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眾人趕緊望去，只見金黃色頭紗由外及內旋轉了起來！大家正詫異萬分，眼前突地一閃，等定睛再看，只見一名妙齡少女，頭戴金黃面紗，穿著胡服舞裙，右腿微微彎起，左腿盤旋如蓮，竟俏生生的立在酒缸之上！
「哇，中了中了！公主好棒。」有個婢女將黑色靶子拿了過來，其他婢女一看箭射在了最中心，也紛紛開心起來。
「維妮兒！」
「凌影，準備，第二場第三幕，胡旋舞！」場記打著板子。
有人突然驚喜的叫了一聲：「是維妮兒！一定是維妮兒！」語氣中的興奮與期待，絲毫不亞於不久前的小文人見到常勝王的情景！
「嘎——」的一聲，胡琴拉出第一個音，維妮兒眼神一變，雙手交叉放在肩上，做出一個美妙的舞姬開場儀。胡琴噔噔噔，拉出一連串豪放的舞樂，維妮兒雙手合掌，身形一舒，眾人還沒看清她是如何動的，但她纖細的腰身已擺動了好幾個來回，變幻出漂亮的幻影，竄著亮片的胡服襯得她像草原上最美麗的鮮花……
——常勝王！
「啊！真的嗎？」
蕭蕭維持著她的酷勁：「沒有。」
有著舞者的靈動，又有著黑夜的不羈。
眾人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天——只見一條綴著無數小鈴鐺的金黃頭紗從空中落下！華麗而巨大的影子彷彿將月亮也給遮住了一樣。
跟中土大唐雍容精緻的風格不同，這個酒肆粗獷豪放，別具一格。黑色的木桌木椅簡練沉厚，地上鋪著從波斯運來的白色手編羊毯。大唐酒肆內往往藏有文人騷客的真跡，一派水墨酒旗風，而這家牆壁上則掛著白色羚羊骷髏頭，光潔的羊角似乎還聞得到大漠黃沙的炙熱與爽朗，拳頭大的駝鈴掛在屋檐四角，在碧天冷月下泛著古銅色的光。
「他奶奶的，捏死這個小文人。」胡服大漢氣得猛得一拍桌子。
「CUT！」一個場景拍完，導演杜慕立刻讚揚道，「不錯，不錯。比我想得要好得多。」
此時已快十二月，天氣一天和*圖*書比一天冷。
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眾人一眼。
導演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態度比較滿意。
火紅的篝火上方騰起淡青色的輕煙。
我站起來，穿著薄薄的胡璇窄袖舞服，在蕭蕭敵意的視線下，不怒反笑！
「哈哈，那你們來對了，維妮兒是我們的第一舞姬，舞藝非凡，親眼見識過的人都說好。」其中一位穿著胡服帶著頭巾的大漢自豪的拍拍胸膛，證明他說的話對得起草原上的真主。
一陣輕笑從不遠處的樹上傳出。
胡人們興奮得大叫，大聲喊著維妮兒的名字，已經完全不顧剛才常勝王和小文人的威脅。
疏星朗月，篝火熊熊。
胡人壯漢鄙夷的看著小文人，捋起袖子，提拳就要揍上一頓。
剛剛猶如銀針暗器般的葉子，打中他們的手腕后，像羽毛一樣柔軟的緩緩飄落在地。
忽然，火光輕輕一閃，黑影一掠。
我原以為她會演得老氣陰沉，畢竟是一點兒經驗都沒的人，沒想到這樣倒是將太平公主的年少芳華透露了出來了。
真不知道，怎麼演出來的。
那個叫漣漪的婢女神情都快哭了，大概是沒有想到公主玩箭玩的開心之後，就做出這樣的事，但是公主卻不給她機會，從果盤裡丟出一個蘋果：「快，把蘋果放在腦袋上。」
叮鈴鈴的小鈴鐺，一個一個清越響個不停，彷彿女童們無憂無慮的笑聲，瞬間沖淡了原本的緊張氣氛。
剛剛從劇本中抬起頭的顧羽，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帥氣的臉上表情有些無語，於是又低下頭，埋頭看劇本了。
「維妮兒！真的是維妮兒！」
她一下場，身邊的兩個助理保姆就趕緊拿著羽絨服和熱水遞給她，蕭蕭披著厚厚的羽絨服，戴上帽子，捂住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恢復成以往那張冷酷的拽拽的神情，根本沒有之前演戲時的那種少女的直率與可愛……
