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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齋藤利三別有意味地說：「我看您此次來京，帶了三百全副武裝的健卒作為隨從，真是十分威武，令人羡慕。」

這個印象不能給人直接收益，卻在某些時刻有著微妙的作用。

就如淡路的例子一樣。這些地方平手家經營已久，根基漸深，接下來只需要按部就班中規中矩就行，沒必要用上一流的人才。

……

相互說說恭維與吉祥的話，轉眼拋諸腦後即可。

歷年以來，做的這些交際往來，其實都是為了京都人覺得平手家是一個文明的，友好的，可以愉快交流的對象，而非是野蠻粗魯難以溝通的沐猴而冠之輩。

都是低級別的官職，但通過人數優勢，足以顯示威名，亦能鼓舞家臣的鬥志。

說到這，齋藤利三微微出汗，不動聲色地悄悄擦了一下，又錯過話題：「既然您身上已經有傷，是不是要在京都休養一段時間呢？畢竟這裏名醫更多，藥材也容易收集。短期內應該不會派到外地去出任一方吧？」

信裏面是這麼說的：「稟報主公！臣下赴京之後，一切事務都很順利，與朝廷、幕府的聯絡都在正常進行。只是有一件事，十分莫名其妙……往日故交，齋藤利三殿，近日登門拜訪。與之交談數個時辰，宛若語言不通一般，各說各話，不知所云，我茫然不解，對方卻似頗能領悟。就好似我對牛彈琴，而牛卻說他聽懂了一般，奇妙……」

四國的權職被一分為二和_圖_書，紀伊四名代官之筆頭的中村一氏調往中村城，負責維護平手家在西土佐與南伊予的利益。城名和人名雷同，這完全是湊巧。而主導和泉政務的淺野長吉則擔起了在阿波、贊岐兩國「清剿亂黨餘孽」的任務。

短期內，平手汎秀並無執掌京都的企圖——就算有也不能表現出來。所以跟周邊的諸多勢力並沒有太多直接利害關係可言。

而河田長親，則是被任命為使者，前往京都，拜訪朝廷，作為平手汎秀的代言人，替「辛苦奮戰擊退甲斐武田氏」的同僚們請功。

「呵呵……」齋藤利三低著頭勉強笑了一笑，飽含深意總結道：「不管是以前對織田家，還是現在對於幕府，平手刑部都是盡忠職守，真乃武士楷模。」

然而，齋藤利三此番特意來拜訪，攀談了大半天的功夫，卻並不是想取得什麼幫助，倒像是隱隱約約地試探著什麼。

「這個……」河田長親思索一會兒，很保守地答了一句：「鄙人沒有什麼想法，一切聽刑部大人安排即可。當然刑部大人也要根據朝廷和幕府的命令行事。」

不過，朝廷肯定是會感到為難的，幕府也未見得會表示支持，四鄰無關的圍觀群眾，有什麼態度也很難說，最終多半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局面。

而河田長親，則是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最終心裏忐忑不下，給平手汎秀寫了一封信。

問題在於，平手汎https://www.hetubook.com.com秀只交待過一句：「京都的局勢可能有些微妙，但我另有布置，你沒有必要涉足進去，謹言慎行即可。」

另外，適當的職位更換，也能防止系統固化。

到京都，實際要見的只有兩人，先是找了山科言經，算是稟報朝廷，接著找了伊勢貞興，等於是同幕府通氣。

這個事情對岩成友通他們那批出身於近畿地區的「降將派」的心態是非常重要的，真能拿到官職，就說明他們棄暗投明的選擇果然沒錯，得到比昔日效力三好家時更佳的待遇。而平手秀益作為「尾張鄉下人」，一門眾的代表人物，則於此興緻闌珊，不甚在意，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此人是美濃人齋藤利三，素有「文武雙全」之名，在禮法、茶道、詩歌、算術、武藝、軍學各方面無一不精的人傑，乃是明智光秀的左右手。

……

在「刺殺事件」當中，河田長親看似情況十分嚴重，但經醫師仔細診視之後，發現並未傷及肱骨要脈，其實都是皮外之創罷了。

公卿百官關注的是獻金與治安問題，足利義昭則希望在擴大幕府直轄地域的問題上得到支持，這些都是需要好好談一談的。

河田長親的感想介於二者之間。

事先風聲已經放出來了，平手汎秀提出的計劃是——河田長親，任正六位下淡路守；岩成友通，任正六位下河內介；平手秀益，任從六位上中監物。

這m.hetubook.com.com個話裏面，隱約好像有點嘲笑平手汎秀是貳臣的意思，河田長親沒多想，立即正色回應說：「刑部大人一直教誨我們說，男兒立身，所效忠的並非某一個人，或者一家一姓，而是天地間的大義，與心中的武士之道！」

