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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一雙鷹隼般的雙眼，平手汎秀沒有說什麼「一心盡忠不求私利」這樣的話。信長對這些也根本不信。織田家做事的風格，一向是講究主君和家臣雙贏的。

信長一向都是直接給出命令的，什麼時候有了先詢問的習慣？雖然這個詢問的語氣，也深深帶著不容推辭的味道，但比起以前，還是顯得客氣了很多啊。

不過他本人也不得不承認，這麼做還是有些風險的。平手汎秀提出的方案，確實可行，也更為穩妥，效果亦不差，這種情況下信長是不會為了無聊的面子而不加採納的。

信長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所以首先用這句話，汎秀道出了對方心中的真實想法。側目看去，信長神色不變，但眯起眼睛，似乎是比較滿意。

他是明知故問的，以織田家的情報網，這點消息何至於打探不出。

在原有的計劃里，他打算趁淺井沒反應過來，先襲擊朝倉，造成既定事實，以此逼迫淺井長政做出抉擇。

平手汎秀略有些不適應。

汎秀的原意只是避免金崎這個無謂的危局，但此等理由顯然說不出口。不過這一個月以來，倒也想出了不少從「淺井西征」事中漁利的辦法。其中最合適的就是——

不過，沒多長時間，信長便忽然安靜下來，又說：「和泉至播磨，和圖書走瀨戶內海，豈非淡路水軍的地盤？如何通行？」

倘若說是對孤軍在外的平手汎秀不太放心的話，那不是應該扣留嫡子以作為人質嗎？怎麼反其道而行之？

汎秀聞之額頭上冒出冷汗。

在踏出門外的最後一步，信長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又轉身折返，嚴肅地說：「既然站穩腳跟，就儘快將你的家眷接到和泉，尤其是令郎言千代丸！」

關心也就罷了，還嚴令必須把言千代丸接走，這其中的理由真是難以理解。

接著汎秀又扯出一個新的理由。

所以，汎秀儘管沒什麼腹案，也只能硬著頭皮表示：「臣下自然是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但汎秀也只能煞有介事地作答：「稟報主公，經過臣下的調略，淡路水軍的首領安宅信康現在保持了中立態度，雖然不肯背棄三好家，卻也不再襲擊本家的商船了。」

「然而此事並無名分，如若過於強硬，難以讓人心服。臣下以為，需要潛移默化，恩威並施，才能逐漸將盟友的關係轉為主從。但如今……」

原來信長對他的妹夫，居然有這個安排。

汎秀也跟著調笑了一句，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在尾張得情形。

「淺井家一向為他們出身不高，身無官職的處境而煩惱，此次不妨就以『播磨守護htｔps://m•ｈｅtuｂoｏｋ.cｏm•cｏｍ』的職位相誘。相關文書由幕府所寫，但實際讓織田家臣來傳達，而後天下人就明白，淺井表面上服從幕府，實則是在主公您的麾下聽令。以淺井之軍力，在播磨定能風生水起，但以淺井之政略，難以安定彼處豪族。屆時他必然要請求本家給予支持，便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逐步將其容納到織田的體制當中。」

「七成？」信長嗤笑了一下，「想必你用意不在賣糧，而在銷贓。」

如果把全套想法都公開出來，淺井長政說不定也不會反叛了。

信長聽了這話，投來不悅的目光，瞪了一眼，不置可否。聽了汎秀這番分析，他也意識到問題所在，只是不太願意承認。

汎秀趕緊進言道：「若事先沒有約定，淺井家或許會擔心『假道伐虢』之事。而且不讓其參戰，卻以越前一國賞賜，似乎也有不妥之處。淺井備前（長政）此人性素剛強，未必肯接受嗟來之食啊。」

因此汎秀沒有停留在挑刺階段，趕緊補上了自己的代替方案：

以他的頭腦，很容易就理解了汎秀所說的計劃，心下也覺得十分不錯。信長本身也是一直覺得，淺井長政這個妹夫不太好處理的。太過放任，可能失去控制；壓得過緊，又易激起反抗；反目和圖書討伐，更覺惋惜不舍。

