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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用完這特殊的「夜宵」，接著坐在專門為領導而鋪設的草堆里，就勢席地而躺，神思漸漸迷糊起來。

鈴木小兵衛看著部下們這嗜睡如命的姿態，估計他們可能昨天晚上聚眾狂歡過了頭，今日還沒緩過來，倒也沒多想。

不過，比以前困得更早，睡得更沉，全身甲胄未解，抱著刀槍，居然就倒地睡著了，這一點還是有些奇怪的。

好在窮慣了的人，自有一套低成本經濟適用型的生活方式。觀察月亮的方位，結合季月時節，粗略估計一下時間還是做得多的。

勞苦大眾認為，多挨耳光能多拿錢，那就是擠破頭都要搶的好工作。特別是對去年冬季雪災中逃難過來的人而言。這區區七個僱工名額，一般人還都應聘不上，非得跟裏面內部人士有點雞毛蒜皮的關係，或者向主事的小吏塞個八百十文的紅包才行。

回憶一下，似乎是在五天前發生了一次「人事變動」，辭退了兩個「手腳不利索」的老手，新招進來兩個逃難過來的新人，具體經手是現在蹲牆角打盹的岡太郎，理由——理由是什麼來著已經不記得了……

他心中還是有些不滿的，但想想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也是一副憊怠樣子，哪好意思多說呢。

反正工錢是公家出的，完全不介意慷他人之慨。

「警視廳」的本部，服部春安那裡，也才擺著一個價值八十貫的精緻漏鍾，作為計時工具。南蠻人的玩意兒動輒百貫的，只有巨賈豪商，和十萬石以上大名可能用得起。

而小鍋顯然是領導特供了，能有些稍微上點檯面的菜肴在裏面。

大鍋裏面，調料多些，味道重，配菜卻很粗糙，是給其餘的人一同分享的。方才那三個沒譜的士兵，每次都是喝完這個之後再躺下睡覺的。

聽了這話，那兩人頓時一驚，呆立在地上，不知如何應對。片刻后，年紀稍大的那個僱工，誠惶誠恐地放下手裡活計，趴在地上磕了個頭，聲音顫抖著答道「承蒙您關心！小的且再把下午搬的油料點一點，萬一數目不對可是罪過大了……」

第一：允許現場打瞌睡偷懶，但必須本人真實到崗；

感受著腹中的滿足，與適宜的溫度，鈴木小兵衛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所以，今夜跟著鈴木小兵衛一起值夜班的三名士兵，都是嚼著飯糰，喝www.hetubook.com.com著味噌湯，邊吃邊聊這麼過來的，接著毫不遮掩地打著呵欠，過了午夜就陸續倒在牆根發出呼嚕聲了。

對了……眼前這一老一少兩個僱工，似乎有些眼生，上個月好像還不在這工作吧？

看了半天，鈴木小兵衛忽然心生憐憫，開口道：「這麼晚了，你們也下午收拾到現在也挺辛苦，反正無人看見，歇歇無妨嘛！」

到達這個崗位之後，鈴木小兵衛一直保有著十分矛盾的心理：一方面覺得前途已然灰暗，提前進入了養老生活，再努力打拚也都是無用功；另一方面卻又仍然以「譜代老臣」自居，奢望有朝一日能被主君記起來，重新回到軍中任職。

第二：不反對自帶點心零食，種類不限，不過嚴禁任何酒類；

這是他自掏腰包買的一大一小兩口鍋，又定期帶些味噌和蘿蔔、腌魚之類的過來，吩咐僱工們仔細燉好的湯，夜裡食用，既可飽腹，又能暖身子。

一般工作人員平均每月要值五次夜班，負責人翻倍。

摸清了情況之後，鈴木小兵衛便與部下約定了三條關於夜間站崗的規矩：

不過，解開幾處關鍵位置的紐扣，倒還可以和圖書視而不見，並且也足以讓身體舒適很多，不至於被硬邦邦冷冰冰的金屬片磕著。

鈴木小兵衛強撐著眼皮，無聊望天發獃，一直從華燈初上，燭火闌珊，最終到月明星稀，夜黑風高。

人家拉關係，塞紅包找到的工作，豈能不珍視之？

燈火下仔細一看，老僱工鬚髮半百，腰背半僂，看上去腿腳已不太利索。小僱工面有菜色，骨瘦如柴，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兩人一前一後，用一根竹竿子，挑著半箱子小米，咬著牙一步一步緩緩往院子側邊的小倉庫里走去，顯得十分吃力，十分笨拙。

