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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

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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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誰說柔腸亦溫柔

第四十三章 誰說柔腸亦溫柔

兩人默默的坐著不說話。
曹操說寧可我負天下人。永夜目中飄過一絲狠絕,寧為梟雄不為敗寇。她這一世絕不再因心軟而讓自己身陷險境。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她溫柔的母親,她一心報國的父親。
多年前就已經想清楚了。她不可能做白天獲得女人芳心的少俠,也不可能做黑來偷香的採花賊,這具身體,女孩子的身體會給她帶來天大的麻煩,但是新的一世,總要有新的樂趣。她已經在努力適應,也驚嘆的發現男與女種種的不同。
「酒來了!」李二的聲音打破了沉悶。
風揚兮含笑看著她,見永夜渾身散發出明月般的光輝,面色雖不好看,五官卻漂亮得迷人。憂鬱時讓人心生憐惜,此時笑起來,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神采,蓋過了長相之美,另有份吸引人親近的魅力。靜安候的薔薇郡主為她傾心,倒也不是全衝著相貌而去。心思想到這裏不由得脫口而出:「外表只是副皮囊罷了,永夜不必事事從此處揣摩他人心意,那日我瞧那小郡主……」
撒謊!永夜的心慢慢沉靜下來,一代大俠?狗屁!謊話也是脫口就出:「永夜身體不好,不能為父王分憂,甚是難過。」
永夜看了看他,突然笑逐顏開地喊道:「原來是你!瘋子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裏啊?」刀卻在掌心粘著一動未動,背上已沁出汗來。
以後她會喜歡上一個男人嗎?永夜目光露出一種好奇與嚮往,又不屑的撇嘴。男人的把戲她再清楚不過。想要讓她心動,可不是一般的難。
影子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字一句,隔三差五就會在她耳邊響起。
想著,心情居然雀躍起來。隨手拋起手裡的木牌,永夜賊笑,風揚兮,我打不過你,玩陰的,還整不過你?
小方桌上擺著四個菜,涼拌青菜,熊掌豆腐,鹵牛肉,還有一隻燒雞。
永夜突然想笑,想起前世坐街邊小攤吃飯的情景,這裏差的是啤酒。她看了眼燒雞,挾的卻是青菜,https://www.hetubook•com.com吞著口水咽了。
她為了月魄一人值得嗎?
天啦,居然有這樣的好事!賺到了!風揚兮你這個好騙的白痴!永夜樂不可支的接過木牌,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天真的問道:「這就是風大俠的江湖令?一亮這木牌,黑白兩道通通迴避?」
「少爺!吃飯了。」茵兒的聲音在外清脆的響起。
眼睛有些濕潤。心裏萬分矛盾。她可以不救他的,可以不管,為什麼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坐立不安呢?
永夜獃獃地瞧著,只覺得這一切像極了黃泉忘川的景緻,那些魂靈全隱在霧裡。是不是再來一次,她就會重新投胎做人?永夜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水淹沒了她的鞋底,春日的河水還帶著冬日的刺骨冰寒,冷得她打了個寒戰。
李言年低聲說道:「只要你不暴露身份,遊離谷不插手。」
八年,為了害怕這身體長得開了,她一直食素節食,十八歲的人看上去身材不過十五六。她容易么?想到這裏,永夜放下了筷子:「李執事,佑親王說請了個名醫,想請我過王府瞧病去。」
永夜眨巴著眼打斷他,笑了笑:「風大俠一身黑衣七八年不變,原是不屑於衣飾么?」
永夜看看天色,衝風揚兮一笑道:「愁君獨向江,永夜月同孤。後會有期。」
「呵呵,江湖朋友給面子。你收好了。」風揚兮覺得這位端王世子天真未泯,呆在王府久了,當真如璞玉一塊。如果不是端王世子,倒也是個結交的好朋友。
還有你,李天佑。
