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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受到奇襲，士氣遠不如對面，畢竟還是得到妥善維護的軍隊，總有些精英能撐住戰局，不至於立即崩潰。

背後看去，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動靜，身後沒有跟得上來的人。不知道是跑出去了太遠，還是那邊的戰場已經結束。更不知道松山重治所部一千多人怎麼樣了。

然後是冷嘲熱諷：

另一方不依不饒：

他不僅心碎膽裂，面無血色，甚至倉惶到抓住左右親隨的胳膊連連跳腳，口中語無倫次地不斷蹦出極端愚蠢的詞語：「東軍……怎麼就這麼……織田冒著雨……奇襲……什麼時候渡河的……這可糟了，失職啊！……松山殿怕不是對手……這麻煩可大了……那是柴田！我認識！不僅是松山殿失職我也失職！哎呀哎呀有人要跑，輸定了！事後處罰事小，萬一吃了敗仗可……」

他腦海中一片混亂之際，兩軍最前列的勇士，已經互相持著白刃拼殺到一處去，金屬碰撞、血肉撕裂和傷者慘叫的聲音瞬間盈耳。

但今天真是無可辯駁了。

「對方不一樣要踩著泥巴地嗎？趕緊往回跑，處在同等地勢，還有機會活命才是！」

深呼吸了幾下，來不及仔細分辨，加藤虎之助便果斷起身道：「好了，此時不容多休息，加把勁，再有兩刻鐘，我們就能搶先把消息回報給hetubook.com.com刑部大人！這不僅對戰事很關鍵，對我們自己來說，也可能是個露臉的機會！」

對於松山重治所部而言，反正上頭有平手刑部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後面有界町、岸和田城提供的銀錢保障，又能使用百裂炮、片甲車、國崩大筒、南蠻船之類威力無窮的軍械，衝鋒陷陣斬將奪旗的活計自有「鬼童子慶次」以及拜鄉家嘉、疋田景兼、山內一豐、加藤光泰等人承擔，咱們何必去操心？

甚至再說深遠一點，他們以前為三好長慶效力的時候，雖然轉戰列國，征伐多年，卻也一直沒有當做是最精銳部隊來看待。

「別的話以後在說！」虎之助毫不遲疑地第三次打斷，並且緊緊拉住上司的手腕，撒開雙腿大步往回疾走，沒有給再次開口的機會。

然後有一部分士兵按照命令投入了戰鬥。

「……好吧……」鈴木秀元終於點了點頭，開口又道：「那就……」

「敵軍怎麼過了河來了？一定是冒著雨夜發動了奇襲！不可硬拼，趕緊後撤，趕緊後撤啊！要不然都得死在這！」

「撤什麼撤？往哪裡撤？你看看這泥巴地，跑得快嗎？倒不如列陣一戰，還有機會，你看對面也是倉促跑過來的！」

另外兩個年紀稍大，地位稍高的隨從，那是比鈴木和圖書秀元跟慌亂許多，心裏本就空蕩茫然，沒有任何主意，只知道沉默不語地跟著跑了事。

——雖然是以寡敵眾，雖然是與堂堂織田彈正對陣，雖然是被收到了「出陣巡守」的任務，但是將士們的心理狀態並沒有調整過來，松慣了沒那麼容易扭緊。

然後身邊有的人聽不到指令已經偷偷在後跑了，有的腦門一熱擅自決定迎戰，更多的跟勢大將一起獃滯著不知所措。

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柴田勝家所部從幾百步外踩著爛泥地衝鋒過來。

被強行拽著跑出兩刻鐘，加藤虎之助自己也稍有些累，這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統一的裝備，及時的軍餉，充足的後勤，優渥的保障——這些制度的存在，足以讓地頭、浪人和農民變成合格水平的軍人，能夠在順境下的戰場中從容行動。但更進一步，從合格變成優秀，變成能在逆境下獨當一面的鐵軍，仍是不足夠的。

