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依舊溫和而優雅。素末在心中默默地腹誹：「再多玩一會恐怕連門也進不了了吧？」可面上當然一絲痕迹也沒敢露出來，只說：「到豪朗走了一圈就回來了，只不過剛剛在中途散了會步，耽擱了一點時間。」
素末瞪大眼，就在門被拉開的那一刻，兩道身影順著房門滾了進來，咚！跌到地上。
素末的臉瞬時間爆紅：「你！」
這下子素末更懵了：擦「迪奧真我」的公關在包廂里裝了監控器，然後，小冉去找當事人時，她就消失了——什麼邏輯？
熱情洋溢的告白染紅了素末的臉，真是教人又好笑又無語。偏偏小傢伙還要纏著她：「末末媽咪，你今天還沒有給我檢查作業呢，今天老師讓我們折一座房子，然後說，今天不能再讓爹地簽名了，要媽咪簽名哦，因為她都不知道媽咪的名字呢！」
江玄謙的管家就和他本尊一樣，說話做事永遠優雅又得體——「先生今晚不知為什麼一直不說話呢」，意思就是：我家先生心情很不爽大伙兒小心哪；「先生今兒不知為什麼一直沒下樓呢」，意思就是：你們誰都別去惹他否則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別怪我老鍾沒提醒你啊；「先生今兒不知為什麼一回來就把自己的關在書房呢」，意思則更加簡單明了：你們誰？誰惹的他自己去送死，快去，不送！
可腳才剛邁開，那鍾老頭的「大道理」便悠悠傳了過來——
可寶貝兒睿睿哪捨得離開他的寶貝媽咪？甩了甩手，想將鍾先生甩開。
「豪朗的公關？」
一道老紳士的身影正候在大門口，看樣子是等了很久了。一見到素末，老紳士連忙堆出優雅又和藹的笑：「尹小姐回來了？先生在書房裡等您呢。」
「我很正經啊。」大BOSS聳聳肩，一隻手在收回iPad后又關上了屏幕，「你也知道的，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對一起工作的夥伴比較上心。什麼時候我的工作夥伴傍上了關競風那樣的青年才俊，還在餐廳里你儂我儂，恩愛秀了我一臉……」他俯下身，那雙桃花眼逼至素末面前，距離近得讓她心驚地發現，裡頭偽善的溫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電話很快被掛到了大洋彼岸，不過不知是時差問題還是Joe那傢伙正春風得意馬蹄疾，鍾先生握著手機聽了大半天，也不見有人接。
那是江玄謙的管家鍾老先生，素末一聽這話就猜出了大概：「先生回來很久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素末不由頓住了腳。
她心頭一凜。
那到底是誰先開的話題？莫名其妙！素末簡直無語：「那你說，圖二到底是什麼？」
太過分了，就為了證明自己狂拽酷炫吊炸天且深富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本領，他就得把她想要的東西取回來，當著她的面摧毀！渾蛋！
莫名其妙！她第
ｈtｔｐs://ｍ•hｅtuｂｏok•ｃｏｍ.com二次在心中腹誹，訕訕然地咬住了唇。
溫和的威脅從身後傳來時，她已經握住了門把。
莫名其妙。
後果自負？呵，好個後果自負！
然後，聽到男人陡然冰冷的聲音：「你今晚，蠢得像豬。」
「圖二是U盤沒錯，」江玄謙將照片又移到了上一張：「可圖一，你確定看到的只是沙發？」
當然，永遠也吵不成。
這人如果想讓你閉嘴，永遠有一萬種方法。此時那廝的臉上儘管還罩著溫和得不得了的微笑，可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里，都透露著同一個信息——你，給，我，閉，嘴。
她想搶過手機讓Joe別胡來，可這人卻高抬貴手——真的是高高抬起了他的手，欺負素末個矮似的，故意將手機舉高。於是一高一矮在那搶著一個小小的玩意兒，場面甭提有多生動。
「啊？」這下子再也顧不得氣惱了，素末看向第一張照片上的紅光，「你是說……」黑色皮沙發，某個角落裡，一個微型監控器正吐著紅色的光——「你是說，這監控器就裝在事發當晚的包廂里？」
「那我的視頻……」
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鍾先生表面上看著優雅又紳士，完全是傳統英式老管家的典型，可兩年來接觸得愈多，素末便愈發現這傢伙不僅偷聽癌晚期，還總喜歡拉著睿睿一起偷聽她和江玄謙講話！
素末簡直不敢相信這隻禽獸說了什麼！
