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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

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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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溫柔一刀

第六十七章 溫柔一刀

「早起好賣。賣個好價錢給老二攢著娶媳婦……」
易中天不溫不火道:「劉大人不必生氣,吾皇也是為太子安全著想。」
檐下的水滴落湖面發出淋淋漓漓的聲響,越來越小,終於只得零星幾點。
不多會兒,她瞧見陳使謝大人與曾在和談中見過的錢大人匆匆走來,對門口士兵說道:「安國永安侯所居之處是跑進了刺客放的火,我等奉皇上聖旨請太子殿下不必驚慌。」
澤雅城多橋,車行緩慢,足足在城中穿行了兩個時辰才出了城門,一路往北。易中天護行的隊伍不見了,永夜從車底感覺四周動靜,終於找到機會從車底落下來,輕飄飄躍上了路旁大樹。
「永夜!你在哪兒?」
他真的來了。從驛館外殺進這裏,只為找她,保護她。
小樓瞬間崩塌,火星四濺。易中天也一個翻身離開。
她是風揚兮想殺的人,他威脅著她的生命。現在他的關切,一旦在知道真相之後,就會全然消失。
永夜站起身,瞧了瞧自己的打扮,笑了,真不是做刺客的料。她望著遠處幾點漁火腳尖一點悄悄靠了過去。
她望著車隊行遠。此地周圍定也有湖,密密的蘆葦像綠色的毯子鋪開。這是最好的藏身之處。永夜毫不遲疑鑽了進去。身體已疲倦不堪,她需要好好睡一覺,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無邊無盡的青色葦蘆遮掩了永夜的痕迹。除了水鳥飛過,風吹過的聲響,她聽不到別的。天灰藍,掛著幾片陰鬱的雲朵。永夜閉上眼,疲倦的睡了。
永夜離得遠了,探出頭回望,火光未熄。易中天一身灰袍立在小樓廢墟和圖書上。永夜一凜,又沒入水中。
易中天手中有薔薇和月魄,易中天要她躲起來拖延時間。
身形才露,羽箭閃亮般襲來。
「咔嚓」一聲,梁斷。夾雜著風勢往下掉落。
永夜沒有進小樓,趁著侍衛盡出保護太子燕的空隙閃進了侍衛的房中。
易中天的聲音在湖面上出現:「放箭!」
這是她殺了他的絕好機會,沒有風揚兮,這世上就少了重威脅。永夜睜眼,掌心一翻,一寸長半分寬的銀色柳葉飛刀靜靜的握在手中。她抬頭看到風揚兮一口氣雖枯竭,卻已盪開四周長箭便要衝出包圍時,深呼吸,飛刀如流星射出。
永夜睜開雙眼,天邊竟然有幾顆星星在閃爍,一彎淡淡的月牙兒從暗色的雲朵旁露出了頭。
她蜷在回廓陰暗處的一角苦笑,她就是這樣的人,心硬得不會有熱血沸騰的時候。林宏以為她交待不用衝過來受死就是保護了豹騎。他怎麼也沒想到,她其實也是在下令讓他們放棄抵抗,被陳兵殺得一個不留。
風揚兮會躲在驛館何處呢?在最後關頭,她還是改了主意,沒有幫著易中天捉住他,也沒有殺了他。易中天現在最想捉到的人是她不是風揚兮。他不過是藉著這個機會順便除掉一個武功高強的對手罷了。
永夜選的是最後一輛車,車不停,四周還有人,她看到馬蹄在身邊轉來轉去,心裏有些著急,這要走上一天,她恐怕在車底也掛不下去。
壽宴一過,太子燕就將返齊,她不求隨他離開,但是她需要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
船里漁公正對漁婆說:「今天運氣好,釣和*圖*書到一隻大鱉,還有幾尾鯉魚,明兒拿到市集上能賣個好價錢。」
自己何嘗不想要了風揚兮的命,省得他日後來殺自己。然而,風揚兮在火中努力找她的樣子讓她沒辦法再射他一刀。
冰涼的夜裡,他的聲音讓永夜竟有想流淚的衝動。他為什麼會來?只因為他答應了會保護她?難道他不知道這裏被圍了個嚴實,不知道易中天有多麼危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火箭似流星飛射而來,小樓霎時燃起熊熊烈焰。
如果可以,她甚至能夠這樣攀在車底睡一覺。
易中天躲閃的瞬間,風揚兮借勢一個翻滾掉進了水裡。
她冷冷一笑,她是能被羈絆住的人么?落在易中天手中,她才是傻子。永夜輕輕滑入水中,靠著一管竹筒小心換著呼吸朝太子燕的下榻之地游去。
松木原是泡過油的,再以漆刷蓋掩飾,燒得噼啪作響。
易中天與陳國官員伴著太子往院子去了。經過永夜身邊時沒有注意到她,永夜這才鬆了口氣。劉大人吩咐了聲:「你們幾個去喚起車夫準備車馬。太子要立即起程。」
她找了點吃的填肚子,換了衣裳,有點抱歉地想,那些魚你們後天再去賣吧。她記得美人先生的住處,如果月魄和薔薇被擒,有一半的可能會被關在哪裡。
過了片刻,一道黑影從券門沖向小樓。雨帽已取了,看得見他濃眉緊鎖,黑衫濕透,滿臉鬍子還在滴水,向來銳利的眼神已冒出焦灼。
