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掙脫
四
鄭偉還是不說話，完全把是想把自己灌醉的節奏。
葉正宸直接把陳教授丟在了手術室，在一個不知名的巷口找到了鄭偉。遠遠地,他看見鄭偉站在破落的老宅前,面對著剝落了水泥的牆壁出神，血色的殘陽落在他臉上,為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層紅色的暗影。
不記得是誰說過，有一種痛叫心傷，她覺得這兩個字形容的太貼切了。心傷，就是心被利刃刺穿的傷痛。
她點了點頭，兩滴眼淚順著眼角墜落，滑下她白皙的臉龐。淚水滑過嘴角時，她鬆開緊咬的唇瓣，將兩滴苦澀的眼淚含在嘴裏，沒有讓它落在他肩上。
秒針很快走完了一圈，時間觀念一向很強的他……沒有放手，
門鈴聲停下來，片刻后響起了熟悉的鑰匙旋動聲，她猛地坐起身，睡意頓時消退的無影無蹤。
捨不得離開夢裡的人，她蒙上被子，繼續睡。
嗯，忙著悼念我期盼已久的電影……
許多年後，當葉正宸愛過，傷過之後他才明白，很多時候，毀掉一個男人的並不是槍炮，也不是強權和暴力，而是女人的一句話，一滴淚。
她以為她只有在夢裡才能再見到他。沒成想，又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她見到了他。
一圈又一圈，秒針轉了整整五圈之後，他開了口：「那三個字，你還想聽嗎？」
她很想問一句：「為什麼？」但她沒有問，因為此時此刻，她只要https://m•hｅｔuboｏk•ｃoｍ•ｃoｍ開口，一定是哽咽聲。
眼淚模糊了手機屏幕，印在心上的文字卻是清晰的。
她在心裏回答他：想聽，真的想聽。如果能聽見他說出那三個字，這輩子她就再無遺憾，即使心上的傷口潰爛，腐朽，想起這三個字，她也一定可以忍受。
才十九天沒見面而已，她差點認不出眼前的人。
我終於出來了，想我了吧？
我被關禁閉了，指導員說我光天化日，在軍校重地行為不檢，嚴重違反紀律，讓我面壁思過三天。我真不明白，我又不是調戲良家婦女，我親的是我自己媳婦……
「我忽然想看看我爸。」
他立即抱得更緊，不給她抗拒的餘地。「給我一分鐘行嗎？」
心口又是一陣撕裂的疼。
見沒有酒喝了，鄭偉總算開了金口：「別管為什麼，她是下定了決心要甩我！」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你臉上看見了四個字——悲慟欲絕。」
見他心情不好，他決定等他心情好了再問，沒想到，這個問題很多年都沒機會再問。
葉正宸深思許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簡葇和他一樣，是個男人！
那天，安眠藥的藥力還沒褪去，她在沉睡中被敲門聲驚醒。
「好。」掛了電話，他收到了一條彩信，正是照片上的男人，卻比照片上清晰。他優雅而自信地坐著和*圖*書老闆椅上，稜角分明的半張側臉依稀在哪裡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她努力讓自己很忙碌，忙著把她和岳啟飛的緋聞炒的滿天飛，忙著和威爺緩和關係，也忙著學校的話劇排練。
當利刃刺進心髒的一瞬，感受疼痛的神經還來不及反應，所以只有一種冰冷麻痹的觸覺。等到皮開肉綻，等到鮮血淋漓，漫長而劇烈的疼痛過程才真正開始，而且隨著傷口被一次次撕扯，疼痛感會越來越劇烈，劇痛漫無邊際地持續著……
他的身上不再是清涼的薄荷混著淡淡的煙草味道，而是濃重的煙酒味道。他說：「我明白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要把仇恨發泄在我身上……」
「……」
其實，不是！
他說：「一個男人，要是連喜歡的女人都不能娶，那他還做什麼男人？」
「你至於么？！女人偶爾作一作，顯示自己的重要性，沒什麼大不了的。」葉正宸搖下車窗，對他說。
「嗯。有聯繫方式嗎？」
她的手抬起來，想要拍拍他的背，給他一點安慰，最終她的手落在他的胸口，無力地推了推他。
一個人回到曾經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房子，窗前的仙人掌落了一層灰塵，他沒來得及拿走的衣服還掛在衣櫃里，還有他喝茶的水杯，還與她的擺在一起，上面畫著一個男孩兒騎自行車的圖案，而她的，畫著一個女孩兒坐在自行車上的圖案。
葉正宸有點急了，一把搶走了酒瓶。「你說句話行不和圖書行！是不是真被那個花|花|公|子趁虛而入了？我早就告訴過你，娛樂圈只有鏡頭是乾淨的，你偏不信……」