而江玄謙呢？只見他微微一笑，看起來挺滿意的樣子：「時間不早了，帶睿睿去睡覺吧。」
鍾先生默，江睿默。一老一小忙低頭，不敢多看這慘不忍睹的畫面一眼。
從容不迫，恭敬自然，就彷彿他趴在門上偷聽，其目的也不過是隨時待命，以拿出他家先生所需的東西。
禽獸！這時候打還來得及嗎？
「我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你說得再明白一些好嗎？還有，這監控器和『豪朗怪事』有關係嗎？不然你為什麼說這是我想要的？」她絮絮叨叨問了一堆，終於看到江玄謙張口，低聲地說了句什麼。
那本《老子》被反扣著放在書桌上，在《老子》的旁邊，是江玄謙工作用的iPad。
莫名其妙！
陰陰的，涼涼的，充滿警戒味道的目光。老管家生怕這倒霉的小傢伙會被彈成炮灰，速速拉起他小手：「寶貝兒，睡覺時間到咯。」
江玄謙這才收回目光。睿睿已經被拉離了素末身旁，他又露出了自己那記衣冠禽獸的微笑，言下之意：現在就我們倆了，沒有了靠山，來，我們來算總賬。
「確定不關我的事？」他微笑，「好吧，是不關我的事。不過寶貝兒，別怪我沒提前通知你——這門一踏出，後果可是得自負的。」
渾蛋！
熱愛中華古典文化的江玄謙正坐在書房裡，今夜的htｔｐs://ｍ.ｈｅｔubｏｏk.cｏｍ.ｃｏm閱讀書目為《老子》。
門把拉下，大門打開，身後江玄謙已不再說話了，身前的門外卻傳來了大驚失色的尖叫聲：「啊——」
睿睿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看著看著，又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手，軟軟地喊：「末末媽咪，別生氣了……」
「沒錯。」
「江玄謙！」
「不關你的事！」
素末一聽，眼底希望的光驟然燃起，一張小臉也亮了起來。看得江禽獸頗滿意。只聽他說：「因為監控器的像素太高，把包廂里的人都拍得太清晰了。Joe高價買下監控錄像后，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監控器里的人不找那公關麻煩，親自將她送出了國。」他微微一笑，看著素末如夢初醒的臉：「沒錯，這就是Joe突然『出差』的原因。」
江玄謙：「……」
睿睿：「為什麼呀？不是應該別學爹地嗎？他那麼可惡！真的，超可惡的！」
素末恨恨地瞪著他，禽獸！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用付冉的話來說，這丫頭就是在最憤怒的時候永遠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腦袋一片空，可憐的腦容量只夠她生氣，於是永遠任人欺負，永遠要到爭吵已經完成了、最憤怒的時候過了，才如夢初醒地反應過來自己有多蠢，懊惱得恨不得能拉上對方重新吵一次。
「哦？關總這麼不知情趣，還讓女朋友走路回家？」
朽木不可雕啊，不可雕。江玄謙搖搖頭：「想來是關先生魅力太大，把我們末末迷得七暈八素的，才害得這本來就蠢的腦子更加不靈光了吧？」
「那不妨聽我說。」
「所以你把我叫進來，就是要證明你不痛快了我也別想痛快，是嗎！」
江玄謙划動長指，照片往左移，緊接著，出現了第二張照片。
偏偏他家先生還挺配合：「替我接到Joe那邊。」
「因為，那監控器正是她裝的。」
江玄謙接過，就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並沒有直接將電話掛到耳邊：「對了，剛剛你不是問我豪朗女公關裝了監控后就消失是什麼邏輯么？我現在突然有興緻告訴你了。」
而今晚的素末，隸屬於第三種。
可結果這回還沒等到呢，鍾先生已經將手機遞上來了：「先生，電話接通了。」
「欺負人的！」
「對。」
原來，門外有人偷聽。
「沒錯，正是那個用Dior香水的公關。付冉去找當事人時，這人就已經不在了，知道為什麼嗎？」
誰要和他這種人算賬？！「江先生，我和你無話可說。」
江睿：「……」
「是。」鍾先生停住腳。
素末簡直無語：「鍾先生，你怎麼又帶著睿睿偷聽？！」
一來一去，配合度高得讓人無力吐糟。
「……」難怪她會沒聽清楚，好好的話說著說著，又返回到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了，而且剛剛是ｈｔｔｐs://wｗw.hｅｔｕbｏoｋ.cｏm.ｃｏm誰自己說「我沒興趣聽你們倆的事」的？莫名其妙！
