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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使你二人輔佐慶次，繼承西志賀城家業。」

……

汎秀如此想著，於是無奈笑笑。有些東西必須經過時光磨礪才能領會，實在無法人工催熟。目前所能做的，也就是給他一切提示罷了。

這樣的態度，倒是令平手長政舒了口氣，頓時覺得這個弟弟也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進而又說：

「可是……」少年猶自不服氣，卻見汎秀一臉嚴峻，不敢造次，低頭道了聲「是」，而後出言問到：「然而我還是覺得，應該親近義士，遠離逐利小人。」

「你們日後要盡心輔佐慶次！」

毫不動心？你又可曾知道我心下真實的想法呢？

「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這份畏懼目前看來是很難理解的，這兩個人並沒有名正言順的繼承權，就算汎秀對平手家的四千石有興趣，那也不是從他們手上剝奪過去的，有什麼擔心的呢？難道是家裡有什麼內幕？汎秀思索了半天，卻始終沒有頭緒。其實以前就有不少苗頭，指出當年的事情並非那麼單純，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汎秀並沒有在這方面下什麼真正的心思。

「難道您並不跟他們計較……」

平手季定忙不迭地保證到。

平手長成臉色瞬間就變成純白色。這一番話並沒什麼特殊的意義，但卻表明了平手汎秀不惜使用極端手段的心思，他是否「輔佐不力」，當然只能是由汎秀來認定，換而言之，日後稍有異狀，恐怕就會……

汎秀沒有刻意佔據顯眼的位置，只是拉著慶次立在神宮一側，淡淡地回應著來賓。然而但凡稍微有些眼力的來者，卻紛紛上前問安，接下來才去與那些平手親族見禮。

「我一定會提醒和_圖_書他們的！」

「叔父！」慶次撇了撇嘴，而後答道：「您以為人人都是像您一樣嗎？那些整天說著家風、義理的老傢伙，其實暗地裡都是群偽君子！無非就是盯著這塊領地罷了，當誰不知道嗎？」

這句話把季胤的父親季定也罵了進去，後者一時尷尬，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汎秀閉目不語，未置可否，良久，方才搖搖頭。

隨後又向慶次介紹說：

「嗯……」

說完，未作絲毫停頓，大步出門。

「您果然英明，看來我是來錯了。」

頓時舉座皆驚。

話沒有說完，不過意思十分明確。

汎秀沉默了一會兒，揮手令平手季胤和增田長盛離去。

至於極端手段具體是什麼，不妨讓他自己猜下去。

當天夜裡，平手季定，反倒是秘密地造訪到汎秀這裏來。

汎秀這才示意慶次坐在正中間的主席上，而自己立在一邊。

增田長盛立即俯首稱是，平手季胤看了他父親一眼，才也跟著應聲了。

汎秀皺了皺眉，卻沒有反駁他，只是輕輕一嘆。

「說完的話，請您自便吧。」

「之前把辰之助（季胤）送到我身邊來，現在又是主動過來坦白，三叔父啊，你究竟想要得到什麼呢？」

「這個……」

「這是增田仁右衛門長盛，是可以托以政事的人，這個辰之助季胤，是我的從弟，一門之內，最可以信任的就是他。」

而後汎秀環視廳內，繼續說道：「具體的事宜，你們就自己商量吧，我如今已經是個外人了。」

「是，是……」

「四叔父，您的位置……」

下手幾人對視了一會兒，半晌無語，最終由汎秀的庶兄平手長政，小心翼翼地開口了：「慶次這個孩子，似和圖書乎還是年輕了一點，而且素來行事無狀……我只是隨口說說，並不敢否定他的繼承權。」

這一番話與猜想差距不遠，只是細節處不知真偽，不過那也並不重要了。

「先父自以為輔佐不力，不惜死諫，我想叔父您一定是願意效仿的。」

而後者心下已經泛起一絲怒火。稍加引誘，就是圖窮匕見啊。當真以為我對你們沒有辦法嗎？

只對視了一瞬，平手長成的臉上卻不斷淌出汗來，機械地點了點頭，退到後面去。

平手季定倒是毫無異色，樂呵呵地上前打了聲招呼。庶兄長政，畏畏縮縮地上前道了聲好，就退了回去，彷彿對汎秀十分畏懼。而那個平手長成，卻從見到汎秀開始，就是滿臉煞白，不敢靠近。

「家兄不幸戰歿，由慶次接替平手家四千石的領地，各位想必是不會有什麼疑問的吧？」

「這個……」

「這是……」

汎秀靜坐良久，從懷裡掏出一把脅差，扔到平手長成面前。

緊接著才看到平手季胤和增田長盛這兩個傢伙趕到。二人面上俱是頗有悲戚之色。看來那個亡兄，果真是人緣不錯。

「其實您還有些事情沒處理掉……」

平手慶次低頭道了聲「是」，卻又高昂起頭憤憤地說：「我早就知道，那些親族沒幾個是好人……」

「你是說，他們並沒有刻意傷害先父的想法？」

「慶次。」汎秀肅然對他說，「天下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表現出善意，重視義理的人你要以自身的修養來讓他懾服，關心家門前程的人，你要讓他看到你的潛力，貪圖利益的人，既要防備又要滿足他的願望。如此，才可以作為一個合格的家主統御下屬。」