尚未接戰上去，便有人驚呼：

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令其他幾個人有些意動。

「誒？虎之助你說要趕緊跑！」鈴木秀元如糟了當頭一棒，渾渾噩噩，「可是……可是……」

只能從空氣當中，聞到若有若無，令人不安的血腥味——又或許是心理作用。

松山重治內心也隱約明白自己並非一流的戰將，只是不和*圖*書願意公開承認出來。

隱約能聽到「真的要在這裏打嗎？」「根本不是作戰的環境啊！」「死在這裏可真受不了……」「對面好像是柴田勝家啊！那個很可怕的柴田勝家啊！」之類的種種抱怨。

他腦子空空，毫無反應地愣了一會兒，接著好不容易覺醒出來，又在迎戰和逃命之間猶豫不決，直到敵人衝到面前，發現來不及多想，只能咬緊牙關，下意思喊了一聲：「迎上去！」

「要上你上啊！你看看對面那些都是什麼人？柴田勝家、蜂屋賴隆見識過吧，跟豺狼野獸一樣凶！我寧願事後受處罰也不想死在這！」

然而剛剛才叫士兵們作戰，也不能朝令夕改的這就吩咐逃跑呀！

對面的柴田勝家、蜂屋賴隆、福富秀勝、野野村正成等人，曾經作為織田信長的麾下戰將，享受過許多輝煌勝利帶來的勛績與賞賜，後來又一度陷入無數或明或暗的掣肘之中，有力也使不出來，總是莫名其妙的失敗。

而松山重治以及他的一干部下，卻已經好久沒有打過硬仗，習慣了順風順水地跟著強力友軍背後，收拾一下殘敵，分點肉湯喝即滿足。

也有的原地彷徨不動，甚至往後畏懼退縮的。

部隊陷入彼此埋怨，不知該走該戰的混亂當中，是該松山重治端當機立斷的時候了。但他左顧右盼，和_圖_書大汗淋漓，面色慘白，茫然無狀，像是喉嚨里含了石頭一樣，支支吾吾半天，一個字也不說出來。

「話說……喂喂，虎之助跑太快了吧？」鈴木秀元一邊喘著氣一邊還忍不住喃喃自語：「你小子……呼……呼……你小子，叫加藤……大名……大名叫什麼來著？看你……你這樣子，說不定……很快就能……就能出人頭地啊！不必要像我……三十多歲才靠運氣……呼呼……慢點我趕不上了……」

「膽小鬼！」

「松山所部在此拖住，正好讓我們及時送回情報。」虎之助的語氣冷靜而又無情，「您再拖拖拉拉，松山殿說不定就白死了！」

「可友軍就……」鈴木秀元仍然有些猶豫。

稍遠之處，身為傳令兵，隱隱兼帶了監軍身份的，是親衛眾代理番頭鈴木秀元。他的見識和履歷，可就遠遠不如三好家舊將的松山重治了。看了織田一方的奇襲部隊之後，是完全陷入了徹頭徹尾的慌亂之中，完全鎮定不下來。

對於年輕的虎之助佔據了主導地位，是絲毫沒有反對意見。

於是，如今驟然與意料之外的敵軍狹路相逢，自然是倉皇大亂，茫然不知所措了。

所幸的是，他身邊帶的那個剛成年的小孩子倒是很有膽色，只掃了一眼，驚而不亂，迅速抓住鈴木秀元的胳膊，厲聲打斷到：「鈴木https://www.hetubook.com.com殿不要浪費時間！趕快將此信息回報給刑部大人，才是頭等要務！走晚了我們大概也走不了！」

……

況且事後論罪不好交代……

話音未落那邊又繼續爭論：

「沒什麼可是！」被稱作「虎之助」的少年十分堅決地再次打斷：「東軍明顯是趁著雨夜，從薄弱處渡過河口，前來挾擊，派的一定是最勇猛善戰的兵士，以方才我們所見到的軍容，松山殿勢必要敗！但好在我們提前撞破了敵情，應該趕緊通知本陣的刑部大人，讓他老人家決斷才是！說不定可以盡量避免損失！」

松山重治的部隊雖然迫於命令，勉強在雨中出陣，來到了河邊的平地，去執行「巡守」的任務，但實際上他們對敵人的忽然出現，仍然是沒有半點思想準備的。

「別忘了我們帶著命令出來，是要巡守岸邊可疑地點！現在敵軍已經渡河，我們已經失職，再不戰而走，將來怎麼交代？」

本來松山重治意識到自己應對失據，大為惱火，打算親自上前搏鬥挽回顏面。聽了周圍低聲議論之後，才又想起危險之處，腳下不禁一慢。

如今他們就像是久經飢餓的山林野獸，重新聞到了新鮮血肉的滋味一樣，充滿了擇人而噬的強烈慾望。

「白痴！」

旋即響起反對的聲音：

不過松山重治看清局勢后，心下已經覺得不太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