上隨便封個候伯，娶了公主便是。」

「那是不可能的。」永夜回嘴，嘆了口氣道，「我只想好好吃頓飽飯，這些年深怕長得太快了……」

端王果然撲的笑出，扯過永夜想打，又摟住了。

但是，聽端王語氣已經識破了這個局，需要的是自己配合，順水推舟。

永夜斯文的跟著端王，只行禮不肯多說話，默默地打量這群安國棟樑。他心裏突生警戒，裝著不在意地退到了端王身後，扯了下他的衣袍。端王回頭，永夜聽到身後一個聲音道：「天佑見過皇叔。」

不安的在殿上站了足足一個時辰，他聽到內侍喊他的名字，忙站出來和*圖*書跪下行禮。

端王睨他一眼：「這事一了，就給我好生呆在王府學規矩！」

「臣李永夜謝皇上。」永夜只有謝恩的份，候爺？他升得可真快，直接由從四品升到王候。也是這端王世子的身份，朝臣並無異議。一個沒有實權的候爺虛名，去娶陳公主，大家都覺得划得來。永夜想起對父王說的話，倒成真的了，隨便封了候伯娶了她就是。他嘴角扯了扯，又想笑。

永夜只好嘆了口氣假做強撐狀：「孩兒沒事，父王過慮了。」

「皇上，永夜也十八了，尚未定親，臣無意見。」端王笑咪|咪地應道。

卯時三刻，永夜便與端王一起進宮早朝。

「可憐的薔薇。」

永夜所有的神情都被端王收入眼底，他真的很聰明，也很懂事，他眼裡的笑意只是一閃即過，盯著永夜英氣勃勃又用了藥粉故意整得病弱的臉輕搖了搖頭：「當年你母親一心想生個兒子，是不是兒子又有什麼關係，我看你該做的事情一件沒落下。」

見端王與永夜過來，均行禮招呼。

永夜這下有點愁了。如是這樣，無論哪個皇子娶了公主好象皇帝都不舒服。

端王倚在馬車錦墊上瞧著永夜直樂。

我還殺了很多人，可以不償命嗎？他幾乎想坦白告訴端王他還是刺客星魂，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多年刺客生涯，前世教訓讓他不得不再防著點，等他配合皇帝與端王滅了遊離谷，將功贖罪，說出來也是個脫罪理由。

「當年靜安候府三番五次請媒婆上門提親，真要娶郡主，他卻要提刀砍我。」永夜笑著開躲，嘴裏不依不饒。

端王收了調笑，正色道：「皇上的意思，也只有你的身份配得上陳國公主。再說了，陳國諦交合約時，陳使一再暗示，公主對你……」他咳了聲，忍笑道，「一見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