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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田長親這時方才瞭然：「在下明白了。大殿的志向，不僅是要獲得擁立將軍上洛的大義名分，還要把近畿列國納入麾下。所以對六角嫡系務必一擊制勝，但是對於外圍的小勢力卻最好不要結仇……」

彼處的六角義賢也是殫精竭慮維護自己的勢力，先是儘力勸說因為其子愚行而離心離德的家臣，勉強湊齊了近兩萬的人馬，明面上可以一戰，接著又致信給他的妹夫，伊勢北田具教，約定共同進退。

「織田家攻打美濃，前後用了六七年才徹底壓制下來，而近江六角，比起美濃齋藤有過之無不及。」說到這裏，本多停下來，抬頭向汎秀請示。

「並不是將其策反，只要他們能夠作壁上觀，或者消極抵抗即可。」——甚至還可以再退一步，只要在他們歸附前搭上關係就行了。

「我看還不盡然。」汎秀搖頭表示反對，「知書達理的武士未必通曉謀略，擅長計策的智將也可能外表上是粗豪武夫，只是世人都混淆了這些東西。」

「這個么……」汎秀不置可否，「自然是要告知那位殿下，不過表述的方式要恰當，而且我的本意也並不在此。」

接著平手汎秀仔細問過了資料，思索了一會兒，才吩咐他們離開，而後對著河田與沼田兩人問到：「你們都在近畿一帶行動過，對日野城主蒲生定秀，有何看法？」

「接著說！」

「這個……我還記得他是個習慣用姻親來建立關係的人。」河田思索了一會兒，答到，「他讓自己的長子娶了六角筆頭家老后藤賢豐之女，次子、三子分別繼承青木、小倉和*圖*書兩家，兩個女兒則是嫁給了北伊勢的神戶家和關家，用這種方式，漸漸建立了自己的勢力。」

「這次去近江，沒有遇到以前的熟人嗎？」

蒲生忠三郎賦秀，雖然能力全面，但也沒什麼出眾之處，相比之下倒是他在安土政權中的人脈關係，非常值得利用。這時平手已經在做外派的準備，而堀秀政和蒲生這類人是必須搭上關係的。

這個時候足利義昭開始有想法了。明智光秀能說服他來岐阜城的最大原因，正是朝倉氏半年按兵不動的舉止。然而現在織田也似乎沒什麼兩樣。

汎秀將所得的資料展示出來。蒲生定秀此人，數十年前借六角和幕府之間的矛盾，殺死了傾向幕府的堂兄，奪其家業。十余年前受命進攻伊勢，卻把同僚和對手一起拉進了姻親的圈子。幾年前六角氏動亂，又是他出來收拾殘局，建立了與主家幾乎等高的威望。

「綜合來看，此人的確是全才，不過器量也僅僅是一城一郡而已，並沒有在六角家的大政上起到輔佐作用。」河田長親補充說。

接著又傳出美濃三人眾不穩等諸多流言，真真假假，難以分辨，信長甚至當真起了疑心，召集稻葉一鐵到一間寺里赴茶會，又命忍者暗伏于室，若見異動則格殺。一鐵泰然自若，胸懷利刃而去，聞屏風后異動，色未少移，只是以手指著壁上的捲軸，依畫中意境而吟曰：

因為瀧川一益對北伊勢的攻略，以及九鬼水軍等關係，北田家與織田家一向不睦已久，所謂唇亡齒寒，就算不看在姻親上，北田具教也不和_圖_書會拒絕這次邀請。

「都查清楚了嗎？」

這是對中村提問的。

從正面的角度講，如此一來織田家佔據了聯軍的絕大數份額，自然也能獨享上洛的政治利益，不過另一方面能否戰而勝之就成了問題。

「殿下是想要招募忍者的話，我們還有一些路子。」中村一氏這麼解釋說，「雖然拋棄了原有的苗字，但是在下畢竟甲賀瀧家出身的人。」

「是。在下聽說，大殿經常關心甲信的武田氏，不妨以大膳大夫（武田信玄）作比。大膳攻打南信濃，雖然屢屢戰勝，卻花了十年時間才平定下來；而攻打北信濃的時候，雖然不敵村上氏，卻使用計略，不到五年就納入本領……殿下您方才所言，是指，擊敗六角只是手段，獲取近江國才是目的。」

汎秀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側首望著西邊。

「若是有出色又賦閑的人，你可以稍加留意，日後可能用得上。」

淺野長吉這時候從門外跑進來。

「講來聽聽。」

逸話一時傳為美談，不過卻也反映了當前的窘境。雖然都是些旁門左道的小事，但是卻令織田家不勝疲擾。

河田長親也表示贊同，不過出言卻正好相反：「依我看織田大殿該是有更深一層的想法。」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蘭關馬不前。」左右不解，一鐵答曰：「此韓退之詩也。」而後逐句解釋。這時信長出現，喚出隔壁埋伏，謂一鐵曰：「初以汝為一魯男子也，不意有文學如此。」一鐵亦出懷中所藏匕ｗwｗ•hetｕboｏk•ｃom.com首，肅然道：「仆今亦不願徒死也。」

