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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良辰吉時，平手汎秀在京都迎接了凱旋的足利義昭，彼此各自很是吹噓了一番，你說我「一舉擊潰盤踞甲信數十年令世人畏懼的武田大膳，救織田、德川等忠臣於水火，堪為天下武士之范，當世第一兵者」，我說你「全賴公方大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如今更是親力拿下逆黨的中心人物，功業不減鹿苑院（足利義滿）當年。」

見狀足利義昭越發好奇，反覆催問。

可沒想到，這次足利義昭倒是不給好臉了，竟然拒而不見，衛兵回應說「今日公方大人日程已經安排滿了，請平手刑部明日再來。」

足利義昭起先有些惱火，仔細思索了半天，最終咬牙切齒道：「如若計策有用，一點坊間流言實在算不了什麼。」

平手汎秀道：「那就必須引導分化，讓這些人內部產生矛盾了。」

會面第一日，安排了到足利家菩提寺的祭典事務，過程十分複雜，能抽出來的交流時間不多，但雙方已經趁機達成了高度一致。

兄終弟及之後，面對亡兄留下來的遺孤，又有誰能不視作眼中釘呢？

唯有朝倉家戰敗的事情是確認無疑的。

而平手汎秀卻是無心寒暄，沒說幾句，便主動問起：「不知朝倉家那些參与叛亂的人，公方大人您打算如何處理呢？」

其他人的處理方案並沒有太多可說的，唯一值得關注是，那個名叫「武輝丸」的八歲孩童。

普通大名以徵召農兵為主，遇到狀況只需命令各家臣自和*圖*書籌物資即可。而平手家就必須撥出專項資金，進行批量採購，構建運輸通道。

……

如此談笑晏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份情緒以愛屋及烏的形式繼承到「武輝丸公子」的身上。

平手汎秀作歉意狀：「這就要委屈公方大人您，犧牲一點個人形象了……」

平手汎秀並不回答，只左右巡視。

山科言經說：「前日公方大人譴使訪問朝廷，說『內大臣』之職虛設已經數月，想詢問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言下之意，顯然便是將軍自己有意了。結果，堂上諸公商議之後，回復的意見是『宜以萬里小路惟房大人敘任』。公方大人得知此事，十分不悅。」

足利義昭立即明白，命無關侍者皆退下，只留一個護衛，說：「此人乃我的第一心腹，絕不會泄露機密。」

平手汎秀囁嚅不言。

銀錢如流水一般，彷彿是日夜往深不見底的窟窿里填。但時至今日，以津田宗及為首的界町商人對這次投資生意有極大的信心，讓他們再擠壓一下錢包，是完全沒有阻力的。

具體合戰經過仍是眾說紛紜，足利義昭的人物形象也在搖擺不定。究竟是臨危不懼沉著冷靜帶領幕府軍反敗為勝擊退強敵的名將，還是順境驕疏逆境倉皇全靠家臣奮戰事後還推卸責任的庸主，竟成了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疑團了。

得到了一定的承諾之後，平手汎秀安心回到了京都南郊妙心寺休息。

平手汎秀話已和圖書說完，卻如泥人端坐不動。

足利義昭肅然躬身回禮，道：「請賜教。」

山科言經哭笑到：「前日不是說好的么？朝廷有意讓您右遷『正五位下刑部大輔』，此事似乎被人泄露了出去……」

平手汎秀立即正色伏拜說：「義不容辭。」

令人大為驚訝，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上代征夷大將軍情況有點特殊。

元龜五年（1572年），進入九月下旬，過了霜降之後，天氣忽然一天天的轉冷，到月底，給人的感覺，像是已經寒冬臘月一般。

站在一個政客和軍閥的立場上，如此決定實在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他雖然繼位之後，一輩子顛沛流離，窮困潦倒，沒完成什麼值得一提的功業，但卻贏得了相當多幕府家臣，乃至一些僧侶、文人、町民和畿內國人眾的敬佩愛戴。

足利義昭屈身向前問：「如何引導分化？」

次日一早，如約到御所拜會，這次得以順利覲見。

三日後，估計幕府的祭典也該都辦完了，再次前往御所拜會。

原來如此！

平手汎秀聞言作為難狀，低頭閉目不語。

平手汎秀道：「對付朝廷公卿，最好的辦法是讓京都亂起來。一旦治安受到威脅，他們才能意識到武士的重要性，並且給予幕府應有的尊重。」

此事只能解釋為，公卿們認為足利義昭仍然是虛名為主的花架子，而非掌握武力的實權者，覺得他不敢幹出什麼過於強硬的事情來。

這都是https://m.hetubook.com.com理所應當的題中之意了。

得知前後之事，平手汎秀很是思量了一番，才想到應對之策。

隨後平手汎秀建言說：「叛亂雖然已經平定，但各處留下的瘡痍不容忽視，河內、大和、近江、越前、伊勢等諸國都陷入混亂不堪的狀態，臣下認為，幕府應該及時派遣得力的人手，重新恢復秩序才是啊！」