只是須臾，胡人大漢們頓覺手腕處火辣劇痛，紛紛哇啊叫了起來，低頭一看，竟是幾片碧瑩瑩的和_圖_書柳葉！
「太悶了。」太平公主撅起嘴，一個咕隆的從窗台上跳下，拍了拍嫩白的雙手，「拿弓來！」
明明是首次觸電，可蕭蕭卻演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小公主的傲氣，直爽，全部出來了。
淡月下，一張俊美如雪山浮雲的臉。
清風浮動，金黃色的頭紗漣漪般拂動了一下。
黑色的，神秘的。
冷月長空嗖得一暗。
「所以，凌影的無雙，要更有女人味一點，更有風情一點。」導演杜慕看了看我，「不過我看過你在《上海諜迷》中的表現，其實我認為那部的表現比《女皇》中要好，哈哈，總之保持住任露露的部分感覺就行了。不過年齡段要調低一些，十六歲的少女，可以做到嗎？」
天色漸暗。
「誰！」「是誰？！」「哪個雜種竟敢暗算老子。」幾個胡人捂住手腕，立刻警惕的打量著四周。人在江湖飄，尤其是這魚龍混雜之地，最怕的就是被人暗算。
維妮兒眼睛似笑非笑，目光越過眾人，直直投向鼎鼎有名的常勝王！
「把他扔出去！扔出去！」「胖揍一頓，替維妮兒姑娘出氣！」其他胡人更是紛紛怒視小文人，裝著烈酒的碗「啪」得往木桌上一磕，一伙人重重圍了過去，如山般高大的陰影將小文人幾乎快要淹沒。
蕭蕭趁著導演沒有轉過來，不屑的撇了我的一眼，冷冷勾了勾唇角。
唯獨那名瘦弱的文人一見，立刻驚喜跪下叫道：「啊！常勝王！是常勝王——顧大將軍！哈哈哈，看你們蠻夷還敢不敢以多欺少！」
「第一舞姬？」一群胡人中，一身大唐衣衫的瘦弱文人輕蔑的揚起了眉毛，「沒跟我們大唐的名伶舞娘比試過，就敢自封為『天下第一』？不過是蠻夷之邦的小舞|女罷了吧，待爾等見識過我們大唐霓裳曲，才知道什麼叫衣佩環帶，明眸若月，流風回雪，身姿若仙……」
沒想到我的戲杜慕全部都看過，還能一一說出來。我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即便是太平盛世，依舊是非我族ｈｅtuｂoｏｋ•coｍ.ｃｏm類，其心必異。
「凌影，準備，第二場第三幕，胡旋舞！」場記打著板子。
常勝王倚著樹榦，微微挑起了俊眉。深邃的眼睛同樣望向了維妮兒。
這是一個室內搭景。
她的臉龐被遮住，只看得到一雙水波般的眼睛。
這麼明顯的對比，更襯得出對方內力的可怕。
蕭蕭一句話沒說，只是眉眼朝導演投去一個笑容。
這個稱號名滿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年紀輕輕，卻已身經百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即便是最粗魯最野蠻的蠻子聽到這個名號也要退避三舍！小文人才剛剛叫出他的名號，所有胡人立即警戒得猶如拱起刺的刺蝟，一片劍拔弩弓之象。
一地銀輝忽然暗淡無光。
蕭蕭一揚下巴，嫩滑的臉上青春動人，「那還用說。漣漪，你把這蘋果放在頭上。」
整個酒肆的氣氛彷彿一根緊繃的弦，被越拉越緊，越拉越緊，只再稍稍用力一下，就會唰得一下尖銳崩斷！可就在此時，一陣叮鈴鈴清音脆響，彷彿柔軟的笑聲由遠及近傳來……
眾人猛得一驚。
流浪的樂人打著拍子，彈著胡琴，異族的語調透出一種不同的風情。
蕭蕭坐在專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朝著我冷冷一笑。漂亮的太平公主裝扮下，一雙眼睛卻能挑起人的怒火……
碎銀般的鈴鐺聲齊齊一震。
箭嗖的一下，再次正中紅心，筆直的穿過蘋果中心！
反光板，攝影機，軌道，燈光，全部調好。蕭蕭已脫了羽絨服，裏面是件大唐盛夏的服飾，飛天髻，半面妝，點絳唇，瓊花花細，只見蕭蕭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拾起一張黑長弓！
「咔嚓」場記打板，正式開始。
「聽說維妮兒今晚會出現，是真的嗎？」有人開始詢問起來。
「無聊。」在窗欞支著下巴的蕭蕭嘴一撇，皺了皺鼻子，擺了擺手。半扇薄光透過華庭，映得她的小臉精緻高傲，色如唇花，彷彿壓彎枝頭的番石榴露出的一粒粒艷麗籽。