於是愈發確定，這裏和_圖_書面肯定有什麼讓他心虛的地方。

「無非是些陳年舊事罷了！」

「是……」平手長政心下一橫，說到，「我看四叔父（平手長成）行事穩妥幹練，定然是優良的輔佐。」

「其實我是膽小的人，所求不過一條活路罷了！」

一時相見，氣氛沉悶，也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了一陣子，汎秀才指著慶次說道：

接著汎秀沒有去管他，而是把平手季胤和增田長盛招進來。

汎秀淡淡地打斷了他。

「嗯，說得不錯……」汎秀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那你覺得誰可以勝任這個人選呢？」

「正是如此。」

汎秀仍然絲毫看不出心情不悅的樣子。

……

「你以前是覺得我沒有足夠的實力威脅到那些人吧！」

一臉笑容的平手季定只坐在左側第二的位置，而比他年紀小的平手長成卻在其之上。汎秀毫不客氣地上前，輕輕欠了欠身，面無表情地說到：

平手政秀那一代，共有兄弟四人，長子即是政秀本人，次男政利，過繼給了交好的野口家，故而三男季定和四男長成，就是現在平手本家最具發言權的成員了。另外還有汎秀的次兄，庶出的平手長政，也是說得上話的人。從以前的態度看，他們似乎是支持慶次的繼承權的。然而平手汎秀並不放心，自己陪著慶次帶殘軍返回的同時，又差人傳信，令平手季胤和增田長盛趕到。後者因為交遊甚廣，關係太多，為人太過圓滑被汎秀認為不能托以私密之事，不過年輕的慶次卻正好需要這樣一個人來輔佐。即使未來有家宰擅權的危險，那也是在汎秀掌控之中的。

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不過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是在寺廟裡養大的，與汎秀並不ｍ•hetuｂoｏｋ•cｏｍ•cｏm相熟，不過畢竟血脈相連，也不願多難為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答道：「慶次的確是缺人輔佐，所以我就帶著人過來了。還有什麼問題呢？」

「是這樣。」季定定了定神，「當時兄長（平手政秀）決意支持上總介公子（織田信長），他們都認為這是兄長看走了眼，於是私底下暗中向另一邊靠攏。四弟為了逼迫兄長，就暗中藉著兄長的名義，取走了織田家的資金，故意讓上總介公子產生懷疑……」

「你所要來，只是想要告訴我，某些人與先父之死有關吧！」

汎秀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不過這個問題，遲早是可以解決的。喪禮剛剛結束，汎秀立即讓平手季胤通知親族們，在西志賀城裡集合。又帶著慶次，逐人送走了賓客。

「盡如您所言。」

一番話語皆是出自數十年所得，不過能不能夠讓這孩子聽懂，就難以保證了。

「是。」

當汎秀帶著慶次進門的時候，廳中卻似鴉雀無聲。兄長剛剛下葬，汎秀也無暇去做出些虛假微笑來，這更令眾人避之如虎。

而後才轉身，看著這個只比自己年輕了七八歲侄子。

叔叔向侄子行禮，在這個時代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汎秀皺著眉問到。

「先父和兄長的作為，其實都是想要一己之身為整個家族承擔這份罪責。看在他們的情面上，這次就暫且饒了那些人。不過日後若是再有什麼舉動……」

「所以當年他們做哪些事情的時候，我既不敢參与，也不敢揭發，只想暗暗提醒大哥，不料沒來得及……」

但卻沒有人看著他，所有人只盯著真正能夠決定事情的平手汎秀。

「仔細想想，除了這個以外，也沒什和-圖-書麼理由會懼怕我——三叔父啊，既然一直知道實情，你為何現在才跟我說這個呢？」

「有什麼顧慮嗎？儘管開口就是了。」

平手季定頓時變得異常尷尬。

「哼！」台上的慶次重重哼了一聲。

「這個……那是因為牽扯的人太多了……」

首先是平手久秀的喪禮。比起當年政秀的去世，只能說是冷清。重量級人物幾乎沒有一個出席，少數派了家臣前來弔唁，也只是看在汎秀的面子上。倒是有許多名聲不顯的下級武士，自稱是逝者的生前好友。沒有功利心，不論身份門第地結交，本是倒沒有什麼錯的，然而這個淘汰率極高的亂世，並不是適合這類人生存的環境。

看到汎秀飄過來的眼神，他就立即改口了。

「你們先進城，我跟慶次還有話要講！」

三叔季定，顯然並不是什麼倔強的人，否則就不會讓兒子季胤來當汎秀的家臣。但是四叔長成，卻彷彿是單純地對汎秀很不滿。以這兩個為首，親族裡面出仕的共有六七人。

「叔父！」慶次突然拜了一拜，而後說：「您是我平手秀益所敬仰的人，並非是因為武名，而是您面對今川厚祿毫不動心的義舉……」

如此之順利，卻讓他突然有些猶豫了。

「這都是該有你自由決定的事情，不必問我，不過你要記住……」汎秀溫言說道，「世人所稱讚的善，未必是真的善，世人所唾棄的惡，亦未必是真的惡。有人以義理標榜自身，以圖名正言順，有人不惜屢屢背叛義理，只因利之所在。有人自稱強兵來震懾內外，有人示敵以弱而使之驕矜——總之世間百態，並非表面所見那麼簡單。」

「除了有外人來輔佐政事之外，一門之內似乎也該有長輩出來幫忙照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