這似乎從來都不是鄭偉的作風。
好像，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濃重得無法承受的傷痛……
鄭偉搖搖頭，收起了捏在掌心的電話，一言不發開門上了車。
晃晃有些眩暈的頭，他扶著身邊的沙發椅站起來，「走吧。」
現在他忽然很想問問他：「你現在覺得自己夠男人了嗎？」
「有，我回頭給你發簡訊，還有他的近照，我也給你發過去，你確認一下。」
什麼都沒想，她穿著睡意衝出卧室。當她看見鄭偉拿著鑰匙站在門口，她整個人都懵了，可她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夢境，因為夢境里的鄭偉從來不會如此清晰，清晰得連他身上濃郁的酒氣都聞得清清楚楚。
這些痛苦她都可以忍受，最難熬的是每天晚上，他都會出現在她的夢裡，一次都不會錯過。有時他帶著最溫柔的笑，有時帶著憤怒的吼，有時，他只無言地看著她，不靠近，也不遠離，刺眼陽光模糊了他的眼神。
他說是喝一杯，結果是一杯接著一杯不停地喝，不吃東西，也不說話，好像他的眼中只剩下酒。
她以為忙碌會讓自己沒時間去想念，可是她錯了，就像她錯誤地以為失戀最痛的時刻是說出「分手」兩個字的一刻，熬過去就行了。
一時心神恍惚，她不由自主向前邁了一步，他卻跨出了數步，緊緊把她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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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緩緩的，他的呼吸貼在她耳側，聲音微微顫著：「我愛你！……雖然你說過那麼多遍，沒有一句真的，可我這句，是真的！」
從沒有那一刻，她這麼想擁抱他，告訴他：什麼都會過去，多深的傷痛也都會被時間沖淡！
夢醒之後，她會以最快速度翻出安眠藥來吃，吃過之後，她重新躺回床上，等待著他再次出現在夢裡……她繼續一遍遍地說著「我愛你！」
無言的擁抱中，秒針一下下地跳過心上。
可惜，這三個字他一生只說一次，只對那個可以陪伴他一生的女人說。她註定沒有這個福氣。
聽到發動機的噪音聲,鄭偉轉過頭，看見葉正宸的車停在他身邊。他卻沒有動，也沒說話。
我親了，就是了！
「回家。」
鄭偉猛地站住，「進了醫院？怎麼沒人告訴我？！」
誰說夢裡沒有陽光，有他的夢裡，總有分手那天的燦爛驕陽，讓她無論怎麼努力，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這樣的男人,居然有人會不想嫁,而且從來沒想過。
自從分手之後，簡葇再沒見過鄭偉。
比如，她每次看見手機，不論它響還是不響，總會不由自主看來電顯示，當想起上面再不可能顯示出她等待的名字，心上的傷口便會被撕裂般疼痛。她控制不住翻開簡訊息，
去醫院的路上，葉正宸看著沉默的鄭偉，想起數天前他問過鄭偉的問題：「那個女人到底給你喝了什麼
hetubook.com.com迷|葯？你怎麼就非她不娶了？」
葉正宸終於發覺事態嚴重了，他們從小到大混在一起，經歷過的事情不少，可不管面對什麼，鄭偉從沒有如此沉默過，就連跟他的父母斷絕關係，還都面不改色，談笑自若。而此刻，他卻好像連說多說一句話的心情都沒有。
儘管背景是蕭索，背影是落寞的,可鄭偉那種骨子裡散發出的迫人氣勢，絲毫沒有因為他臉上隱隱的頹然有絲毫減弱，反倒讓他有種更致命的吸引力。
鄭偉看都沒看他一眼，「走吧，找個地方喝一杯。」
「所以呢？你就甘心被她甩？！」
他瘦了，雖然只是臉頰有一點點的凹陷；他的臉色也不好，隱隱泛著慘淡的白；他的眼神也變了，似乎一種熟悉的光芒消失了，是堅毅？是自信？還是驕傲？
眼淚又濕了臉頰，她拿著還殘留著他味道的毛巾，輕輕擦乾。
……
葉正宸馬上結了賬追出去。「哪個家？」
憋了整整一個晚上，從來不八卦的葉正宸終於憋不住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鄭偉剛要說話，他的手機響了。他快速接通，只聽裏面的人說：「我幫你查了，按照你的形容，你說的林近應該就是SE投資公司在中國區域的總裁。今年四十八歲，離異，無子，現住在泰禾……咦！跟你住一個園區，就住你附近。」
「哦，那我要送你去醫院了。因為自從你跟他斷絕關係，他就進了醫院。」
「你們家老爺子下了軍令——死了都不許通知你去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