「彌八（本多正信），幫我擬封書信，向蒲生下野守定秀問好。」

「噢，殿下您的意思是說，只要本家展示出足夠的實力，他就會主動投效過來。」本多正信雖然不了解近江，但這個時候也明白過來。

「是。」

「似乎是六角家頭號的猛將，歷來作為先鋒出戰，靠著軍功成為重臣。」沼田先是老老實實地說出了最普遍的印象，而後又補充到，「不過一般人卻因此忽略了，日野城附近的商業被他發展得相當昌盛，而且治安方面也比較出色。」

「殿下。」沼田解釋到，「六角家雖然衰敗了，但是左京大夫（六角義賢）本就是擅長智略的人，手下又有精銳的甲賀忍者，對付他們只宜正面強攻即可，想要加以調略反倒是不易。」

（解釋一下，歷史上的北伊勢此時的格局是十分複雜，不過主角沒負責那一段，我也就不想詳寫了。）

「讓他們進來！」汎秀吩咐到。

「還要鐵炮的事情。」沼田又開口了，「幾十年前鐵炮傳入之後，蒲生家就建立了單獨的鐵炮工房，雖然產量不高但是也成為軍力上的一大支撐。」

「殿下，中村和服部兩位回報。」

服部秀安和中村一氏兩人走進來，對著汎秀伏身拜倒下去。

這並非是判斷能力的高下，而是雙方理念的不一。從大的方向上講，數百年以來的封建莊園制度已經漸漸開始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具有較高的集權性和制度化的地方諸侯，鬥爭的方式也漸漸發生了差別，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注意ｍ.ｈｅtuｂｏoｋ.ｃｏm.cｏm到了這一點。

汎秀輕輕搖頭，對他們說：「擊敗六角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接著正要具體說明白，卻一眼看到旁邊的本多正信似乎是欲言又止，於是詢問道：「彌八郎有何看法？」

「殿下謬讚，在下惶恐。」

「此人行事謹慎，恐怕不是輕易能夠說動的啊。」沒被點到名字的沼田反倒是替他們著急。

「上野助啊，你說六角已是外強中乾不堪一擊，如今似乎有些偏差啊。」平手汎秀在城裡對著沼田佑光悠然說到。現在身邊可以做謀臣的是河田、本多、沼田三人，松井友閑也是個聰明的人，但畢竟不是正統武家門第，很多事務並不順手。

這一番話讓聽者摸不著門道，不過汎秀也沒等他們反應，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個人很善於借勢，在歷次的變動中都成為了得益者，這絕不是偶然的。幾十年前的事情已經被大多人忘掉了，不過仔細派人查探的話，還是能夠找出蛛絲馬跡的。」

「這個……」本多猶豫了一會兒，「對於您方才那句話，的確是有了一點淺見，只是不敢隨便妄言。」

至少越前的朝倉義景，就十分大方地派人護送足利義昭前往岐阜城，還「禮貌」地給剛剛搬家的信長寫了一封書信，對他揮師上洛勤王的行為，表示了精神上的支持，同時隱晦提到，如果近江的六角和三好等「逆賊」難以對付，朝倉家願意「幫一點小忙」。言下之意，他根本不看好織田家獨立完成上洛。

織田家的反應是立即出兵前往北伊勢加以壓迫，打算以強兵迫使北田家等勢力轉變立場，結果還未正式和_圖_書開戰，就聽到了武田家撕毀盟約進攻美濃的傳聞，頓時軍心大亂，不得不撤退回去。後來才知道那只是六角治下甲賀忍者施放的偽情報。

不過這位「准將軍」並不是個愚蠢的人，他沒有直接去質問信長，只是側面提了一些不著調的要求，隱晦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滿，比如抱怨侍者行事粗鄙不知禮節等等。這又涉及到另一個問題了——比起京都或者越前一乘谷，尾美兩國是當真。

「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河田、本多等人在汎秀的影響下，潛移默化中思考方式更加靠近，而身為舊幕臣的沼田，思維自然稍微保守一些。

亮出一章「天下布武」的大印是很容易的事情，然而要真正實現這四個字卻註定是個漫長的過程。就比如當下的上洛事宜，在看好織田的人眼裡六角已是刀俎上的魚肉，但是站在另一種角度卻可能得出不同的結論。

……

汎秀聞言不置可否，只是望向河田長親：「還有補充呢？」

「甚合我心。」汎秀頷首誇讚到。看來這幾年著力培養，還是相當有效的。

既然朝倉家是這種消極態度，那麼多年依附朝倉生存的淺井家，夾在兩邊自然難受，坐擁二十萬石的「近江之鷹」最終私下承諾了三千援軍——這隻相當於他三分之一的實力。而三河的德川受到東線的壓力，更是只能抽出一兩千人來作形式上的支持。

「不過因此耽誤上洛的話，似乎還是得不償失吧……」沼田佑光謹小慎微地提出一點質疑來。

「此事，不用稟報大殿么？」河田長親疑惑道。如果只是私下促成此事，恐怕功勞簿上不會有記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