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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他們三人面面相覷。

大劉回房陪老婆孩子了，留下他們四人。

韓東的哥們叫大劉。也和韓東性格差不多，挺糙一個大老爺們。熱情地招呼著韓東他們進屋。

「嫂子這是又懷上了？」他故作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哎呦本來是想省省錢住你家，這一下紅包一宰可比住酒店還貴！」

「我和她一間！」長安站了出來，幾乎咬牙切齒地蹦出這句話。

長安恨恨瞪了韓東一眼，拎著自己的行李就進房去了。

駱十佳笑笑：「你還真是五湖四海都有兄弟。」

不管這一路有多遠，不管下一站到哪裡去，她願意跟他走，天涯海角他也帶著她。

長安坐在沈巡的副駕，臉色不愉。長安還在生氣，一直緊閉著嘴巴，沈巡本就不喜歡說話，兩人自然沒有什麼交流。

「哎呀，我早就說這樣是最好的嘛！」

沈巡沉默了一會兒，回答了一個字。

沈巡正站在吊燈下面，個子高，擋住了一片光線。他的表情隱在黑暗裡。也看不清那細微的變化。

沈巡的車上坐著長安，韓東則開著駱十佳的車。四個人就這麼一起上路了，氣氛並不算好。

駱十佳沒說話。這一路，沈巡和韓東都對長安很照顧。駱十佳還挺羡慕的，原來被當成孩子是這麼幸福？駱十佳自嘲一笑，哪個女孩天生想要成熟？

這一頓晚飯大約是駱十佳近十年來吃過最幸福的一頓飯。她一直安靜地看著大劉一家。大劉大大咧咧，對待妻子卻十分心細，心疼老婆懷孕，事事都要去搭手。老婆溫柔內秀，懷著孕也不嬌氣，對待大劉的朋友盡心儘力。兒子聽話懂事，年紀小小和_圖_書，卻一直給爸媽幫忙。

「不知道。」

駱十佳笑了笑：「我也不是萬能的。」

「為什麼要帶她？」長安背靠著椅背，雙手交疊，環抱在胸前。

和韓東聊完沒多久駱十佳就累了，竟然就這麼迷迷糊糊睡了一路。下高速的時候，駱十佳看見「定西」的標誌，問韓東：「定西是哪個省的城市？」

韓東看著駱十佳，突然笑道：「當時認識駱律師就好了，就不用犯愁了。」

駱十佳抬起頭，自後視鏡中望著他。

他眼中是深不見底的顏色，認真到讓人覺得害怕的地步：「她離開我的時候，我就瘋了。」

「你可真了解他，一字都不差。」

「好。」

「她去寧夏做什麼？」

韓東繼續講述著：「他就借錢給我還債，暫時把車廠經營著。也不是小錢，一口氣就借了六十萬。那時候我倆才認識沒多久，我都給驚著了。」韓東想起這些事，至今還是覺得挺離奇：「我問他，『你就不怕我是騙人的』？你猜他怎麼回答？」

「長這麼大的個子，盡打架了。」駱十佳說。

關於又加入這段旅程的起因經過，駱十佳和沈巡都沒有向另外兩個人解釋過一句。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直接上了路。

駱十佳笑：「韓老闆，你怎麼完全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駱十佳的車裡一片祥和。韓東是個大老爺們，人雖然挺粗，心倒是挺善良。看出駱十佳沒睡好，主動提出幫她開車，讓她休息。

「劉哥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沈巡微笑著說著話。

「中國可真大。」駱十佳感慨。

「不。」駱十佳眨了眨眼：「我屬穿和圖書山甲。」

他正說著話，大劉的老婆就從廚房裡出來了，挺著個大肚子，把韓東眼睛都看得要掉出來了。

「你要是不舒服，我去給你開個房。」

沈巡被她質問得幾乎無話可說。他的手握緊了方向盤，許久才回答：「我不知道。」他頓了頓：「我只知道，她回來了，我沒辦法勸自己放她走。」

韓東核算核算，試探性地說：「長安，你和駱律師睡一個屋，都是女的，好有個照應。」

「他責任心太強，有什麼事都扛在身上。天塌下來，他也要第一個舉起手去給大傢伙兒撐著。」韓東停頓了幾秒，慢慢說道：「別傷他，他已經夠不容易了。」

韓東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那我和駱律師一間吧。」

韓東因為駱十佳的腦洞忍俊不禁，趕緊澄清：「怎麼可能，沈巡從來不打女人。他前頭那個，在外面偷人，他都沒動過手。」

大劉摸了摸自己的頭，笑眯眯地摟著自己的老婆：「女兒最好，湊個『好』字。但我媳婦兒說，女孩像爸，這要像我可完蛋。」

沈巡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不曾閃爍。只是腦海想起駱十佳說那些話時，臉上那悲傷又絕望的神情，心底又是一陣心疼。

「沈巡！你瘋了！」

沈巡一腳剎車踩了下去。那輛黑色的自由客與地面摩擦了幾米，最後停在了路邊。

「甘肅。」韓東大笑：「聽說你可是政法大學的高材生，你都不知道我卻知道，我突然覺得我還挺能幹。」

很多事，駱十佳說不明白，沈巡也是。他們之間隔了太多年，太多結，要解的時候都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只能得過且過。

m.ｈetｕｂooｋ.ｃｏｍ•ｃｏm飯後，大劉的老婆帶兒子去主卧睡覺，大劉在兒子房間里多鋪了個地鋪，和韓東說：「家裡就剩兩個房，客房是張雙人床。我兒子房間兩張鋪，你們自己分分。」