她看到飛刀沒入風揚兮的背,讓他身體一顫,另一羽長箭從他左肩透出,人轟然跌倒樓前。他回頭往她所在的m.hetubook.com.com地方看了一眼,他看不到她。然而永夜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風揚兮目光中沒有憤怒,他竟然笑了一笑,那笑容讓永夜膽戰心驚。
永夜看在眼裡,心底嘆氣,齊國有這樣的太子,將來情況堪憂。
還有薔薇,雪白的臉上總掛著對她的依戀。甩了她那麼多次冷臉,她還是肯跟著月魄走。郡主的身份呢,她肯忍了月魄,被他支來喝去,半點怨言都沒有。
永夜回頭看了看券門,那裡也是火光衝天。她知道,所有人只有死路一條。
幾個士兵答了聲,永夜跟著他們進入馬棚。
易中天緩步帶著士兵進來冷冷說道:「奉皇上令,齊太子殿下返國,不得阻攔,但是為免刺客混入,請劉大人稟太子,容我等查過之後,再啟程。」
晨曦慢慢湧現,天再亮一會,這些士兵就會發現她是個陌生人。永夜離那幾個士兵越來越遠,無聲地攀上了車底。
永夜走到門口見幾名齊國士兵封著通往太子燕院子的門,不聲不響地和他們一樣站得筆直。
不知為何,永夜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巷口賣面的王老爹,現在她覺得念叨這些生活瑣事也很幸福,至少他們過得簡單。
小船上的風燈被吹熄的時候,她上了船。老倆口已經睡了,永夜下了醉夢散。這一覺可以讓他們睡到明天日落。
她應該冷血不予理會,任他們兩個死在易中天手中。急回安國,助父王平定內亂,匡扶朝綱,再揮軍南下或與陳國談判。
永夜看到鮮血從風揚兮口中噴出,卻彷彿是箭,射向易中天,知他是用了最後的內力發出致命一擊。和_圖_書飛刀早已在手,她可以趁機要了他的性命,為什麼,遲遲不發出去?
「易中天!」風揚兮咬著牙望著他,長劍一揮挽出一圈光華斬斷射來的羽箭。他大喝一聲,腳挑起巨梁向湖面擲去,身形一展便後退。易中天冷笑一聲已來到他身前,一掌拍在風揚兮胸前。
永夜吹熄了燭火,靜靜的等待。
也許自己不是心軟,而是想著讓風揚兮養好傷和易中天斗個你死我活。讓兩個高手相鬥不是一直策劃的結果?為什麼,她還要擔心風揚兮?為什麼,她沒有再給他一刀?永夜嘲笑著自己。
怎麼就這麼難哪?他不過是想開間平安醫館,做個小老百姓。
回廓上腳步聲響,聽到一個官員的聲音:「太子受驚,這便趕回齊國,恕不能久留。」
兵貴神速。易中天也該安排得差不多了。這個時間是人一天當中最疲倦的時候,易於突襲。半個時辰后,一枝火箭「奪」的一聲釘在了木柱上。瞬間湖中冒出數十隻小舟,火把星星點點耀亮的湖面,團團圍住了永夜所住的沙州。
一個時辰之後,人聲湧現,車夫趕著車出了驛館。又折騰了半個時辰,車軲轆才轉動,緩緩離開。
夜,寂靜漆黑。
太子燕在驛館的下榻處與永夜所居小樓式樣差不多。小樓內外站滿了雪刀出鞘的侍衛,全神戒備,遠遠望著火光揚起的地方。
驛館之外全是陳兵,驛館周圍被警戒封鎖。火把燒得半邊天通紅。
她取下腰間革囊,取了套侍衛服飾換上,貼了鬍子,簡單易了容,挎上腰刀往外走。
太子燕走得太迅速,外面的陳兵還沒撤離他就要離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外面被圍了個嚴實,要出這驛館,永夜只能藏身在他的車隊中。
太子燕似真的被嚇壞,出來時臉色蒼白,腳步虛浮,指著面前一堆人大吼道:「查,查,孤不會讓刺客混入隊伍行刺于孤!」
她可以衝過去與他們並肩殺敵,拚死一戰。永夜搖了搖頭,敵眾我寡,與其去燃起他們的鬥志,死得英烈,不如明哲保身,以圖后謀。
永夜閉著眼想,風揚兮應該拔地躍起,離開這裏了。
寅時,雨終於停了。
她用濕布掩住口鼻,退到迴廊,不遠處的券門火光衝天,已有喊殺之聲傳來。永夜回頭長嘆一聲,一個不留,如她是易中天,她會一個不留。除了提前離開的倚紅和林都尉,豹騎將全部葬身於此。
永夜望著風揚兮的身影很想衝出去應一聲,卻閉上眼蜷在角落裡。
風揚兮樓上樓下找遍,券門內外喊殺聲不絕於耳,淋濕的衣衫已被烤乾,他已能感覺熱浪騰空撲來。難道她不在這裏?他大喝一聲腳掃開一段燃著的木頭,長劍往樑上一點,人彷彿一隻黑鶴躍出小樓。
她睡不踏實,從小和月魄一塊的情景總不依不饒的出現在眼前。
「豈有此理!太子何等尊貴,豈是你想查便查的么?」
水面隱隱傳來波浪拍擊沙洲之聲。
「月魄……」永夜的雙眸映出一點月華,流光婉轉。那一點亮一點白,彷彿是一個白衣出塵的人。
風揚兮樓上樓下尋找著永夜的身影。她在不遠處的角落望著他。
安國在陳都也有暗哨。但是安國如今正處內亂之即,永夜不敢相信會安國暗哨的安全。遊離谷既然能橫行天下,暗哨瞞不過谷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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