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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泛秀看來，實在正常不過。

故意這麼說，是想要試探對方的心意。既然已經初步下定心思，要扶植兄長的養子繼承，各方面的應對工作就不可輕忽的，面前這年輕人的心性，也必須關注。

這種程度的試探，早就不新鮮了——不過也許不僅僅試探。

「聽說阿犬沒事了？」

平手泛秀目前與瀧川一益的關係並不算好，這主要是牽扯到派系利益糾紛，與個人感情關係並不大，然而主動把一份本可握在手上的勢力送出去，似乎是愚蠢的行為。

泛秀心下頓時不安。

「雖然有武家的樣子，不過太年輕了吧！」信長搖搖頭，直言道，「我看還是甚左你繼承這塊領地更讓我放心。」

「你下去吧。」

一陣令人壓抑的沉默。

泛秀這句譏諷，既表現出反感，卻又在信長的忍耐範圍之內，看似是沒有控制住情緒，實則是故意。

「美濃的調略您已經交給丹羽大人了啊，在下豈敢多問呢。」

……

或許是提到了「先父」的關係，信長點點頭，應允了此事。

「在下竭力而為，縱有失職之處，亦非有意為之。」

「講！」

並不是只有你才有兄弟姐妹的——泛秀心下如此說著，但面上卻露出滿意的笑容來：「是啊，所幸神佛保佑呢！」

信長卻沒有立即答應，只是面無表情地問道：

「逝者已矣，我與你同悲，但是罪責到瀧川殿身上，恐怕是過分了吧！」

泛秀拍了拍慶次的肩膀。

最終讓慶次呆在本丸外面，還派了人照看著。

信長擲出和-圖-書摺扇打在瀧川背上，卻再也沒提懲罰的事情。

那兩侍衛卻當是這位大人質詢，頓時惶恐不已：「我們也是職責所在，您大人大量……」

「家兄，這次合戰不幸戰歿，我想請這個孩子……」

「叔父，我……」

……

「我——」慶次雙目通紅，咬著牙說不出話來，突然從身後的矢袋中拔出一支短箭，雙手摺為兩段。

「平手五郎右（久秀的字）死了？」

「就是那個鬼童子？」

「如何？」

平手家西志賀城，有知行三千石，另外還有一千石左右的地侍，歸屬其配下，總計是四千石的實力，最多可以招募三百足輕。這份實力，放在文弱而且優柔的平手久秀手裡，多年來並沒有什麼增長。不過若是換一個年輕有為的家督，很可能搭上織田家突飛猛進的快車，數年後列為重臣也未可知。

「哼，什麼神佛的……」信長輕輕哼了一聲，彷彿是十分厭惡這些東西，「這次動員萬人卻無功而返，甚左你有什麼看法？」

瀧川愣了一下，下拜答曰：

「噢，美濃恐怕不宜力敵，而是智取為上。」

「是。」

瀧川十分小心地回答說。

信長緩緩問道。

雖然現在慶次看上去是對瀧川一益這次的行動很不滿，不過將來呢？根據後世知道的歷史，前田慶次該是個重情義的人，就算他現在換了平手的姓氏，也應該不會有改變——但是二十年來，不符合後世印象的事情已經見過太多了，那並不可靠。

這真是預料到最難對付和*圖*書的場景，既不能應承，推託又有可能得罪他……還好慶次並沒有異動，似乎對泛秀毫無懷疑。

如果這是他的真心話，那麼讓此人接替兄長，並不是壞事。

順著慶次的手指看去，幾個平手家還活著的士卒，卻都是滿臉的黯然，默認了慶次的話。

「主公，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沒過多久，這個精幹的中年人就出現了。

果然，冷靜了許久的慶次，臉色一下子又難看起來。

泛秀淡淡回應到。

泛秀只能先獨自覲見。

這一番話，正好對了某位實用主義者的心思。

「那就讓他等在這裏吧。」

「那麼如何智取美濃，你有腹案了嗎？」

按道理現在並沒有心情說這個，不過泛秀卻不得不按捺住心下的反感，仔細地回答著。該說他變得虛偽了，還是該說他更適合這個時代了呢？

泛秀靜靜聽完他的感慨，才說道：

泛秀拜了一拜，身形沉靜，看不出半點「驚」來。

「主公，您不是也聽說了，慶次郎初陣就取得鬼童子的名號，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埋沒了就太可惜了。況且我與家兄，皆是先父血脈，本為一體。」

徑直向信長施了一禮，對旁邊的泛秀視而不見。這也正是他作為織田家臣的處世態度。

「平手家堪稱是世代忠烈啊！久助（瀧川一益）這次，若不加以懲罰，恐怕說不出去吧。」

泛秀想要阻攔都來不及了。

「那以後就多想想！反正三河那邊也沒什麼大事了。」

「在下希望您能允許家兄的樣子，慶次郎繼承和*圖*書家業。」

「好吧！」他側首看著慶次，招手示意他過來，「五郎右（平手久秀）是如何戰死的？」

「就算這樣我也遲早要……」

「慶次，別忘了，以前你是瀧川家的血脈。」

「那就讓他進來！」

這的確是我所了解的瀧川一益——泛秀如是想著，功名心強烈而不近人情。他與平手久秀其實有著不錯的交道，或者說那個老好人跟大部分人交情都不錯，可是他覺得救援久秀可能會導致殿後失敗，大軍有失，所以果斷拒絕。

