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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怒之威啊……

「你們……」楊文龍吹鬍子瞪眼又要罵。

高崢手把手教林遠怎麼用蘋果手機的照相功能，還讓林遠試拍了幾張。

「預備隊決賽我首發出場的，打了快七十分鐘吧。」

楊文龍看到孩子們如此不認真，怒火中燒喊道：「幹什麼，在訓練呢，往哪兒看呢！」

高崢又環顧這辦公室，到處都透著一種破破爛爛的衰敗感，只看這辦公室就讓人覺得這不是一家多麼有實力多麼正規的足球培訓機構，任何一個帶著孩子來報名的家長看見這一幕，恐怕都會擔心今天交了錢，明天這老頭子就捲款跑了……

當高崢拉著行李箱站在「楊文龍足球培訓班」的大門前，他看著漆皮斑駁的招牌，竟然還有些恍惚，彷彿自己已經離開了很久一樣，但其實也就半年時間而已……

「別啊，老頭兒。現在有一個軟體可好用了，叫微信的，可以很方便聯繫人，不用電話費，只要有網路就行了。你換了手機，我給你裝個微信，我手機上也有微信，咱們互相加個好友，你就可以直接聯繫我了。要不然總不能老指望郭叔給你傳話吧？這都2011年了，還跟古代一樣找人捎話？」

剛一開門，趴在門口偷聽的小孩子們就失去平衡，栽了進來。

隨後他又詢問了一番高崢在義大利的生活訓練等細節，高崢都一一回答了他。

「你都說了那是全家福，我說的是咱們倆人的單獨合影。」說著高崢打開了門。

他也不等楊文龍招呼，就很自覺地坐在了那把磨破了皮，露出裏面黃色海綿的破沙發上，還把腿翹到漆皮掉落的茶几上。

m.hetubook.com.com「怎麼沒有？小時候你們踢球的全家福那是啥？」

「歪門邪道……」楊文龍嗤之以鼻。

高崢笑了笑：「哪兒能呢，看望你老人家之後，我就回家去。我家那小地方，也沒有從米蘭直達的航班啊，總是要來這裏轉機的，所以就先來看看你嘛……哎呀，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了老頭兒。」

他也看向了場外，想看看是哪個傢伙趕來打擾他教學。

「哎呀，這怎麼是歪門邪道呢？這是營銷宣傳，老頭兒你得跟上時代啊……別老用老頭機了。」

「幹嘛？」楊文龍不是很樂意，皺眉想要拒絕。

孩子們歡呼起來，然後就跑向了高崢。

「你現在體能怎麼樣？」楊文龍又問。

小孩子們連忙作鳥獸散狀，但也不跑得太遠，就在旁邊好奇地向這邊張望。

「我又不會打字……」楊文龍拒絕的語氣已經沒那麼堅決了。

楊文龍板著臉：「我這裏可不是你家，你家在武志，距離這裏兩千多公里呢。你不會自己家，跑我這裏來幹嘛？」

當年在武志當足校教練的時候，是多麼意氣風發。

楊文龍盯著高崢手中那個亮閃閃的小手機，屏幕比自己常用的諾基亞大，外觀看起來也好看了好多倍，屏幕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圖標他連看都看不懂，更不要說用了。

「來嘛來嘛，我們還沒一起合過影呢。」高崢拉著楊文龍的胳膊。

高崢嘿嘿一笑：「老頭兒你這兒就是我家嘛，回家了還不能自在點？」

高崢扭頭看向窗外那些偷偷摸摸湊到板房外偷聽的小孩子們：「老頭兒，你這還是就一個班啊https://www.hetubook.com.com……」

「出息！」老頭兒哼了一聲。

就算是高崢也沒少被他吼過。

「來，我教你。」

「老頭機怎麼了，老頭機續航好。我就打個電話要那麼多功能幹什麼？」楊文龍皺眉道。

「就我一個人，招那麼多班做什麼？」楊文龍瞪了窗戶外面那些小孩子們一眼，馬上就有孩子縮脖子蹲下去，膽子小的就直接跑掉了。

高崢摘下了墨鏡，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對自己的恩師揮了揮手：「嗨，老頭兒，我回來啦！」

高崢則拽起了其中一個，然後把手機塞到了他手裡：「來，林遠，給我和你楊指導照張相。」

「高教練，你去哪兒了啊？我們問楊指導，他也不說……我們還以為楊指導拖欠你工資，你就跑了呢……」

高崢就看著老頭兒嘿嘿地笑。

楊文龍哼了一聲，接受了高崢的這個解釋，這才在自己的那把同樣破破爛爛破掉了皮的轉椅上坐了下來，在他坐下來的時候椅子發出了嘎吱的聲音，讓人不禁擔心這椅子隨時都會垮掉。

他看到了一個衣著休閑高高帥帥的年輕人，拉著行李箱站在場外。

高崢聽見孩子們童言無忌的猜測，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沖楊文龍擠眼睛：「老頭兒你瞧瞧你的形象！」

足球訓練其實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情，就算再怎麼強調快樂足球，長年累月的訓練也不會讓人感覺到多麼快樂……能夠堅持下來的人並不多，更不要說還有其他的一些因素影響了孩子們繼續踢球。