偏偏，就在這同時，平手汎秀得到了朝廷的尊重和認可。

這可正巧。

如此一比較，也難怪足利義昭心態失衡了。

平手汎秀聞言明白足利義昭心情不好的理由。隨即又問：「這與鄙人又有何關係？」

為了維持在京都的存在感，平手汎秀只讓各外樣、客軍及傷者解散，親衛、旗本共六七千人一直帶在身邊。氣候一變，不得不趕緊聯繫和泉、淡路、紀伊各地，吩咐除了兵糧之外，還要額外運送棉衣、毛毯、木柴等防寒必需品。

平手汎秀忙問何事。

舊幕臣們居中串聯，想必應該能說動一些朝廷、宗教界、文化領域的大佬，但缺乏地方實力派背書的話，真的能夠阻止得了擊敗朝倉，風頭正勁的公方大人嗎？

這便是組建常備軍的麻煩之處了。

平手汎秀無言以對。

被弒殺之時英勇奮戰，死不瞑目的悲壯身姿，更贏得大眾的同情分。

足利義昭明面還未表態，私底下，據說是堅持要殺之已絕後患。

十幾日里，坐鎮京都探聽各方消息，平手汎秀對「將軍親征」之事有了更和圖書多了解。

足利義昭眼神一動，顯然被言下之意驚到，但未置可否，只是繼續問到：「那幕府內部的反對聲音又該如何？」

至此平手汎秀輕嘆一聲，下拜到：「前面的話，公布出去也無妨，但從現在開始的話，若被人知道，您和我恐怕都有災難了。」

聞言足利義昭亦點頭贊成，並答曰：「勞煩刑部大人了！這當然是我應該馬上著力的事項。您坐鎮和泉、紀伊，我看應該對河內、大和的治安多上一點心才是。另外聽說四國也有不少人攀附逆黨，對此幕府暫時鞭長莫及，還要您多多費心。」

平手汎秀方才言道：「我剛才想，當年……鎌倉殿（源賴朝）亦是幼時捲入叛亂而被捕，平大相國（平清盛）不忍殺害這個有親緣關係的孩童，免除死罪，只將其流放伊豆……」

朝倉義景兵敗投降，朝倉景健提前反正，朝倉景鏡臨陣倒戈，魚柱景固於亂軍中受誅，前波吉繼、富田長繁雙雙被擒獲，連帶著上代將軍義輝的遺孤也成了俘虜。

此言一出，足利義昭驟然色變，凝神不語，半晌才勉強笑曰：「刑部大人所言甚是！然而，無論是朝廷還是幕府內部，都有不少人勸我慈悲為懷……該當如何是好呢？」

無奈之下平手汎秀想著也不能白跑一趟，打算找認識的公卿逛一逛拉拉關係，卻半路上碰到山科言經主動上門，對方稱「正有事要找刑部大人蔘詳」。

接著將想好的計策附耳傳授。

當年室町幕府還沒那麼衰heｔｕboｏｋ.ｃoｍ•cｏm弱的時候，征夷大將軍出任內大臣是有傳統的。如今足利義昭自以為頗有中興之相，也想取下這個名分。可沒想到公卿高官們，因各種原因對他印象正壞，竟然如此果斷的拒絕了。

足利義昭一愣，立即答到：「左衛門督（朝倉義景）在京都幽閉思過，前波吉繼、富田長繁等人勒令切腹，朝倉景鏡功過相抵，朝倉景健當受嘉獎……這些都已經有了決定，唯有亡兄遺子，武輝丸公子，我不知該如何處置。實在不忍治罪亡兄的唯一血脈，但赦之則有損刑法威嚴，或許刑部大人您有何高見？」

沼田佑光，他絕對不是唯一一個四處奔走疏通關係，企圖向足利義昭施壓的人。

足利義輝此人，眼光並不長遠，手腕也難言敏銳，無論是治政還是謀略的本事都十分平庸，然而生平性情卻是剛毅果敢，凜然無懼，百折不撓，越挫越勇，深具人格魅力，符合傳統武家門第的立身之道。

良久足利義昭忍不住問：「刑部所思何事？」

足利義昭心知對方的訴求，鄭重開口道：「鑒於四國的情況一直不太安寧，我有意效仿奧羽、九州，設定『南海探題』一職，統轄南海道六國，此人選非平手刑部莫屬。另外，河內南部六郡，大和西南部五郡，各需要一名代官任職，不知您有無可推薦的人選？」

按說朝廷面對著壓制了近畿的武士政權，是不應該如此硬氣的。

這可真是難說了……

足利義昭神色如常，談笑自如，彷彿心中全無半點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