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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事態展開有些出人意料，中村一氏沒來得及反應，只見那黑衣女子突然拔出忍刀，加速向前，直撲平手汎秀而去。

大名家和忍者眾，雖然不存在太大的共同利益，但更不存在衝突。在沒必要破棄聯盟的情況下，數代人維繫起來的紐帶，也的確會演化成緊密的關係。

也許正如中村一氏所言，只是習慣了而已。

百年以來，觀音寺城並不是第一次被攻打，每次遭遇困境，六角家的家主都會放棄掉居城，率領親近力量躲入地形複雜的甲賀郡，利用那裡的忍者勢力，積攢復興的力量。

無論是盤腿坐在席子上，還是雙腿摺疊跪坐腳跟，都是不利於行動的姿勢，但平手汎秀在私下為了放鬆，卻是隨意靠在牆面，雙腿彎在身前。

汎秀強忍著鑽心疼痛，揮了揮手，表示無恙。

平手汎秀喃喃自語，腦中閃過「中忍考試」，「影分身」之類的東西。

如此失禮，是誰這麼不懂規矩？

諸大名的上洛聯軍已經各自返回領國，若六角趁勢而起，那麼守備京都的平手汎秀將會腹背受敵。但若能離間甚至策反這些忍者勢力，那麼六角復興的根基就會被破壞。

「這個……」

眼下是無暇顧及這些的。

話音未落，一陣低沉的腳步聲響起，隨即房門被用力扯開。

平手汎秀把這個家族理解為權力傾軋的失敗者。無論何種制度何種環境，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缺乏政治鬥爭ｈtｔps://wwｗ.ｈｅtｕbｏｏk.ｃom•com，東方社會尤其如此。

不到二尺的直刃，反射出一道白光，在昏暗的燈燭下分外奪目。

而雇傭兵，似乎並不該具備鮮明的立場。

「看來並不是以戰鬥力來劃分啊，我還以為會有什麼廣泛的考核內容呢……」

「有動靜！」

然後才反應過來，不知是否錯覺，身前這刺客，彷彿是有中途收手減速的動作。就類似於後世的足球比賽當中，為了避免領到黃牌，而收腿的動作一樣。

大名和忍者自然也存在共同的利益可言，只是似乎並不足以延續數十年。

上洛之路，面對最強大的敵人六角家，織田氏的大軍順利攻破了觀音寺城，頗有一戰而定天下的氣勢。但是六角家隱藏在暗處的實力卻還遠遠沒有暴露。

在階級社會耳濡目染，尊卑之分已然深入心扉，汎秀雖然沒有呵斥，卻不禁皺眉不悅。一旁中村一氏愣了一會，意識到此刻正該狐假虎威，卻見來者身形修長，儼然是女兒身，頓時又咽了回去。倒不是他憐香惜玉，而是不知道姬武士井伊直虎與平手汎秀的關係。其他同僚倒是無妨，但若是無意得罪了殿下的枕邊人……

「甲賀瀧家倒是毫無疑問地上忍世家，作為分支的中村氏一般被認為是中忍，不過目前……」中村一氏談到家族沒落的窘境，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倒是並沒有露出太多感情。

汎秀下意識地發問。

不和-圖-書過說到利益衝突……

「是敵方潛入了嗎？」

……

在忍者的世界里，有著所謂上忍，中忍，下忍的稱呼，不過劃分這一切的不是忍術技藝而是在組織中的地位。下忍即是最前線的工作者，擅長攀岩、潛伏、變裝的技巧，中忍屬於戰術層面的隊長，一般負責整體行動的策劃指揮，而上忍多半是坐鎮本部的家族首腦，關注周邊的政治格局，決定勢力的外交態度。

同行是天生的冤家，遲早會遇到爭搶同一個「業務」的時候，而忍者與武士似乎並不屬於同一個行業的從業者。

「還是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拔刀撲過去的時候，中村一氏心下已經涼了。

「似乎……是失火了。」中村一氏並沒有挪動身子，只是皺著眉，側首作傾聽裝，就做出了判斷。

一時之間，連拔刀的動作都沒做出。

「大人您怎麼會這麼想呢？」挺直腰桿，侍立在一側的中村一氏驚訝地抬頭望過去，只見平手汎秀靠在牆壁上，目光清明，並不像是喝醉了酒的樣子。

平手汎秀下意識地覺得面前這個年輕人太過淺薄。縱橫捭闔翻雲覆雨，對於亂世武家而言，即使延續數代同盟，也隨時會因利益衝突而變成仇讎。

正因為此，從甲賀出身的瀧孫平次——也就是改名叫做中村一氏的少年，近來頗受重視。作為傳統的武士，平手汎秀並不了解忍者世界的規則。

平手汎秀本是以戰功立名，素有勇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之稱，刀劍騎射槍棒都下過功夫，但近年來作為獨當一面的部將，單獨面對敵人的機會越來越少了。甚至於所配的太刀，也漸漸流於浮華，成為精緻但很少出鞘的裝飾品。