信長開懷大笑，今天第一次叫到「甚左」的名字。

平手汎秀心知：信長此人並不反感有根據的質疑意見，但他厭惡只提出問題，不給解決方案的人，也不喜歡紙上談兵但不實施的人。

按織田家行事慣例，主動提出建議的人，都需要自行去承擔實際操作的人物。平手汎秀作為提議者，在這裏似乎得不到什麼利益啊。

這一段的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言下之意是說信長當下的舉動，壓迫淺井太過，容易招致反抗。

這一番話下來，信長開始皺眉深思了。

「此計尚可，然其利何在？」

信長淡淡答道：「新年之後，立即出兵，何必通知淺井？」

「哈哈，甚左這貪財之狀，與我真是毫無二致。」

明知信長是不喜歡客套話的，但因為對方罕見地客氣了一下，汎秀也就不自覺帶上了冠冕堂皇的言辭。

這個要求不知所謂，但不難做到，汎秀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只是他心裏卻十分不解了，織田信長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呢？

因為織田信長行事過於果決，就顯得比較急躁，細節處經常忽略了下位者的感受，他自己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但天性使然，改不過來了。

只是，唯一的遺留問題是——

稍微回憶了一下過去，hｅtｕｂoｏk•cｏｍ•ｃom汎秀立即壓住情緒，慢條斯理地解說到：

「這是在下身為忠臣，理所當然的事情。」

「昔日雙方力量相若，互施援手，方才結為盟友。但今日局勢已變，力量對比已經不再平等，織田自當居於淺井之上。」

「何況淺井備前（長政）武勇過人，若是局限在近江，未免可惜。不如讓他替主公在西國征戰。」

看來要是不阻止的話，類似金崎、姊川和火燒比叡山的事件，恐怕馬上就要發生了。

信長心生疑問，便直截了當地發問：

不過汎秀馬上又發現信長話里有個問題，於是詢問到：「主公謀略甚遠，臣不能及。只是朝倉和淺井素來交好，不知主公要何時攻打朝倉，又是否需要淺井一道出兵？」

「稟主公，是海運。」汎秀向信長又施了一禮，說到，「近江到播磨相距甚遠，陸路運輸兵糧的損耗會十分巨大。若是此事能成行，我願以市價的七成，為征伐西國的淺井軍提供海路運來的糧餉。」

「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信長搖了搖頭，顯示出不滿意的神情。接著神色一振，向汎秀問道：「有內應在，再讓九鬼幫忙，你可否拿下淡路？」

「停！我不是說織田家之利，而是你自己，你的利何在？」

「再者，淺井對這個能擴大領地的契機，絕不會拒絕。而幕府那邊和圖書，則會認為這是扶植淺井，對抗本家的好機會，想必也會欣然同意。只要主公您肯應允，此事成功的幾率是很大的。如此一來，北近江的問題迎刃而解，也不必擔心淺井生出異心。」

諸事都說完，信長也不作補充，邁步就要離去，汎秀自然是作恭送狀。

「果然瞞不過您老人家。」汎秀也毫無愧色的承認了。

所以原本歷史中，實幹派的丹羽、瀧川、木下得他青眼，竹中半兵衛這種善動嘴的軍師就不受重視了。

「自然是解決近江爭端，令淺井家毫無後患地融入……」

話說淺井去打播磨，想必會獲得不少難以變現的戰利品，包括茶器、武具乃至戰俘等等，藉著賣糧的機會，汎秀就可以順勢接觸官兵，以低廉的價格獲得這些貨物。而後再到和泉的「五日會」裏面去拍賣，便可賺取差價。另外趁著這個機會，還能把播磨納入和泉得商業圈裡面來。

「是！」

此言一出，汎秀不由得一驚。

三段話聽完，信長輕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待攻下朝倉，讓他轉封越前，攻略北陸，豈不是更好？」

說到這裏，汎秀喘了口氣，繼續道：

當然，如果真的推辭不接，信長可能就會立馬變得不客氣起來的。

信長是個盲目自信的人，所以他一直覺得，妹夫最終一定還是會站在織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