沈巡原本只是關心，被駱十佳這麼頂了回來，眉頭微蹙：「駱十佳，你屬刺蝟的？」

沈巡和駱十佳中間隔著韓東。駱十佳只能偶爾看見沈巡伸出去夾菜的手，那是一隻充滿力量的手，手背上青筋明顯，手指上紋理粗糲，卻不難看，連手上的繭都十分性感。

韓東嘿嘿一笑：「也沒多少兄弟，也就每個省都有一兩個吧。」

沈巡這人也是挺無聊的，一點玩笑都開不起。韓東撇撇嘴，趕緊說：「那沈巡和駱律師一間吧？這樣好了吧！」

駱十佳抿著唇笑了笑，腦海中想象著那些畫面：「沈巡？」

「對。」韓東笑：「不打不相識吧。」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屋人都被他倆逗樂了，一時氣氛好了很多。

沈巡淡淡回答：「她也要去寧夏。」

「你是怕我不舒服？還是怕長安不舒服？」駱十佳抿唇拒絕：「放心，我沒那麼嬌氣。」

韓東說他有個朋友在定西，可以讓他們借住一晚。

大劉腆著幸福的啤酒肚，也嬉笑著回答：「那是，要明說我老婆懷孕了，你肯定不來了！我可不能讓到嘴的肥羊給跑了。」

長安眉頭皺了起來，她咬著自己的下唇，一字一頓地問：「你是不是還在愛她？」

長安一聽這安排，立刻皺著眉頭反對：「我不要。」

關於駱十佳和沈巡的過去，韓東沒有問過一句。他穩穩地開著車，只是想了又想，對駱十佳說：「駱律師和圖書，沈巡是個好人。」

……

長安的話音剛落。沈巡的車就路過一個坑窪，整個車往右歪了一下，車上掛著的「一路平安」的吊墜開始左右搖晃了起來。

韓東說完也回房了。駱十佳的包還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拿回了自己的包。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她下意識地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沈巡。

他的眼睛始終看著前面，看著遠方，表情那樣凝重。許久許久，他緩緩轉過自己的頭，鄭重其事地對長安說：「是，我早就瘋了。」

韓東脫了鞋就直接到沙發上坐著了：「開一天的車，痔瘡都要坐發了。」

從西安到青海湖，導航上顯示了1026公里。不眠不休地開車也得開20多個小時，中間自然得休息。早上從西安出發，一路除了上廁所和吃泡麵幾乎沒怎麼停過車，走連霍高速，一路倒是順暢。晚上九點多就到了定西。

沈巡為了防止自己犯困，打開了車載廣播，音響里剛傳來尚在確定頻道的茲茲聲音，長安已經「啪」一聲把廣播按掉了。

長安瞪大了眼睛看著沈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氣從何而來，只知它們無處平息。

韓東的回答被駱十佳堵在了嘴裏。他怔了幾秒，最後釋然笑了笑。

「也不全是。」韓東說：「不僅打架，還很霸道。明明我被打得比較慘，他們還找我賠錢。後來沈巡到我家裡去，看到我家的情況，看到我兒子。」

駱十佳曲著腿橫躺在後座，翻了幾次身都沒能睡著，最後索性坐了起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韓東聊起了天。

韓東從後視鏡里看了駱十佳一眼，先是愣了一秒，然後笑了笑。

眾人又是一頓笑。www.hetubook.com.com

「沈巡啊？喝酒認識的。」韓東講起過去，表情很是感慨：「當時做生意上虧了錢，前妻鬧著要離婚，還和我搶兒子。我窮得每天要躲債，還要躲著法院寄過來的傳票。」

韓東眯著眼睛笑了笑，壓低聲音，像個大哥一樣拍了拍駱十佳的肩膀：「駱律師比較成熟，包容一下。長安這個人，這麼多年就長脾氣了，小姑娘一個。」

「那是，要不歌里怎麼唱呢『五星紅旗，我為你驕傲』。」韓東說：「我哥們住體育公園附近，我給他打好電話了，直接去。」

「是么？」駱十佳若有所思。

這個字如同點炮仗的那點火星，「嘭」地一下就引燃了長安。她整個人彈了起來，安全帶被她拉得綳得緊緊的。

「你愛她，那你為什麼還要結婚？」長安難以置信地呵了一聲：「沈巡，你為什麼要結婚？為什麼要生萌萌？你這樣對得起誰？」

他話剛說完，一直沒說話的沈巡睨了他一眼，手一抬，做了一個要打他的動作。

駱十佳笑：「怎麼？對房間分配不滿意？要和我換房？」

駱十佳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淡淡回答：「一個愛孩子的爸爸，一定不是壞人。」

「是。」

……

「那時候就想著，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要是兒子沒了，人生也沒什麼意思了。」韓東說：「當時借酒澆愁，喝醉了在夜宵攤兒上撒酒瘋，和人打架，順手就掀了人家的桌。好傢夥，當時那桌做了個塊兒大會打架的哥們，把我收拾得可慘。」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他幫你去打你前妻了？」

沈巡沒有質疑長安的舉動，只是沉默著把目光轉回了前面，繼續目不斜視地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