以前大家一起為織田家效力，河田長親與齋藤利三身份相若，都是屬於陪臣當中最顯眼的人物，與柴田勝家麾下毛受照昌、森可成麾下道家定清、瀧川一益麾下木全忠澄、丹羽長秀麾下溝口定勝等人身份相若，屬於一個圈子，在某些交際場合打過交道。

朝廷、幕府方面的人自不用說，一一都要小心仔細上門拜訪，敬獻厚禮；宗教界、文化界的有力人士，則是談笑風生，迎來送往，亦不可怠慢；主動來拉關係的小豪族，小商人，同樣和顏悅色，不卑不亢地好好接待。

到了家，他立即向明智光秀稟報說：「我覺得平手刑部應該是察覺到了我們的一些蛛絲馬跡！派河田長親到京都，表面上是請功，實際就是來干擾破壞的！帶的三百衛兵，裏面說不定有許多是忍者冒充！現在估計是線索和證據還不夠，所以平手刑部沒法直接施壓，只能側面行動，但再過一段時間可能就……」

因而，面對言語中的試探，已經兩年多沒到過京都的河田長親是一大糊塗，完全聽不明白的。

聞言河田長親只覺得一頭霧水茫然不解，也就虛偽地回應說：「怎麼會不放心呢https://m.hetubook.com.com？實際上刑部大人一直都說你們做得不錯，只不過……精益求精，小心無大錯而已。」

如此暗藏機鋒的話，說了老半天，齋藤利三最終什麼正事也沒有提，而是一臉「大家心知肚明不言而喻」的表情，帶著苦澀笑容，沉默地離去了。

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老朋友。

「哈哈哈哈，這個您過謙了。」河田長親禮貌性推讓道：「畢竟各地局勢不一樣，和泉、淡路、紀伊各地，遠遠沒有京都那麼複雜難搞。話說，刑部大人常常感慨，治理地方的辦法其實是學自織田彈正……您是近水樓台，正好可以多請教一下啊。」

聽了這話齋藤利三神色略微變了一變，片刻后又說：「其實，我們——不僅是鄙人，還包括鄙上明智大人，我們一直覺得，平手刑部還是應該花更多時間坐鎮京都，指導我們的工作才好。畢竟治理和泉、淡路、紀伊的成果，世人都看在眼裡。」

相應的，紀伊、和泉當然也會發生一定的人事調整，但不再會有總覽全局，過於強勢的一把手存在，而是由若干的代官、奉行各司其職，相互配合。

現在時過境遷，這群老朋友裏面，有的不幸戰死，有的前途坎坷，有的依舊在奮鬥，河田長親算是水漲船高混得最好的那一個，在力所能及的範疇內幫助一下舊識倒也是人之常情所在。

河田長親則從容微笑著，隨口回答到：「畢竟不是天下太平的世代嘛！就和_圖_書算是畿內，偶爾也會出現窮凶極惡的賊寇，不得不小心。」

所以他來到京都之後，還是比較有工作熱情的，但也沒有到迫不及待的地步。

此時，長宗我部元親、十河存保、三好康長、鈴木重秀等人已經在背後某人有意無意的督促下，終於做好了出征九州的準備工作。箭在弦上，只待發射。

搬出織田信長這尊大神來，河田長親是不想莫名其妙被捧殺，而齋藤利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而後迅速低下頭去，掩藏住表情，轉移話題道：「話說……聽說河田殿您從四國島回到近畿之時，在海上遭遇刺殺？不知是否受傷，嚴不嚴重？兇手可查出了？」

當然，朝廷既不可能拿出金錢來賞賜，也不可能給予土地的加封，除了空口白條表揚一番之外，唯一有實際意義的，就是給予官位了。

接著齋藤利三若有所悟的點點頭，略帶一點微弱譏諷之意，小心試探道：「看來平手刑部大人，對京都的治安是不太放心的。鄙人身在京都，卻無法保衛一方安寧，實在有愧。」

果然十日之後，他便恢復得差不多，按照預先安排，坐上牛車進京跑官。

其他人就完全是順便見個面，混臉熟而已了。

河田長親微笑搖頭，示意毫無影響：「一點皮毛之創罷了，殊不足道。雖不知兇手是何人，不過身為武士就該堂堂正正，玩弄陰謀詭計的宵小之輩，不足為慮。強者不會被這種小手段擊敗，弱者也不可能憑藉這種小手段就變成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