平手家的現金流比絕大多數大名都要充裕，支付給僱工的大多是足額銅板，待遇優厚，甚少拖欠。

……

遺憾的是，只有配著刀，穿著制服，衣襟上綉著平手氏家紋「大引兩」的人才能享受如此待遇，他們有著正式的編製，輕易不會被辭退。

每三到四天來一次，斷斷續續工作七八個時辰，並不需太使勁，便可領到五十文錢，還管兩頓飯，雖然時常要被武士老爺們責罵乃至打耳光，但也可趁老爺們睡著的時候偷懶，總體性價比遠遠高過碼頭扛包——商家的番頭手代們，雖和_圖_書然說起話來和藹可親，更不會出手打人，但算錢的時候卻比武士老爺摳門多了。

「好吧，你們自便！」

這座小監獄裏面一共也沒多少人員編製，但又需要保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有人看守，所以全員都必須參与輪班，差不多是每六天為一個周期。

不管怎麼說，這些簽訂臨時雇傭合同，負責繁雜庶務的勞工們，不敢像「正式員工」那麼囂張。

作為一個領有一百三十五石的中層武士，鈴木小兵衛很顯然買不起南蠻傳來的鍾錶，他連本土匠人製作的刻漏都買不起。

這三條口耳相傳，決不能見諸紙面的潛規則，恰到好處地符合了實用主義精神，既能讓下面的底層人員不至於升起太大的反感，又能在上級的檢查之下馬馬虎虎糊弄過去，這充分展示出，世代作為基層武士門第所積累下來的政治智慧。

這是得到允許的，明目張胆的瀆職行為。

反正無非是下面的人想發筆小財嘛，沒什麼要緊的。

所以他雖然懶散敷衍，卻沒有懶散敷衍到極致。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的去做事了……」

生怕哪裡疏忽得罪了，一言不和便遭攆。

從此之後，包括鈴木小兵衛自己在內hｔｔps://ｍ.hetｕｂｏｏｋ•ｃom•com的眾人，都是心安理得在半睡半醒，乃至沉睡不醒中度過夜班時間的。

鈴木小兵衛隨口勸了兩句，不再說下去了。他心知底層僱工的錄用過程裏面，一定有著貓膩和灰色地帶，只是懶得管。作為一個知行一百三十五石的武士，他當然不屑於介紹親戚來做這五十文一次的崗位，更看不上百八十文的紅包。

當然，真有人膽敢把武具都扔得遠遠的呼呼大睡，那鈴木小兵衛肯定是看不下去，要出聲斥責的。

鈴木小兵衛稍微想了一想，懶得繼續，從馬紮上起身，到火堆旁邊，揮手斥退想要過來拍馬屁的僱工，從沒人動過的專用小鍋里，親自倒了一碗熱湯喝。

儘管鈴木小兵衛明說了可以休息，那兩名僱工仍是小心翼翼，不敢稍有差池，藉著燈火在院中急急忙忙走來走去，竭力顯出勤奮之態，裝作專註于工作的樣子。

環視四下，三個士兵都立即睡熟了，房中的囚犯們也早已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兩個衣衫襤褸風塵僕僕的僱工還在吭哧吭哧地忙活——話說區區一個小監獄，真有那麼多體力活要幹嗎？也不知道是真忙活，還是做個樣子。

第三：可以聊天閑談扯淡，前提不攜帶賭具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