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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手汎秀遠離了故土，孤身呆在京都，身邊除了一個姬武士之外，再無家眷陪伴，所以他其實是沒什麼閑心來寺社閑逛的。但誰叫信長那傢伙指定了要在此處會面呢？只能提前跑過來等了。

「稟報主公。去年十月下旬，在和泉偶遇淺井家的隱退家老赤尾清綱，與他攀談了一番，才臨時生出些許想法。故而……」

「嗯……」信長微微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讓汎秀以為他還要多說幾句書的問題。但隨即他就想到另一個地方，說到：

「這個……」汎秀故意做出窘迫不安的樣子。

過來求藥師如來的，似乎是以延年益壽的願望為主，而八幡神則是代表了弓馬之道的武神，所以汎秀決定還是選了後者。他提前派人打點了關係，在神宮附近佔了一座偏僻的客房，作歇腳處。

《梅松論》這本軍記物語，寫的是室町幕府成立的過程，篇幅短小，筆法精到，堪稱佳作。但字裡行間顯露出來的對所謂「武士精神」的無腦推崇，讓人略微和-圖-書感到違和。平手汎秀翻到新田義貞討滅鎌倉幕府這一頁，突然困意上涌，於是徑直扔下書本，安然躺下睡去。

「《梅松論》？文章善，然其意不可取。」

聽了這句推脫，信長也沒著惱，反而捋須調笑曰：「平手監物不是最善無中生有嗎？」

片刻之後，信長也回了四個字：

信長用詞一貫言簡意賅，但汎秀卻聽懂了問題，立馬回答到：

這幾個字，可是很少能在織田家聽見的。信長這人，天賦異稟，聰慧過人，但又缺乏耐心。家臣的建言，他往往聽了梗概，就立即明白，於是十分厭惡言之無物的虛詞廢話。上一次平手汎秀聽到他要求「詳細道來」，還是在十幾年前，獻上檢地、樂市、刀狩這「興國三策」的時候。

正月寺社人氣興旺，物價也水漲船高，這座最多只能容十人居住的小宅邸，每晚要收三兩黃金的香火錢。屋裡只有三間卧室，中間那個留著給信長，左邊這個汎秀佔了，右邊的交給親和*圖*書衛眾的幹部們換班休息，至於其他兵卒，就只能頂著嚴寒，輪流打地鋪了。

信長聽完回答，仍舊沒有表態，而是再次展示了跳躍性的思維，再問：

「勞煩詳細道來！」

這一覺便睡足了五六個時辰。

元日詣（即後來的初詣）是新年中最正式的必備活動，這個習俗可以追溯到古墳、飛鳥時代。當時的氏族首領，會以家長身份，在正月第一天帶領全族舉行大規模祭祀，向祖先神或家族守護神祈求庇佑。為了表示誠意，除夕的整晚都是需要在神社裡祈禱度過的。

「是。」汎秀花了片刻時間組織語言，解釋道：「如果要徹底向幕府示好，就把他們賣掉的東西偷偷買回來，再贈送給幕府；但若想對幕府作出警告，就把公方大人變賣祖產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傳揚出去。」

同其他東方文化圈裡面的國家一樣，新年，是扶桑國內最重要的節日。在這段時間，家家戶戶都會停下一切的工作，團聚起來，穿上漂亮的新衣服，https://m.hetubook.com.com做些鏡餅、蕎麥麵、年糕之類的傳統食物，再把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擺上門松、連繩。

自組織度更高，理論更完備的佛教從唐土傳來以後，扶桑本土的神道教漸漸受到了影響，形成「本地垂跡」的思想，神佛二道開始混跡、合流。自戰國時代，兩者已經關係緊密，彼此難分。

「是。在下幫助他們變賣了一批藝術品。」汎秀毫不猶豫回應，「倘若不施加援手，雖然丟臉的是幕府，但織田家作為背後得支持者，也難免會被天下人嗤笑，朝廷那邊或許也將產生不利的看法。」

「這個……在下認為此事還可以有兩種後續處理的辦法。」

一眼望去似乎旗鼓相當，但仔細查看，便可發現這寺的八幡宮前寫的不是「八幡大神」的字樣，而改了個職務叫「八幡大菩薩」。從這一點看，還是佛教更勝一籌。

信長簡單一句話，就給這個與《太平記》齊名的軍記物語打上了「不可取」的記號。

而且信長短時間內，對和*圖*書家臣說了「請」，又用了「勞煩」這樣的字眼，真是太稀奇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室內的動靜擾到，甫一睜開眼睛，便被窗外明亮的日光刺得一痛，方知已到了午時。再轉頭一看，室內竟多了一個人。

汎秀反應過來，連忙施禮稱罪。

汎秀聞言也立即符合道：「此書一味尊崇所謂傳統武士重譽輕生之『義理』，卻未必符合今日的形勢發展。」

比如平手汎秀現在所處的這家寺社，院子里既有供奉藥師如來的佛堂，又有祭拜弓矢八幡的神宮，兩邊都有不少信徒聚集，都在進行「元日詣」的參敬儀式。

汎秀聽了此言，體會到對方是嫌自己一直忙於整理內政，未能出兵討伐三好，而感到不滿。於是解釋道：「陸上之敵，已經清掃乾淨。但三好敵酋遠在四國，臣下缺乏海軍力量，也是鞭長莫及。」

那不速之客身上的武士服和佩刀盡皆華美乾淨，但卻穿得不怎麼整齊。中等身材，體格健壯，五官工整，鬍鬚短而稀，有股不怒自威的神態，霍然和-圖-書正是織田信長嘛！

汎秀便躺在這小卧房裡，就著窗外此起彼伏的誦念聲，一邊品嘗寺社自製的酒水小食，一邊捧著本《梅松論》來打發時間，除夕之夜就這麼悠閑度過。

「此事暫先不提。」須臾之間，信長又換了個話題，發問說：「幕府改元經費，是你幫忙籌措的？」

「平定和泉是理所應當，然而失之太緩。」

「無妨，你知道我向來等不及層層通報！」信長大手一揮表示不在意，似乎心情很好。他眼珠轉了轉，便看到汎秀昨晚扔下的書本。

「請講。」信長依然冷冰冰地吐了一個短句，但卻難得地用了一個「請」字。

這慶祝新年的各種習慣也一併融入了具有扶桑特色的佛教道路當中。

「遵命。臣下這麼提議的理由，當然是為了確定淺井與織田的『主從關係』。」

「前因後果不必贅言，說理由。」

「但現在卻解了足利之圍。」信長微微皺起眉頭。

這四個字落地的同時，汎秀餘光看到，織田信長眼中一亮。

「淺井西征，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