我站起來
ｈttｐs://m•hetubooｋ.cｏｍ.coｍ，穿著薄薄的胡璇窄袖舞服，在蕭蕭敵意的視線下，不怒反笑！
但整個酒肆卻似乎因他高高在上的一瞥變得鴉雀無聲。
一些胡人就圍坐在這裏，喝著酒，吃著烤羊腿。
綴滿銀色小鈴鐺的金黃頭紗，戴在她的頭上，矇著她的臉容，像是草原上燦爛的錦霞。
對方啪的一下就嚇趴在地上了，嚶嚶哭泣：「公主、公主你太壞了……」
杜慕又指導了一下顧羽的角色，這才揮了揮話筒：「大家準備一下，待會拍蕭蕭的第一場第一幕戲！」
我立即白了她一眼。
導演杜慕在攝影機前給我們講著角色性格，我、蕭蕭、顧羽都圍成一圈。
「維妮兒來了？！」人群中開始爆發出一陣陣議論。
一拿到《大唐風雲》的正式劇本全稿后，我就快速翻過一遍。雖然太平公主是正史里記載的，無雙公主是虛擬捏造的，但是從劇本來看，兩人的戲份差不多，甚至無雙公主的可能還要更多一些。這一點我很滿意。戲份多，才有更多的挑戰空間。我飾演的無雙，被王皇后的遺族訓練長大，性格詭計多端能歌善舞，企圖利用顧羽所飾演的大將顧守城進宮刺殺武則天。而蕭蕭所飾演的太平公主擅用長鞭，聰明過人，曾對顧守城隱隱心存愛慕，是以，最後發生了母女姐妹骨肉相殘的宮廷慘劇……
酒肆內布局也十分奇特，不分雅座隔廳。所有的黑色桌椅從內到外圍成幾個圈，正中央是一堆熾烈熊熊的篝火。柴火堆起來的架子上架著幾隻烤全羊，撒著胡人特有的作料，水亮的油豪爽的刷在上面，滴在篝火上茲茲作響，熱情的火舌舔著焦嫩的羊腿，烤得香氣四溢野味十足，完全有別於中土大唐那種中規中矩的綿細手法，一如胡人野而烈的性子。篝火附近，貼了紅紙的褐色酒罈一層一層磊得錯落有致，最下方是百年老樹般腰粗的大酒缸，中間是雙臂抱寬的中等酒罈，最上方是巴掌大小的小酒罈。整個空氣中蕩漾著羊肉的燒烤香和烈酒的芳醇，簡直勾得肚子里的ｈｅtubｏｏｋ•cｏｍ•ｃｏm饞蟲都要流口水。
拍攝基地搭建而成的玄黑色實木歌舞水榭，在蕭瑟的寒風中多了一股冰涼之意。但是《大唐風雲》最先的幾幕戲，卻偏偏要拍出夏季的感覺。我們已在前幾天定好妝，試好角色所需的服裝，夏天的裙衫比較薄，看來挨凍是不可避免的。只能祈禱中途不要下雪。
玄衣常勝王眯了眯眼，胡人大漢後頸流下一抹冷汗。
導演杜慕繼續說道：「蕭蕭的太平公主呢，我們這裡是改良版。以前電視劇版的那個，演員很有靈氣，如果角色性格重複，很容易被比較。所以我們就正好根據蕭蕭的本身性格改了下設定，設定為單純，武藝不錯，稍微爭強好勝一點的個性，蕭蕭沒有意見吧。」
奇山異石的花園裡，幾個穿著盛唐侍女服裝的婢女伺候著蕭蕭：「公主殿下今日賞花嗎？」
「我就是聽道這個消息才趕來的！騎了三天三夜的馬！」
彷彿一個暗示。
我的心裏卻在吐槽：單純，呵，她現在這個樣子跟單純差十萬八千公里吧。待會拍戲，她真的能把單純這兩個字表現出來么？別表現得一副冷艷高貴……
「爾等、爾等仗著人多，以多欺少。蠻夷，果然是蠻夷……」弱雞般的小文人現在才知后怕，抖得跟篩糠一樣。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
濃密的枝椏刺向天空，茂盛的樹冠抖落一地銀輝。俊俏的男人側倚枝頭，風姿玉綽，目光戲謔。白玉般的手指捻著一片碧玉般的柳葉。夜風徐之，玄色錦袍盪起了一角，透著一種天生的貴氣。
導演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嚴正以待。
婢女們立即聽從的遞過一張黑色的漂亮長弓，蕭蕭眯著右眼，試了試張力，然後從箭筒抽出一根羽箭，「嗖」的正中靶心。
正當對方剛轉過身，將蘋果置於頭頂上時，蕭蕭微微一笑，眯起右眼，拉鉤、弦滿、射箭。
蕭蕭眼睛一眨，露出慣有的中性酷勁，低下頭捏了捏婢女的下巴，隨手將頭上的金步搖摘了下來，動作瀟洒的丟進小婢女的懷裡：「別哭了，我的好妹妹，當爺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