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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梁田滿臉委屈地回答，隨後又彎著腰訕笑，「聽說平手大人要執掌尾張半國了，以後一定要為小人作主啊！」

庵原等人對視了一眼，雖然覺得略微有點不妥，不過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於是決定不加理會。

「尾張織田，犯上作亂，踐踏道義，置民如水火之中。尾張上下，盼王師西來，如盼日出……吾今日得見今川治部，如見神佛再世……」

「梁田殿的表演，果然十分精彩。恐怕今川家的人，都已經被騙過去了吧！」

雖然說是商議，但是今川的一眾家臣，顯然已經適應了義元乾綱獨斷。

仗還沒有打完，卻已經開始討論如何分割戰利品了么？

總而言之，早日歸附就有封賞，而最晚投降的只能保全家人姓名，堅持不降者甚至有可能家名滅絕。如此恩威並施，尾張那些與織田關係不深的國人，戰鬥意志恐怕會瞬間瓦解。但是這樣也會在戰後遺留下大量殘餘勢力，恐怕並不利於日後的治理。

「這是何物？」

「不錯！平手殿未免太小覷駿河武士了吧？」

所謂檢查，本來是交給下人和軍醫的，派遣武士前去，只是象徵而已。然而今川義元特意點名，顯然是要重申對平手泛秀的重視。

「你果真不是清州城那位派遣過來的？真是令人失望啊……」

「軍陣布置，不可輕示於人，臣以為……」

上首的今川義元，開始說話了。

「請……治部……饒……饒命！」

一聲輕輕的驚嘆，幾個老頭子看向泛秀的眼神都有些驚訝。

一番不著邊際地吹捧，辭藻倒不是沒什麼差錯，不像是這種低級武士和-圖-書說出來的話啊？

「請殿下下令收之……」

「臣以為庵原大人所言，正是正理！」

今川義元靜靜地看著屬下的表演，沒有出聲阻止，甚至沒有做出不悅的表情。

正待再說，屋外卻傳來腳步聲。

經過前面那一番滑稽的表演，駿河這些人，即使還對那個梁田存在懷疑，程度也是有限的。

「殿下！有織田家臣梁田廣綱，前來獻酒逢迎王師！」

今川義元臉上浮現出一絲好奇的神色，家臣中亦響起低聲的議論。

梁田支支吾吾。

「殿下！」

酒水之中有何乾坤？難道會有下毒么？

看來小說家言，倒也並不是全然不能用於實戰啊！

「日後還要仰仗平手大人照顧……」

第三個人。

泛秀面色不變，只對著義元遙遙一鞠，彷彿並不把這些放在眼裡。

「大人一定要相信我啊！」梁田連續地躬身，接著才樂呵呵地說，「不過，殿下若是有什麼話要對親人轉告的，在下倒是可以代勞。」

「目前勝負尚未分曉，局勢不過是四六之數，倘若讓人探查出軍陣之內的虛實，此戰恐怕……」

來到今川家這裏才只有兩天功夫，但是學到的東西卻不少啊！

「這……饒命啊……」梁田惶恐驚懼，蜷縮在地上，膽戰心驚地偷偷向上瞄了一眼，立即又俯下身去，連連下拜。

義元好奇問道。

此話一出，前面那些爭端，自然就不會再有人提起了。不過倒也沒有去指責那些年輕人，下屬之間存在矛盾，對於上層未必是壞事。更何況，駿河人才是今川家統治的基礎，義元可以維護尾張的家臣，但卻不會輕和_圖_書易為了尾張人而懲戒駿河人。