李言年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遊離谷受人之託派月魄保護佑親王,從他進入佑親王府那刻起,他的命就是佑親王的了。這是遊離谷的金字招牌。無論佑親王對他做了什麼,他都只能受著。」
攬翠見永夜起身急著跑出來道:「少爺總是這樣,吃這麼少,身體怎麼好得了?」
李言年的院子挨著王府,西小巷角落裡的小小的四合院,門口種和-圖-書了棵大槐樹。永夜慢慢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風揚兮自知道永夜是端王世子,自然猜到了個中緣由。不由得有幾分同情永夜。端王英武蓋世卻只有這麼個病怏怏的兒子,難免氣惱。世子怕是心煩這些。他柔聲安慰道:「大丈夫立世,但求無愧於天地,想安國前朝宰相於丹十七為相,不會絲毫武功,立於廟堂,武將縱有開碑裂石萬夫莫擋之勇對他亦恭敬有加。齊王整合三十六族建國,與安陳並列三大霸主,靠的也不是武力而是謀略與威望。陳國以三大夫安國,無一能武,永夜身子弱了些,不會鞍馬騎射十八般武藝,又何苦沮喪!」
相同的是胸腔里的這顆心,堅強,果斷,狠辣。
她不住口的說,生怕風揚兮誤解了她似的。
風揚兮眼中漫出濃濃意味,喃喃念了幾遍永夜的話,對這個端王世子憑空生出一份知己之心。
「嗯,好香!我來蹭飯!」
永夜望著佑親王府的方向微笑。
兩人的目光對視著,空氣里閃動著危險的氣息。
永夜一字字地說:「救他!」
她站起身,李二笑道:「從沒見少爺飲過酒,不喝一盅?」
「我不信,費了十來年的功夫布的局,你們會捨得放,再說……皇上已下旨八月中秋由我娶陳國玉袖公主。」
她寧可當個白痴,不願在這具身體里醒來。寧可是個傻子,傻到不去正視這一切。直到牡丹院三字入耳,她才如雷轟頂。
轉世就被扔到妓院?她的耳朵頓時恢復了正常的聽力,能聽到影子偶爾在耳邊的念叨:「別讓任何人發現你是女的……你不可以洗澡……你要嚴格控制喝水,出恭大小便要同時進行……如果你不想去牡丹院,如果你還想回家的話……我知道,你不會聽不見,不會……我送了你來,就會保護你……」
「我一來就看到一個人往河裡走,再一瞧,原來是你!」風揚兮呵呵笑著走近,上下審視著她,嘆息道:「才知道多年前我救的居然是端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世子!世子怎麼在夜裡獨自跑這僻靜地方來了?」
李言年並未停箸,挾起一塊燒雞非常優雅地嚼了,慢慢吐出骨頭。
永夜側過頭衝風揚兮一笑:「風大俠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俠,父王也甚是敬重,一直想與你結交。」
這一刻,永夜重拾信心。
這世上真有十全十美隨心所欲的人生?他釋然的笑了,笑容里也帶出了份落寞。
永夜驚詫的轉過頭,掌心已粘住了一枚飛刀。她不動聲色顫抖著聲音問:「誰……是鬼嗎?」
永夜噴笑,伸手從懷中拿出荷包,拈出一錠小金元寶拉過風揚兮的手放在他掌心道:「我當你是友,這是我的見面禮,不要嫌俗氣,是我誠心的見面禮,也是時辰不對,不然,我就去給你制身新衣!」
「是人就會孤獨。」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風揚兮嘴動了動,眼睛在黑夜裡閃動著光芒:「我獨來獨往習慣了,不喜與權貴結交。」
李言年吃了塊豆腐對李二說:「少爺十八歲了,可以飲酒的,去找找看,屋裡還有酒沒?沒有就去打點。」
果然,李言年小心掏出方巾拭了拭嘴道:「谷主果然英明,可是他卻沒想到,你竟然為了月魄不顧冒著被揭穿的危險。知道後果么?端王會殺你,遊離谷也不會放過你們兩個,何必,賠上自己?」
彷彿從一轉世開始,一切就是新的了。
他轉開頭也盯著濃霧瀰漫的水面,每個人都有煩心事,不是嗎?
永夜靜靜地看著李言年,吃的這麼簡單,穿的只是家常布袍,為何,她從李言年身上總感覺到一種貴氣與陰險?那張有了歲月痕迹的臉還是揚著驕傲的神色。是什麼讓他如此忠心遊離谷?又是什麼父王明知他是遊離谷的人卻不動他?真的只是因為時候不到?
「不了,我去攬翠哪兒蹭飯,很久,沒吃過她做的菜了。」永夜答了聲,一古腦把東西該帶的全帶上。順手拿了那塊仿製的玉袖公主的翠玉佩。如果月魄要逃,這和_圖_書個應該可以幫到他。
她比以前更容易心軟,更容易流淚,她對女人只是欣賞,並沒半點從前想入非非的衝動與佔有。
出了府,暮色漸來。如果顧全大局,她應該不管月魄。繼續扮著她的世子,等待收網的時候。然而,她做不到。
明知道會是個圈套,明知道李天佑起了疑心。她又怎能不去呢?