林遠哼了一聲：「我要當職業球星，我才不做攝影師呢！」

高崢倒hｔｔｐs://ｍ•ｈetuｂｏok.ｃoｍ.com是不在乎這種惡劣的條件，他去年住在老頭兒這裏，睡的就是這樣的房間，早就習慣了。

「盡折騰這些……」楊文龍有些不好意思。

和老頭兒真像啊。

隨後他拖著行李箱走了進去。

聽到這句孩子氣十足的話，高崢樂了：「好，加油！」

想到這裏，他掏出手機，對楊文龍說：「老頭兒，我們來拍一張合影吧。」

「再找教練來嘛……」

他現在真擔心老頭兒的培訓班還能不能撐到自己出名幫他打廣告了。

面對嚴肅的楊文龍，高崢依然嬉皮笑臉地說：「俗話說得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爹親娘親不如師父親，我當然要第一時間來看望你老人家啊。」

「沒必要，這地方也沒那麼多生源，浪費錢。」楊文龍擺擺手。

當年很好用很時尚的手機，現在看著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在以iPhone為首的智能手機的衝擊下，昔日的手機巨頭諾基亞也正在急速衰退，失去了自己應有的市場地位。

「滾滾滾！」楊文龍上前揮手驅散了小學員們，「要是不累的話都給我跑圈去！」

高崢笑了起來，聽見老頭兒這麼精神的聲音，他就放心了，老頭兒的身體好著呢。

「老頭兒，以後把照片洗出來，掛牆上，或者印在招生簡章上，保准你生意興隆！」高崢倒不在意小孩子對他的態度。

林遠聽出教練語氣中的敷衍，他又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跑開了。

「我給你換個手機，就當我孝敬你老人家的。和我這個一樣。」高崢晃了晃手上的iPhone4。

這才和老頭兒站在一起，臉上帶著笑容，讓林遠一口氣和圖書拍了好幾張，知道笑容都快僵了才算完。

「哈！沒關係。微信現在支持直接發語音了……喏，就像這樣。」高崢掏出自己的手機給楊文龍簡單演示了一下怎麼使用微信，「是不是很方便？」

「你是不想回家吧。」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老了。

楊文龍嘆了口氣，知道今天這訓練課是沒法繼續下去了，於是他揮了揮手：「解散解散，休息！」

今天在這裏訓練的都是他熟悉的面孔，當然有些面孔已經不見了。

高崢看著放在辦公桌上的諾基亞，屋外的陽光反射進來，照在辦公桌上。斑駁的光斑中，是同樣斑駁的諾基亞3220，藍色的軟質號碼按鍵的邊緣已經全都磨白了。手機兩側各有兩個罩著塑料殼的燈帶，每當有電話或者簡訊來的時候，彩燈就會開始閃爍，當年這還是很潮的一種通知來電的方式，而現在四個塑料罩已經掉了一半，還剩下兩個也搖搖欲墜的樣子，不知道哪天就步同伴後塵了。

這聲音也引起了球場上正在訓練的小孩子們的注意，他們紛紛轉移了注意力，將目光投向場外。

球場上的小孩子們先是一愣，隨後集體驚呼起來：「哇！是高教練！！」

「拿了個預備隊聯賽冠軍。」高崢沖老頭兒比了個「V」的手勢。

楊文龍對高崢在義大利的表現總體上是滿意的，不過他並沒有提出任何表揚，只是在高崢回答時點了點頭，就算是對自己這個最得意弟子的肯定了。

「只是預備隊比賽啊……慢慢來吧。」楊文龍嘆了口氣。

「不錯，小夥子以後可以去當攝影師了！」

如今只能在這裏苦苦支撐、慘淡經營一座足球培訓班。和*圖*書

所以趙局才會那麼畏懼楊指導。

「在桑普多利亞，有什麼收穫啊？」他坐下來之後問。

高崢卻看著手機里的照片會看，對林遠的照相技術很滿意。

「我不要！」楊文龍倔強的拒絕了。

然後他就愣住了。

楊文龍看了他這樣子一眼，忍不住說道：「去職業球隊訓練也沒改改你這弔兒郎當的樣子？」

作為一個傳統的中國男人，他總是吝於表達自己的正面情緒，就算在高興，哼個曲兒就足夠表達了。但罵起人來可是絕不留情。

在門外的高崢聽到了裏面傳來的哨聲，還有老頭兒的大嗓門：「傳球！走！對！就這樣！射門！好，下一個！」

於是楊文龍把高崢拉到了他的辦公室里，關上門打開弔扇，不過屋子裡的暑氣並沒有緩解，因為吊扇吹出來的都是熱風。簡易板房在經過了幾乎一天的日晒之後，積攢了大量的熱氣，就好像蒸籠一樣。

「高教練你怎麼黑了……要不是聽你說話，我們都認不出來呢！」

就是這麼一部現在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手機，老頭兒從2005年一直用到了現在。

輪子在粗糙的水泥路面上滾動摩擦，發出連續不斷的噪音。

林遠拿著手心裏那個方方正正的黑色手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我不會用……」

這是去年六月發布的蘋果iPhone4，雖然已經發售一年了，但是在中國國內依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在楊文龍足球培訓班接受訓練的孩子一般也不是有錢人家庭出身，他們也許見過這個高科技的小玩意兒，但確實不會用，甚至……也不敢用，怕給用壞了。

大部分時候楊文龍不罵人，就已經算是心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