「平手殿身亡，在下甚為悲切，然而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泛秀直視著他，想要看清這人的心性。

「嗯……那平手五郎右久秀，作何解釋呢？」

「承您這句稱讚，受寵若驚。」

後者如遭雷擊，佇立不動，少頃，方才垂首下去，默然不語。

信長十分讚許地點了點頭，「權六（柴田勝家）就只知道正面攻打，林佐渡只知道爭權，碰上這種問題只有你和五郎（丹羽長秀）能幫上忙！」

泛秀揮手打斷了慶次的咒罵聲。

織田信長側對著泛秀，並沒有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但也不是太在意的樣子。

「殿下……」

同時還伸出手去，把蠢蠢欲動的慶次死死按在地上。

一念至此，突然心生感慨。即使後來漸漸並不和睦，也畢竟是嫡親兄弟啊，整日忙於計算利益和關係，難道就不能忽略這一次嗎？

「從今天開始，我就和瀧川家再沒有恩義了！若是下一次再有人冒犯先父，不管是誰都不會饒恕他！」

「那都是因heｔubooｋ•cｏm.com為……」

「那孩子帶來了嗎？」

倘若慶次是親生的兒子，或者他年紀更大一點，繼承權自然不存在疑問。然而目前的情況，最後要外力的協助——即是信長的批准，才足以服眾。於是平手泛秀帶著這個侄子，重新走進了清州城。

站在泛秀和慶次的角度講，瀧川固然可恨。但是站在織田家的角度來看，卻又有所不同了。以平手泛秀現在的位置，反倒是對瀧川有那麼一絲理解了。

平手泛秀安撫慶次幾句，對方卻依舊是流淚不止，言語之中，把平手久秀的死因，責怪到瀧川一益斷後不利上面。然而他本身就是瀧川家的血脈，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良久，慶次那孩子才緩緩抬起頭。

「平手家雖然有死忠的節烈，但是在下卻是『生忠』。死忠雖然可以作為典範，但是在下這樣，留下有用之身，卻能夠更好地為主公的霸業效勞。」

「胡說！明明是你怕死！」

慶次先是一臉希冀，瞬間又轉為複雜，顯然是想起泛秀那句「瀧川家的血脈」了。

織田信長倒也沒有計較這份無禮行為，只是接著問到：

信長打斷了泛秀的話，臉上還呈現出幾分驚愕來，並不像是作偽。

聽過了原委，信長並未表態，只是對身邊的小姓說：「把久助那傢伙給我叫過來！」因為瀧川負責指揮直屬忍者軍的關係，一般不會離開清州城太長時間。

「是。」

「正在門外候著。」

「不錯！」

不過現在，他卻不得不開始考慮利益的問題。

「吉兵衛（村井貞勝）還沒和_圖_書把陣亡的名冊送上來——真是想不到啊……」

若是十年前，泛秀一定會如面前的慶次一樣悲憤莫名，還會去質問瀧川一益，甚至把這份負面情緒歸結到織田信長的指揮上。

「叔父。」

泛秀默默點了點頭。

「慶次啊……」

泛秀還沒來得及開口，信長卻劈頭一句打斷了他的話。

若是五年前，泛秀大概不會意氣用事，罪責他人，而是立即確認平手家西志賀城的繼承權，把兄長遺留下的養子扶植上台。

「不敢。」

「傳言瀧川殿的辭鋒之利，更在鐵炮之上，看來不虛啊！」

「殿下！」

泛秀答了一聲，走到本丸外面，把慶次接進去。

正在思索之時，突然有個膽大的人，跑到泛秀面前跪下。

城門口的侍衛見了慶次，卻是十分為難，隱約表示這好像是個陌生人。

「大人！就算您如今是織田家排在前幾個的人，可是瀧川也與您差不多啊，想要討回來這份公道，看來是不可能的了，您還是勸勸少殿（平手慶次）吧！」

話里依然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

「久助啊，這次你擔任殿後之職，可曾失職？」

慶次忍不住插了句嘴，被泛秀望了一眼，才堪堪止住。

「不是這樣的！」剛剛平靜下來的慶次，臉上又浮現出悲憤交加的神情，「我親口跟他說了，義父還沒有回來，但是瀧川一益那個傢伙，一意孤行地要撤退！而且我要出去救人都被他攔下來，還把我捆起來強行帶回來……這些人都看到了！」

雖然聲調很高，但泛秀卻聽不出什麼憤怒的意思。

「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