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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強行討伐確實是不太妥當，真要那麼乾等于中了對方的奸計，未戰先失去幾分氣勢，給人一種「講道理講不過惱羞成怒動用武力」的印象。

「平手不臣之意，路人皆知。然而天下自有法度不可亂，鄙人謙信乃是恪守義理之人。縱然已經明白對方的狼子野心，但在察有實據之前，依然要以禮相待，不可貿然刀兵相向。」

之後還特地強調說——

能與「越后之龍」掰掰腕子的機會，可不多見！

平手汎秀既然身為本願寺的親家，派不派兵支援，當然也是個人的自由，但是這就沒理由去大肆動員畿內各勢力一起出動了。強行驅使的話，會顯得很難看，等於是額外消耗自己的政治威望。

平手汎秀搖頭笑道：「鄙人最近幾年閱盡了幕府文書，可沒有哪一條寫著，關東管領必須由姓上杉的人出任。」

平手汎秀不等他回話，搶著補充道：「況且貴家主君上杉彈正，本是越后長尾氏血脈，乃是以義子的身份入嗣的。正好他老人家並無所出，要不讓，就讓北條、里見或者佐竹的家主，拜上杉彈正為父，繼承關東管領之位如何？」

兩國交兵，和-圖-書尚且不斬來使，責怪一個傳話人毫無意義。

對這麼一個落後於時代，又極要面子的人，平手汎秀覺得，與其跟上杉謙信置氣，將來設法攻到春日山城之下，到時看你還能這麼神氣嗎？

另外大概跟越后的國情也有關係。

只會越辯越亂。

直江景綱起身決然道：「此乃人盡皆知的慣循法度，只是不見於文字而已。征夷大將軍亦非規定必須由足利氏繼承，但天下萬民都知道誰才是正統。」

既然直江景綱言辭謙卑，平手汎秀亦十分禮貌地提出自己的意見：「既然貴家的主君，上杉彈正大人（上杉謙信官位彈正少弼），他老人家如此關心北陸的安寧局面，那我倒也不妨成人之美，順水推舟吧。然而，畢竟人力有限，著手北陸之後，是否還有能力負責『關東管領』應盡的職責呢？考慮到這一點，我認為，或許不應該讓上杉家承擔那麼重的擔子啊！須知相模北條，房總里見，或者常陸佐竹，他們處理起關東事務來，可能更順手一些。或許我們可以新設一個『北陸探題』之類的名爵，作為補償。」

誰說上杉謙信只擅長打仗和_圖_書，不懂得歪門邪道的？這不是玩得很溜嘛！

由於室町幕府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統一全境，所以當前時代傳統理解上的「天下人」，只是凸顯其絕大的實力與地位，並不一定需要切實地將統治力散布到六十六國的每個角落。

但就在一切看起來都順理成章的時刻，傳來令人驚訝萬分的消息。

直江景綱迫不得已，終於說出一句攻擊性的話：「敢問，這究竟是幕府的意見，還是平手宰相中將，您的私人意見呢？」

進一步，再說要把越中、能登、加賀各地歸還給畠山氏、富奸氏，很明顯只是要找相應的牌坊出來立個幌子。反正他上杉家集權程度很低，本來也做不到高效的直屬統治，不如博個好名頭。

平手汎秀頓時收斂了笑容，冷冷哼了一聲，拍案道：「眾所周知，公方大人病重不能理事，嗣子又尚在襁褓，朝廷已經委託鄙人代為處理天下武家之事，所以您剛才這個問題，實在非常愚蠢！」

有趣的是，相比其主君的傲慢姿態，直江景綱卻是非常恭敬，禮儀備至，自稱「越后田舍之輩，乞求平手宰相中將的諒解。」

這是ｈｔｔｐs://m•ｈetｕｂoｏk.ｃｏｍ•cｏm怎麼回事？

面對上杉家的使者直江景綱，平手汎秀已經消除了怒意，恢復到正常的情緒之中。

況且，上杉謙信其實說「絕不讓侵入越前」就已經是讓步了，只不過讓步的方式非常有個人特點，典型的輸人不輸陣，心服口不服。

如此一來，就真的只是攻打了北陸一向宗而已。

這個東西，看上去是無窮無盡，似乎消耗一點也沒什麼。但若不加以注意和節制的話，往往到反應過來之時，才發現已經眾叛親離，聲名狼藉了。

整個時機和語氣，拿捏得十分巧妙，而且也非常符合上杉謙信以前的人設。

另外還兼帶著表示——

戰場之外的招數，那麼久也用戰場之外的招數來對付吧。

平手汎秀呵呵一笑，意味深長道：「你說的很對，征夷大將軍，確實沒有規定必須由足利氏繼承。」

那就是，原本氣勢洶洶的上杉謙信，忽然一轉態度，委託了使者前來，宣稱要與平手汎秀議和，並承諾兵戈止於加賀一向宗的領地，絕不會進一步攻入越前。

「先前攻略越中、能登、加賀各地，非為開疆擴土，乃是出於平定一向亂黨，恢復北https://m.hetubook.com.com陸秩序。我將助原本理應擔任守護的畠山氏、富奸氏等御家再興，不會有一寸土地歸於私自索取。」

顯然越后之龍的思路還停留在舊時代，以為別人同他一樣，只想做個會盟諸侯，號令列國的霸主，而看不到現在已經到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階段。

直江景綱這才反應過來說錯了話，連忙出聲想要補救，卻被阻止。

滿是一副大義凜然，忍辱負重的樣子。

聽了這個消息，平手汎秀勃然大怒，卻又不知如何發泄。

名分、物質的保障，以及內部思想統一都打理妥當之後，已經到了年末，開春后與上杉一戰的準備工作都接近尾聲，看起來只待最終對決了，將士們皆已摩拳擦掌，渴望建功立業的機會。

……

想想也是，一個靈活運用「關東管領」名號，騙取關八州豪傑流血流汗，牽制后北條家的人，怎麼可能真的那麼實誠？

最可恨的是，聽起來還不無道理。

實際上是認慫了，但這個姿態，倒顯得是有意相讓似的。

大義名分，本來就只是他手裡的一張牌而已。

然後他承諾「絕不侵入越前」，就把整個北陸戰事的性質和規模大大縮小了，由爭hｔｔps://wｗｗ•heｔｕboｏｋ•cｏm•ｃｏm奪天下霸權的鬥爭，變成了上杉家與本願寺之間的地域衝突。

一下子就改變了主動權。

傳出去，肯定會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真的以為是畏懼上杉，才放棄了害死足利義昭自立的想法。懂政治的人當然知道這是胡扯，但天下總是不懂裝懂的高談闊論之輩居多，肯定會對平手家的名聲有些許影響。

蓄力良久的一拳還沒打出去，對面先跑路了？

而且這還沒法辯解。

看起來，對方是很有信心，覺得能達成一致的，並未意識到平手汎秀用兵的決心所在。

上杉謙信的理由是——

好個「越后之龍」，明明是眼看近畿聯軍勢大，不敢進犯，卻編出此類喪心病狂的原因來！

直江景綱訝然驚詫，連忙分辨說：「關東管領，理應歸於上杉家啊！」

「我本是一心希望天下安定的人，只因擔憂公方大人在御所之中的安危，考慮室町幕府的存續，才不得不揮師進兵，主持正義。如今在越后鐵騎的逼迫下，平手刑部（其實他消息落後了，現在已經是左近衛中將兼參議，俗稱『宰相中將』）不敢再有逆行，而是老實承認了足利家血脈的正常延續，那麼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必真的動用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