「平手大人怎麼會這麼想呢？小人……小人可是真心……」

「啊？平手大人還是不相信……」

「梁田殿，請起。」

泛秀的目光也瞟向門口。這個自稱梁田的人，大約該有四五十歲年紀，衣衫陳舊，滿身風塵，腰間劍鞘更是暗淡無光，臉上的褶皺宛如溝壑一般突起，看上去當是下層的國人無疑。

看來佐佐成政安然已經到了清州城，而織田信長亦如預料中那樣聽取了諫言。

「平手以為如何？」

「傳令下去，五日之內降者，皆有封賞；五日之後降者，維持原領；清州城破之日降者，剝去一半知行；織田伏誅之日降者，全其家人；余者，皆殺之。」

泛秀愣了一下，才明白今川義元是在表明信任。隨即應了一聲，跟著梁田出門。

「此人對主上不敬，請殿下殺之！」

泛秀皺了皺眉。

這就是大大名統治他國的方式么？泛秀暗自記下了這六份條目。

接著，義元身側的佑筆，上前打開一張書狀，大聲誦讀。

……

今川義元先是愕然，繼而撫掌大笑。

才剛剛踏進門，梁田廣綱就立即跪伏下去。

「是這樣啊……果然其心可嘉，當賞。」

雖然那些平頭百姓往往會選出代表，向新的統治者表達順從，來換取優待，不過武士來干這些事情的，卻還不多。

義元正待說話，卻突然從角落裡跳出一個年輕人來。對今川義元躬身一揖，還不忘同時怒目斜視著門口的來客。

「今日著急諸位前來，是為了商議，如何處置尾張眾人。」

「是么？」泛秀不置可否。

「謝治部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

「尾張織田，犯上作亂，踐踏道義，置民如水火之中……」

最終是一個家老級別的中年人站了起來：「此人自稱獻酒而來，酒水之中，不知有何乾坤。」

「尚未分曉？只怕平手殿看錯了吧！」自有看不順眼的人蹦了出來，斜視了平手泛秀一眼，「自我軍出戰以來，每戰皆勝，敵眾死傷散逃，已有兩千之眾，此戰勝負已定！」

「依據常理……的確是要檢查一番的，此事，就交給平手去處理吧。」

「是這樣啊，難怪梁田殿當下如此清貧啊！」

忽而又跳出一人，聲援附和道。

泛秀的聲音，輕輕飄到梁田耳邊，後者先是怔住，繼而大呼冤枉。

說話的時候，肩膀還在不停顫抖。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對軍營裏面飲酒的時候提出異議，不知道是因為今川家法度鬆弛，還是所有人都忘了這一點。

「是生駒氏！仗著有個女子嫁給了清州城那個大傻瓜，強行奪走了我的十五町良田！」梁田憤憤不已。

庵原如此回應到。

「尾張人盡皆是狡詐無禮之輩，豈可輕易。」

那麼這句話……莫非是在借題發揮啊？！

泛秀壓下繁雜的心思，靜心聆聽。

幾聲議論。

軍帳之內，亦隨之響起刻意壓制的輕笑聲。

「咦？」

原來剛才一番話，是記在紙片上的。難怪一個低級武士，卻可以說出冠冕堂皇的說辭。

不過今川義元倒是耐心聽完了這一番話。雖然是毫無營養的奉承，不過聽聽也無害嘛！能看到敵國的武士在自己面前不顧顏面的阿諛，倒也是一番不錯的經歷。

梁田廣綱單手扶著地面，和-圖-書用力爬起來，伸出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汗水，卻不小心，從袖口掉出一張皺巴巴的泛黃紙張。

「新附之人，三年之內，不必拘於本家法度，只需遵守六條約法：其一，土地不可私售私易；其二，子嗣元服及婚姻，皆需報備駿府城；其三，五百貫以上的糧食和武具，以及土木金石，不可私自交易；其四，不可內鬥；其五，以公四民六之法取稅，不可私自增減；其六，千貫以上家臣，每年必須有一半時間在駿河任職，若是身為寄騎則不在此列。三年之後，此六法廢除，實行本家舊法……」

義元彷彿是無意識地問道。

「呃……這……啊……」

有大胆的年輕武士，以目向義元請示，隨即出列，拾起那張泛黃的紙片，看了看上面那兩行字，讀出聲來。

「畢竟是尾張人嘛，敝帚自珍也難免……」

「這個人，是否該見呢？」

泛秀出列，對著義元施禮。

義元的目光，轉移到梁田身上。

不過，無論是春日井郡還是清州城，此刻都尚在織田家的手裡啊。以尚未獲取的領地來作為封賞，未免也太樂觀了吧。

一層層地通報下去，良久，獻酒的人才出現在門前。

平手泛秀靜靜呆在下手，正襟危坐，目不稍移，但心下卻開始泛起波瀾。

今日的軍議，平手泛秀已經獲准參加，座次排在今川義元左手第五席，僅在二三宿將和譜代家老之下。連封地的安堵狀，也從奉行那裡趕製出來。

「噢？」

「治部大人在上，小人百拜！」

送到大帳的酒水，之前不可能不經過檢查，想要下毒謀害他，成功的可能性實在不大。即使酒窖里藏著刺客，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是可以輕易被發現的。這個中年武士的懷疑，實在不甚高明。

……

「噢？莫非你有何冤屈？」

一個自稱梁田廣綱的國人，跑到今川軍的本陣來，獻上酒水，以供奉「王師」，這是從小說故事中的情節。作為一個業餘的歷史愛好者，對八卦的興趣總是高於正室。所以不記得那些重臣名字的人，反而能夠知道這些影響歷史的小人物。

泛秀不禁有些焦慮，聲音卻愈發輕不可聞。

五千貫知行，清州城主，的確是能讓人眼紅到失卻常性的東西。不敢在主君面前，直接得罪即將得勢的大人物，這個卑微的國人，就成為了發泄憤恨的替代品。

驕兵必敗啊！

「嗯……」

春日井郡西部總計二十二個村子，六百四十町的土地，總計五千貫的知行，以及清州城城代的職役。雖然還不是正式的委任，但是有了今川義元的手書，已經具有了效應。

「回稟大人，是自家釀造的甜酒。」義元的聲調平和安詳，讓這個國人也慢慢冷靜下來。

梁田馬上又趴在地上，以額觸地。

「不錯，織田家乃是本家宿敵，如今輕易來投，恐怕有詐！」

背信棄義，為了生存改仕他國的人並不鮮見，不過畢竟是武士，多少有些顏面需要顧及，總會故作矜持，等待敵方延攬。主動投效宿敵，這樣的行徑還是相當少見。

果然是在指桑罵槐啊！

這又是哪一出？

「既然如此，就請他進來吧！」義元吩咐道。

「不過即便如此，梁田殿卻依然還效忠於織田家，真是難得。」

多數家臣紛紛側首，想看看這個獻酒的傢伙究竟是何等人物。

「梁田所獻的酒是來自何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