這人明明一開始就想笑話她，卻偏偏要裝成好心人，先逗逗她、說點她想聽的話，將她引入他一手編出的迷局后——不好意思，爺我現在不想逗你了，迷局至此為止，當然，謎底你也別想聽！
「所以，睿睿以後是想當那個欺負人的，還是想當那個被欺負的？」
小朋友已經悄悄地爬了起來，趁著他家爹地不注意，一步一步地往素末身邊挪。這還不止，挪到了之後，這傢伙還得將小小的身子往素末懷裡黏，軟綿綿地抱住末末的手，軟綿綿地操著他那口小洋鬼子的普通話：「末末媽咪別生氣，我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們只是擔心你。」
不過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哪有那麼容易動怒的理？連正面回應她的挑釁也懶得，這渾蛋只是閑閑地叫住老管家：「鍾先生。」
那邊某禽獸的目光仍灼灼，這邊鍾先生簡直無語凝噎：「乖了，鍾爺爺今晚給睿睿講個睡前故事——不，講個大道理好不好？」
那是一隻U盤，孤零零的一隻U盤，映在iPad的照片上。
「你跟著關競風回豪朗想得到什麼，這照片里就是什麼。」
「好的，先生。」鍾老頭兒笑眯眯地應。
「大BOSS，我們在講正經事！」
素末當機立斷地閉了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一老一小，原本偷偷摸摸地趴在書房門上，這會兒大大咧咧地摔到了地上，姿勢出奇的統一，賣相出奇的滑稽。
他說什麼？刪了？真是要瘋了！
雖然他那好兒子總是「末末媽咪」長「末末媽咪」短地叫著她，而這丫頭聽久了也漸漸接受了，可偏生涉及到家長簽名啊家長會啊，丫頭她總是先紅了臉，吞吞吐吐地拒絕：「那個……叫你爹地去，我不是真正的媽咪啊。」
「不然呢？」
聽到敲門聲，他應了聲「進來」，抬眼見到來人是素末時，口氣也沒變：「這麼早就回來？不多玩一會？」
那老的穿得一身正裝，滿頭花白的發被梳得整齊又時髦；那小的有一頭又細又軟的黑髮，卻配著兩顆象徵著混血兒的深褐色大眼，眨呀眨，眨呀眨，眨到他家老爹的臉上時，心虛地擠出一記又萌又蠢的笑：「Hi，爹地！」轉過臉，再看向素末：「Hi，末末媽咪！」
多麼言簡意賅的諷刺！素末轉過頭，冷冷地看向小朋友口中的惡人：「中國有一句古話，不知江先生想聽不想聽，」當然她絕不會讓他有機會說出「不想聽」，口吻諷刺地接下去，「上樑不正，下樑歪！」
他法外開恩地招招手：「過來吧，給你看點東西。」
可讓她更不敢相信的是，劇情竟然就在下一秒呈現出讓人氣到發笑的大反轉——
「鍾爺爺的大道理就是：睿睿長大了以後，可千萬和-圖-書別學你末末媽咪。」
「什麼大道理？」
素末連忙跑到他身邊，伸手就要搶手機：「別這樣！」
「你胡說什麼？」素末臉一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心虛的。她和關競風本來就什麼都沒有，不過是為了嗆一嗆那囂張的尹娉婷，才合著在眾人面前排了一場戲。眼前這禽獸是何等精明的人，能看不出來嗎？
江玄謙的唇角抽了抽。
素末依言走過去時，就見他划亮了iPad，屏幕上赫然出現一張奇怪的照片：看上去像是對著沙發的某一角拍的，而在那一角最不起眼的某個角落裡，一個微型的監控器正吐著微弱的紅光。
江玄謙似笑非笑地盯著素末，就想看看這丫頭準備怎麼回。
「不可能啊，關先生明明說……」
「沒興趣！再見！」有史以來第一次，素末這麼大逆不道地懟她的投資人。懟完后，憤怒地轉身，準備跟在那一老一小身後離開。
他卻不再回答了，只是將手機移到耳旁：「你在電腦前嗎？對，就是那個裝監控錄像的U盤……嗯，把視頻刪了。」
她點點頭，速速前往江玄謙書房時，又聽到鍾先生頗有內涵地添了句：「也不知為什麼，今天先生一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裡，誰也不理呢。」
此時的素末就是這麼個狀況，氣得眼睛都紅了，可偏偏這禽獸沒有一絲愧疚感：「傻孩子，做什麼非得那麼挑釁我呢？惹得我不痛快了，你說，我能讓你痛快嗎？」
話音涼涼的，素末哪聽不出這話里的諷刺？
「嗯，有一會兒了。尹小姐還是先上書房一趟吧，我擔心先生等久了會不高興。」
當然，江玄謙也聽到了，不著痕迹地走到素末身後，似乎也挺好奇，就等著聽這鍾老頭兒的高見。
「我話還沒說完，你想去哪兒？」身後傳來禽獸薄涼的聲音。
只見老管家的唇角抽了抽，然後，優雅地鬆開小朋友的小手，優雅地回過身，優雅地朝他家先生鞠了個九十度大躬：「先生，我收回剛剛的話。」