而平手汎秀卻在片刻之後，才聽到若有若無的呼喊聲。

「恐怕……未必！」中村一氏轉了個身，朝向平手汎秀微微躬身，但言語卻是直截了當的否定，「城內的物資是定期從京都那邊運送過來，與其燒毀不如截斷路徑更簡單也更有效率！」

只是這一瞬，刺客就失去了機會。

「殿下，您……」

等中村反應過來，已然來不及擋下。何況他方才躬身侍立，本不是容易發力起動的姿勢。忍者中的精英倒是能夠克服這種問題，但是中村一氏生來也算是小家門戶的少爺，忍術修業方面，並不算是頂級的水準。

「喂……」那女忍者卻丟下了忍刀，悻悻地對著平手汎秀說，「我投降了。」

對這些具體的忍者戰術，中村有著很好的理解，汎秀也覺得言之有理。

大部分武士在這個時候，都會選擇以血肉之軀擋下進攻。功高莫過救駕，只要沒死在這裏，就等於是立下了難得的功勛。

平手汎秀也定下神分辨，卻依然只是覺得模糊不清。仔細分辨似乎果真是叫人救火的聲音，但從音量判斷並不嚴重。

莫非聽力也是忍者訓練的內容？

「大概……是因為習慣了吧。」中村一氏猶豫地回答說，和*圖*書「先人保持下來的習慣……」

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一個長期可靠的聯盟往往是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

傷口並不深，但卻令這位遠近聞名的武將，險些疼得叫出聲來。這比上戰場的時候，手足受傷難受多了！

「井伊大人是忍者假扮的……」

平手汎秀低頭沉思。這些年來他一直憑著對歷史的記憶和一絲運氣行動自如，作為一個參謀型人員這樣已經足夠。但是獨當一面的時候，卻必須面對細瑣事務。

雖然沒來得及思考，卻做出下意識的動作，伸腿把身前的矮桌踢飛。

中村一氏克制住心頭怒火，揮刀逼退女忍者，站在汎秀身前。

中村父子投奔到尾張已過五年，已經到了獲得信任的時間。不過年近四十歲的中村一成老去的很快，開始疾病纏身，到了需要離開前線的地步。在這個平均壽命只有三十多歲的年代，這也的確是退休的年齡。

就如同武士中有足輕大將，侍大將，家老之類的階級一樣，上下之間並無絕對的界限，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完全可能因為出身豪強世家而被尊為上忍，同樣也可能在家業沒落之後需要親手上陣，而降格為下忍階級。

……

中村一氏似乎是被問住了。作為中忍世家出身，他的眼界只停留在戰術層面上，並不習慣於判斷政治局勢。

理論上講這種類型的忍者們不應該是拿錢辦事的雇傭兵么？

然後幾個侍衛先後鑽了進來，圍成一圈。

「甲賀忍和*圖*書者眾並不是六角家扶持建立起來的吧……為何一直支持六角家呢？近畿附近的強勢大名並不只有這一個。」平手轉換了話題，問出最關心的內容。

習慣了……

接下來外面傳來一聲大吼。

突入重圍中完成刺殺任務，無論成敗都不會倖免，行動者往往事前已經服毒，或者把致命毒藥藏在嘴中，根本沒有審問的可能性。這一點身為武士自然是心知肚明，不用問是否活捉了。

如果對方全力刺過來，恐怕連這下意識的反應都未必……

門口到平手的坐席，距離不足二十尺，正常人三步可及，更何況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忍者呢？一襲黑衣，只停頓了一次，輕輕點在地上，頃刻越過房間。

「忍術本來就是在黑暗中傳遞的東西……」中村一氏接著解釋道，「更何況各地的流派傳播情況十分複雜，既有甲賀、伊賀這樣的傳統忍者聚集地，也有透波、風魔這種被大名扶植起來的組織，要在全國設立統一的標準是不可能的吧。」

「那麼你們中村家，屬於……」

會這麼想的原因么……任何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都知道吧。

就算事後斬下刺客，平手汎秀也有可能被擊殺當場。

不過來不及細想，那忍刀卻是刺穿了木製的桌子，扎進汎秀的腳底。

只是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然沒有了機會。

的確是如此。

侍立不語的中村一氏突然低聲驚呼，手按著刀柄向門外望去。

平手汎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立刻想到一個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