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麻之章
第二十章 謎底
「那麼下次出陣的時候，你們就一起算在我的兵役中就行了。」汎秀隨口答道，依然皺眉不展。
難怪小平太身強體壯，弟弟卻瘦弱矮小，原來是從小作為忍者培養的緣故啊……
見他病體殘弱，不住地喘氣，汎秀不禁心生不忍。
「如此……那就拜託大人多照護了。」千十郎鞠身，並沒有顯示出重返故鄉的喜悅，反而是頗為蕭瑟。
「小藤太自幼不曾學習武士禮儀，請殿下見諒！」
信長冷冷地盯著這個老人。
汎秀心思一轉，驟然領會。
他在想些什麼？
汎秀接過馬鞭，凝視著小藤太。
最直接的辦法，無非是直接質問平手久秀或者柴田勝家，然而……
事情的脈絡已經理清。平手政秀收到的書信，所寫的無非是久秀與信行那批人來往的書信。對於長子的背叛，無可奈何，於是唯有一死。
「當日老朽說到『還有幾封是別的大人所要求的，但寫的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結果殿下就已經不耐煩喚我出去……」
於是向信長說一句：「先讓老先生坐下來吧。」
「小平太啊……」突然信口問道，「如果使用計謀的時候，需要用一封信件來誤導他人，應該如何？」
汎秀面色如常，點了點頭，忽而又起身。
這幾日來，屢次拜訪清州，傳遞消息，似乎完全忘卻了曾經的敵意。
「小平太和圖書可以放心，他日我出頭之後，你們兄弟都是光明正大的武士，絕不會被當做不見天日的忍者來使用。」
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說起來，還有事情要去清州辦呢。你們就暫且留在城裡吧，小平太尚未痊癒，先去休息。小藤太，幫我備馬！」
「是這樣的。」小平太躬身，神色複雜地看了弟弟一眼，「臣下的伯父，曾是在伊賀學習忍術，而後歸來。因這位伯父無子，就收繼小藤太為養子，教授了許多忍者的技藝。兩年前伯父亡去，方才返回家中。」
「真的嗎？」小藤太抬頭看著汎秀，將信將疑，側面卻伸過一隻手，將他的按倒在地。
「那小藤太學了幾年的忍術？」
小藤太搖了搖頭。
「這些信息，應該是忍者所熟知的，小藤太為何如此熟悉？」
現在小平太只有十六七歲，而小藤太看上去更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莫非忍者的培養，都是從三四歲開始的？
終於清楚了！
汎秀聞言，抬頭瞥了他一眼。
「莫非，是清州城的一山？」汎秀愕然，以前也見過那人幾面，聽說這個自稱「一山」，吃齋念佛的老人雖然離不開拐杖，但卻記憶超群，穀倉的賬目向來都是過目不忘，卻不料還有這麼大的來頭。
「那麼，其中可有寫給平手家的信件？」
……
「殿下！」和圖書小藤太低著頭躬身，「小人從小就只學過忍術，只擅長藏匿、追蹤這類的本事，若是作為武士上陣，只會成為兄長的累贅啊！」
「我要核對穀倉的賬目，去吧一山給我抬進來！」
「若是要用書信，那首先就要模仿對方的筆跡，而從前尾張恰好有一位禪師，暗地裡卻是模仿筆跡的高手……」
那麼，綜合的判斷下來，這封書信應該是言辭曖昧不清，故意使用了許多雙關的字眼。而當時的平手政秀，正是心力交瘁，最為委頓的時刻，難免會一時輕信。
「這位大師，法號一齋，並無什麼名氣，但他還有一個稱呼，被叫做根阿彌……」
「小藤太啊……」
汎秀只覺耳邊轟然一聲巨響，渾身的血脈都衝到腦子裡去，幾欲暈眩，想要起身，卻仰倒在地板上。
「殿下有什麼煩心事嗎？」小藤太突然問道。
抑住神思，在店中逛了逛，隨手挑了一件脅差，就準備出門。玉越屋卻說什麼也不肯收下錢，汎秀亦未多做推辭。
汎秀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
「謝殿下！」小平太伏身施禮。
服部兄弟對視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多謝……」小平太彷彿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只會說謝這個字。
久秀去了田間，視察庄屋的收上來的糧食，而增田長盛代管了沖村四十町的土地，也不在城中。