「好嘞！」鍾先生抱歉地朝素末笑笑，隨即，又恢復回他那一副英式管家的優雅：優雅地起身，優雅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手機，並不忘拿出消毒紙巾擦了擦：「先生，手機在這裏。」
素末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江禽獸招她過來的用意：「一張沙發和一個U盤，你讓我看這個做什麼？」
江某人的眼睛眯了眯。
「從明天起，你可以回英國了，我會在你最喜歡的Rye（拉伊小鎮）買一棟小房子，讓您老人家安享晚年。」
想來是今晚在餐廳里的「賣力演出」惹得那禽獸不痛快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朝鐘先生點點頭，走了上去。
「你的意思是，錄像已經在你們手上了？」
「嗯？」
他眼睛微眯了眯，這下子素末即使反應再遲鈍，也看出了這廝雖然老是自己「關總」長 「關總m.hetubook.com.com」短的，可偏生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一點兒也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關競風的名字。
不過被偷聽的另一個人卻絲毫也不驚訝，早就算準了門外有人一般，那廝乾脆順勢吩咐起老管家：「鍾先生，把手機給我。」
他聲音輕柔：「刪了。」
江玄謙的表情這才愉悅了一些。當然，這種愉悅也只有在他身邊跟了兩年多的素末才看得出來，要換了別人，估計這老狐狸情緒都七上八下過好幾回了，也沒人能瞧得出一絲端倪。
素末：「……」
素末：「……」
江玄謙這才滿意了些，長指又指向屏幕：「像豪朗這種等級的娛樂場所，是不可能明目張胆地在包廂里裝監控器的。可老闆不這麼做，不代表他下面的人也不做。」他將IPAD上的照片再往右划，第三張照片露出來了：「還記得她嗎？」
「來，一邊走一邊說——誒，真乖！」
可惡！
「……」
「怎麼，生氣了？」
「我沒興趣聽你們倆的事。」
更可惡的是，這禽獸真的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還是那麼含笑看著她，看著她又羞又惱得整張臉都紅了，好半晌，終於過身，大步大步地朝門口走去。
鍾先生說：「你想啊，爹地雖然可惡，可那也是因為媽咪太好欺負了，所以他才能動不動就欺負她啊，對不對？」
再轉過身去，老頭兒蹲下身，很認真地看著小朋友：「睿睿長大了應該學爹地，因為爹地紳士、睿智、長得帥，可受女孩子們喜歡了。你看，就連那個漂亮又有名的網紅尹阿姨，都成天黏著他不放呢！」
三分鐘后，江玄謙才垂下手，攤開素末的手，將手機放入她掌心：「來，隨便打。」
「還是說兩人濃情蜜意，嫌車程太短，乾脆改成了一起散步？」
再回到萬花莊園時，已經是夜裡十點鐘。
不過小朋友倒是聽不出，還笑眯眯地回他爹地：「因為我喜歡末末媽咪呀！媽咪身上好香，就像是集中了全世界所有花的香氣，老師說，這叫『媽媽的味道』！」說著，小手還軟乎乎地抱著素末的腰。
「我和關先生其實……」
「擔心？」江玄謙睨了眼他那吃裡爬外的好兒子。他爹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立這兒，這小洋鬼子理都不理，一個勁兒地跑去擔心別人。江禽獸笑睨著素末：「你倒是把我兒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電話已經掛斷了。
「你說什麼？」素末有些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清楚。」
素末搖頭：「為什麼？」
她咬著軟唇，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襯著突然間爆紅的臉頰——不，不是氣的，而是昧著本意演了一出可笑的大戲后、被不留情面拆穿的屈辱。
「這是……」
「我說，你和那姓關的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腳步一頓，心中已經瞭然了。
結果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江玄謙的目光就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