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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容貌讓人覺得，凝視太久會失禮，泛秀不自覺便悄然將視線移開一點。

「但在下卻只能稱您平手監物。」

「可是，如鄙人這樣什麼都不談了，或許只是欲擒故縱的手段也說不定。」泛秀自嘲了一句。

「那些人無非是企圖說動在下入仕罷了。」竹中重治微微搖頭，「以名利相誘者，尚且可算是不避本心，至於企圖以『天下大義』做幌子的人……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卻想用來說服別人，豈不是十分可笑么？」

「若是不等您發問，我就主動道明的話，豈非顯得太不自矜了么？」竹中調笑道。

按照歷史的教訓，這個時候六角義賢應該已經想好退路了。而有著先知先覺的平手泛秀又把目光投向了觀音寺城。

「這個結果已經很讓人滿意。」泛秀心裏理想的結果也正是如此。

泛秀不覺莞爾。這才是真正的風雅之士啊。

「如果監物大人不棄的話，鄙人願竭力將所學傳授于令郎。」

「會這樣提問，真不像是平手監物的風格啊。」竹中沒有正面回答，「也許五hetubook.com.com年或者十年之後，在下又會厭倦了浪人的生活呢？屆時若是苦求入仕而不得，還望您關照。」

非職業士兵的年代，戰爭有個顯著特點：無論戰時打得多麼熱鬧，一到春耕秋收時節就各自偃旗息鼓，回家種田。目前織田家每萬石抽取五百到六百人的比例，雖然已經低於大部分的大名，但其中仍舊包含著大量的農兵，自然也無法擺脫這條規律。

皮膚白皙，嗓音輕柔，男生女相，這些形容片語合到一起，似乎並不是什麼正面的描述，不過集中於此人身上，卻展示出十分微妙的親切感。如果用網路詞彙形容的話，那就是「治愈系」。

「令郎啊……」竹中眼中閃現出一絲期待之色，旋即又消失下去，「可是您為何會找到鄙人呢？」

「那麼蒲生下野準備歸附於織田家了？」泛秀立即發問。

已經快要被人遺忘的美濃麒麟兒毫無徵兆地出山，勸降了目前六角治下勢力最大的家臣——日野城蒲生氏。後者派遣十歲的幼子鶴千代擔任人質前往岐阜和_圖_書城。以此為線索，北伊勢數家豪族被連帶招撫，大部分的六角的余臣也開始起了新的想法。甲賀五十三家中，也開始漸漸有人投靠到織田那邊去。

「監物大人，您還沒問過鄙人此行的目的呢？」

竹中重治徐徐拜倒下去施禮，神態有種說不出的優雅和柔美。

「噢……這倒是我疏忽了。」

「正是。您上次遞給蒲生家的信息，這次在下是為他們回復而來的。」

平手泛秀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兩輩子加起來這個人的名字在腦海里停留了幾十年，不過卻從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如此相貌。

「蒲生家您也很熟悉？」

「多少人都延請不到的客人，突然出現在面前，這令我相當疑惑。」泛秀考慮到對方的心思，於是直截了當地說到。

進入慈父模式的男人，令對方不知該如何答話。只能岔開話題說：

泛秀微微嘆了一聲，道：「要這個舞文弄墨的學者不難，但武家更需要的是把書卷上的心得發揮出來。另外為人之道，也更需要師長指點。說來慚愧，近年來事務繁忙，一直無暇照和圖書顧家人，有愧啊！」

「是這樣。」泛秀收斂起笑容，「犬子也漸漸到了開蒙的年齡，他自幼體弱，恐怕不能修習弓馬之道，所以我特地找僧人教他文學禮法。不過還需要一個武家的前輩來指導。」

「另外伊勢那方面——」竹中側目看著泛秀，緩緩說到，「蒲生家願意寫信促使神戶氏與關氏放下武器。同時他們城裡還有重要人物……」

「噢？願聞其詳。」竹中明確知道對方所說的與他人不同，所以神色不變，只是微微一笑。

而後又道：

「在下的請求您肯答應了嗎？」

只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卻被他經營出一份不淺的交情來，還真是難得的能力。

泛秀微微有些驚訝，雖然早已知道竹中重治善於結交，不過這個範圍還真是夠廣啊。

「果然還是決意要隱居了？」

信長的反應是立即讓十歲的蒲生鶴千代與次女定下婚約，同時再次帶著軍隊和黃金進入伊勢國，用這兩種手段，連續懾服了十幾家豪族。

……

「竹中先生此行，有何貴幹呢？」

織田信長的心情頓時又下降到m.hｅｔuｂｏoｋ•ｃｏm.coｍ最低點。派出去進行策反調略工作雖然有進展，但是很難立時湊效，而時間卻一天天流逝過去。就在他忍不住要在寒冬出兵的時候，突然有了轉機。

「您現在算是為哪一家效力呢？名分上是淺井，但實際卻在幫助織田……」

不過以智謀著稱的六角左京，自然不會像齋藤龍興那麼容易對付。

「貴字不敢言，不過或許能為織田尾張守稍解憂愁。」

這時候足利將軍才終於相信織田有著比朝倉更強的動員力，終於安心在岐阜城居住下來，還主動發起朝廷的關係，幫助弄來了正式的天皇綸旨，確立了織田對於尾美兩國的合法佔有。

這是個很有吸引力的人，無論是氣度還是容貌——泛秀心裏這麼想著，而後將他迎入了室內。

泛秀靜靜聽完他的描述，而後突然又問到：

六角義賢的兩條計策，把時間拖到了年末，最適合出兵的深秋或者初冬已經耽誤過去。如果到了二月份之前還沒有取得什麼軍事上的成果，就只能等到五六月份再發兵了。那麼天下人會如何看待當年信誓旦旦，而今卻碌ｈtｔps://m.hｅｔubｏoｋ•cｏm•ｃoｍ碌無為的織田家呢？足利義昭又會怎麼想呢？

「那……之前並沒聽說您去過伊勢，想必就是近江了？」

於是泛秀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地欠了欠身，問道：

「其實……我也是為了一點私心，才會與您打交道。」

「在下如今只忠於自己的心。」

這就涉及了心理學和哲學的問題，泛秀不願細談，於是問道：

盤算失誤的朝倉義景倒也算是果斷，頂著西面和北面兩線壓力擠出了兩千精兵，由一門眾朝倉景恆率領，以保護將軍之名，參与到上洛聯軍。

竹中卻表示不贊同：「在下自以為還是分得清人的。就以您在領內施行的舉動為例，不管目的何在，善政終究是善政。」

「我是該稱呼您竹中遠江守，還是半兵衛先生呢？」

「三年前，在下還身處美濃齋藤家之時，曾經率軍支援過蒲生下野大人（指蒲生定秀）。」

「正是。」

「恐怕不行……」竹中徐徐搖頭，微笑示意對方稍安勿躁，「蒲生氏深受定賴公之恩義，絕不敢與六角家敵對，此番只能置身事外了，他們願意獻出幼子作為人質，來表達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