永夜悠然踱步到河邊。
永夜目光平和的看著李言年:「沒有人能取代我,這麼多年,你以為再掉包端王會看不出端倪?」
永夜搖搖頭:「今晚我要去佑親王府看病,喝了酒不方便大夫診治。你們慢用,我下回再來嘗攬翠的手藝。」
那一聲星魂如今回想只讓她有肝膽懼裂的痛。
永夜把臉埋在手上,她一直在塗抹易容葯,懶得洗一回。偶爾洗掉,倚紅就分外開心,覺得她那日氣色好,連王妃也藉機喚她去共進晚餐。一個月也只有那幾天,她能與父母親近,一家人都覺得辛苦。
風揚兮坐下,永夜滿面落索。不會武又如何?以端王勢力,以他外公的威望,安國誰敢欺負於她?
風揚兮突然解下披風披到了永夜身上:「那日在街上瞧見你時,看你臉色不好,聽說一直病著,還沒治好嗎?」
攬翠聽他這麼一說,趕緊去屋裡重新拿碗筷,移座位。自己卻端了碗去廚房裡吃。
李二放下筷子躬著身子,不一會兒拎著酒壺出了門。
「谷里若不救他,我也不當這世子了。今晚就去劫了月魄離開。」永夜知道自己是在要脅。也知道這句話對李言年或許起不了什麼作用。
李言年終於正眼看永夜,眸光里一片陰冷:「和親已經達到目的,你不會以為遊離谷只有你一個人像世子吧?那怕是個白痴,公主也會照樣嫁過來。」
所有人都在等,都在忍。
他沒發現我的異常!永夜一口氣鬆了往草地上一坐,飛刀隱藏得無影無蹤。她抱著腿看著河面的濃霧靜靜地說:「你說過,是人就是會孤獨。只不過風大俠武功蓋世,永夜卻讓父王失望和*圖*書得很。」
月魄。永夜閉上眼就想起小時候月魄擋在她身前的情景。再睜眼耳邊聽到的是上次見月魄硬了心不想和他親近,他喚她的聲音。
「哈哈!」濃霧那頭傳來大笑。那人被永夜的害怕逗樂了。「我們又見面了。你還記得我嗎?」霧飄開,風揚兮出現在永夜三丈開外,一身黑衣,落拓潦倒。瘦削的臉,滿臉鬍鬚,烏黑濃密的眉,與她過招時那雙銳利蠱惑的眼神此時卻顯得很溫和。
風揚兮見她不願提及薔薇郡主,也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說:「我沒銀子!」
風揚兮哭笑不得看著掌心的元寶,想了想,從懷裡拿出一枚小木牌,上面龍飛鳳舞寫著風揚兮三字,也放在永夜懷裡笑道:「日後有難,憑這塊木牌,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
他卻不知,永夜慢悠悠離開時,得意得幾乎想大笑。
永夜聞言,拎起燒雞腿拿著笑道:「我邊走邊吃!」雞腿很香,她今晚需要體力。
永夜換了身乾淨衣裳,貼身穿了那件烏金甲衣。打開箱子,裏面是她所有的裝備。手指輕輕從一排排柳葉飛刀上撫過,冰涼沉靜的感覺。玉色瓶子里原是裝的離開山谷時月魄給的易容葯,現在是她照著方子自己調製的。墨色瓶子是月魄給她偷的解毒藥,上回中了佑親王書房裡的毒,吃了些。還有那一排,迷魂散,迷煙,毒物……每一樣都能讓她想起月魄。
晚風吹來,水面上浮起一層白色的霧,漸漸濃得像牛奶一般。看不|穿也看不透。
對,佑親王溫和有禮,禮敬斯文,其實不知有多陰險!永夜腹誹。眼睛卻慢慢亮起來,似想明白了什麼,綻開了笑容,起身對風揚兮一躬:「多謝風大俠教誨,永夜明白了。」
這就是自己得到的最大讓步了么?永夜笑笑:「我也不想自毀前程。」
夕陽余光中,李言年李二還有攬翠正在小院里吃飯。見永夜進來,攬翠滿臉喜色:「少爺!你怎麼來了?」
風揚兮的沉默,永夜很是感激。她現在很不想說話,不想說話斗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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