「六角的山中，松平的服部，這都是以忍者身份成為武士的啊，難道你就不能是下一個嗎？」
卻不曾想，小藤太猶豫了一瞬，出聲結果話頭。
「根阿彌一齋？」
「多餘的話無須再提！」信長臉上滿是惱意，「趕快說出是誰的指使！」
接下來，該進入正題了。
說完起身，回到房裡，匆匆情理一番，換了身衣服，而後出門。
柴田下社城，身份不明的侍衛，還有信上的稱謂……
汎秀上前扶著老人靠牆坐下。
小藤太面露難色。
小藤太雖然起初有些不以為然，此時卻也不禁動容，也跟著拜了一拜。
「根阿彌先生……似乎在兩三年就失去了蹤跡，尾張之內，無人能找到他啊。」
汎秀沉默了一會兒，繼而撫掌笑：「反正我又不用去偽造什麼信件，也用不著刻意去找他啊。」
是林美作的計謀！
或許只能解釋為，在更大的「敵人」面前，原先的「敵人」也會成為朋友吧。
小平太連忙起身將弟弟拉到身後：「怎可在殿下面前如此無狀呢？」
小藤太已經牽著馬等在門口。
「多謝千十郎先生了。」往前欠身一禮，「若是我所料不錯，再過上幾月時間，尾張就會平靜下來，屆時玉越屋也可以重新返回清州。」
不過這ｗｗｗ.ｈｅｔubｏoｋ.cｏｍ•com種事情，就不是柴田勝家這種人做的出來的，反倒像是林佐渡的手筆。
幾日未見，服部小平太的傷勢已接近痊癒，見了汎秀，立即表示隨時可以歸隊，他的弟弟小藤太也提出希望加入織田家的願望。
信長起身，對著門外吼了一句。
根阿彌竭力笑了笑，傳過來一個友善的眼神。
汎秀目光一振，抬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汎秀苦笑了一下，視線移向一旁。本來就是隨口一說，也沒有指望有回答。
「七年。」
「今天恰好買回一柄脅差，雖不是什麼名品，卻也頗為實用，就送給小藤太使用吧！」偶然從玉越屋帶回來的東西，也突然有了使用的價值。
忽而一聲長嘆。
「那麼，根阿彌一齋此人，現在何處呢？」汎秀狀似無意地問起。
小平太仰起頭，看著汎秀，卻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於是一陣喧鬧。
「方才你的兄長說話的時候，你好像是不以為然呢。莫非你想作為忍者出仕，而不願作武士嗎？」
「誰知離去之後，就聽說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千十郎悄悄看了看汎秀的表情，「依照監物殿當時的語氣，還以為城中會有什麼大的禍亂，誰知卻是……」
要尋找此人的蹤跡，最有效率的方法，唯有求助織田信長。
「若是去了別國，當不至於毫無音訊。」
然而，書信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呢？
m.hetubook.com.com信長皺著眉，點了點頭。
「為何從前不見你說過？」信長厲聲斥下，汎秀更是提緊了心。
……
汎秀點了點頭，頷首沉思了一會兒。
信長面上陰晴不定。
「是。三年前春節的時分，林美作（林通具）大人，吩咐我模仿柴田大人的筆跡，寫一封送給平手大人的書信，不過並不是給監物殿，而是久秀大人……」
「這個人……原本是遊歷京都的學者，年老之後，在尾張隱居過一段時間，後來患了中風，又有一隻眼睛失明，以至於流落市井，狀如行丐，被我撿了回來，安排在穀倉，擔任記錄的工作……」信長展現出少有的耐心，居然連說了十幾句話而沒有罵人。
「無妨。」汎秀擺擺手，坐到他們兄弟對面。
「的確是有一封……」
「老朽數年前的確替武藏大人（織田信行）寫過幾封信件，然而俱已如實稟報。」
「會不會是去了別國？」
猶豫之下，信步又回到了志賀城。
說完，拍拍他的肩膀，不理會對方詫異的目光，翻身上馬。
若只是普通的交談，不可能令人大驚失色。若是商討要事，又不可能讓第三者代為傳遞。
「在下絕無半分隱瞞。」
「根阿彌！別的舊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故意隱瞞緊要的事情，是有可能惹怒我的！」
服部兄弟也一起站了起來。
老人拄著拐杖，艱難地支起身子，算是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