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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盡歡，這是命嗎？」霍期有些迷惘地問她：「我的命就是一無所有嗎？」

宋演的周圍丟了一地的煙頭。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煙。周盡歡記憶中宋演從沒在她面前抽過煙，不知他是怎樣的心情站在那裡。

周盡歡到現在還是覺得脖子前面一片熨熱，那是霍期殷切的期盼和真誠的信任。

許久許久以後，霍期才回頭，失魂落魄地對周盡歡說：「走吧。」

周盡歡兩難地搖了搖頭，最後狠下心說：「我有男朋友了，剛剛答應的。」

「我知道，是我太偏執了，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公平。」霍期眼眶紅紅的：「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無法避免成為一個私生子。我寧可是農民的孩子，窮得響叮噹也不怕，只要一家人抱在一起就好，吃糠喝粥我也覺得是幸福。」

「對不起。」周盡歡鼻頭酸酸的。

周盡歡看他那個樣子，覺得有點心酸，問他：「怎麼只穿這麼一點衣服？」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周盡歡這樣安慰著霍期，雖然她也知道並沒有和*圖*書用。

「沒關係。」周盡歡看著霍期那表情，竟覺得也有幾分感同身受。

離開殯儀館，霍期卻沒有立刻回城。兩人坐在車裡，霍期一直靠著椅背，仰著頭，閉著眼睛。

「幹嘛不去拿？」

「霍期……」

周盡歡聽不來這些艱辛的故事，想來自己那點破事和霍期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

他一看到周盡歡回來，臉上立刻換上滿足的笑臉。

周盡歡沒想到霍期這樣容易滿足。周盡歡答應了做他的女朋友能讓他那樣快樂。他越是快樂，周盡歡就越是覺得自責。

她只覺得命運是那樣奇妙，早上出門的時候，明明一切還不是這樣的。

周盡歡有些為難地看了他一眼：「一會兒……還得開車。」

周盡歡緊握著拳頭，最後終於下了決定，把包里裝著校徽的盒子拿了出來。遞給宋演：「是霍期，我答應做他女朋友了。」

周盡歡哽咽了許久，最後無比沉重地回答了一句：「好。」

「你知道嗎？」霍期喃喃說：「你是第一個會這樣抱住我的人。全世界的人都覺得ｈtｔｐs://m•hｅｔuboｏｋ.ｃom•cｏｍ我一個人可以。連我自己也覺得我可以。」

「我媽去世了，因為我沒有三十萬，我不能給她做手術。她臨走還一直囑咐我，讓我不要自責。她說這一切都是命。」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飛身緊緊抱住了那麼失落的霍期。

周盡歡能感覺到熱熱得水汽隔著薄薄的衣服打濕了她的肩頭。霍期哭了，卻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是一個驕傲的男人，所以哪怕是這樣的時候，他也是驕傲的。

周盡歡聽不下去了。看著霍期那無助的樣子，心酸極了，眼淚無聲滑落。

「怎麼了？」宋演以為周盡歡是自責爽約，趕緊安慰：「沒關係，是我沒帶手機，我下班的時候太急了，不是你的錯。」

剛走到自家單元門口。就冷不丁瞧見一個火星在她眼前熄滅。

許久，他從車裡拿了兩聽啤酒，遞給周盡歡一罐：「要不要來一點。」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假設就是如果父母去世了會怎樣。那是周盡歡連做夢都會害怕，玩笑都不敢提及的話題。而霍期竟然都親身經歷，真和*圖*書不敢想象他是怎麼扛過來的。

宋演傻傻笑了笑：「外套在車裡。」

「不，不是這樣。」周盡歡也哭了：「堅強不應該是……偽裝。需要一個肩膀……也沒什麼可恥……」

宋演眼睛里空無一片，表情有點呆，那不是伶牙俐齒意氣風發的人會有的表情。彷彿周盡歡說的是宋演從未學習過的外語一樣，宋演用了很長時間，才消化了周盡歡的話。

霍期送她回家的時候，將一直掛在自己身上的一塊老玉送給了周盡歡。他說那是他媽媽的遺物。

回家的時候，周盡歡一直心事重重。脖子上的玉像一團火在那燒著。她低著頭，有點心不在焉地走著。

霍期看著周盡歡的眼睛，說道：「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都要考第一，不是因為我多有志氣，而是只有第一名才能減免學費。這是我唯一能為媽媽做的事了。畢業的時候，我已經被保研了，但最後我還是放棄了。我必須回江北，媽媽太辛苦了，我必須照顧她。」

周盡歡看著宋演的表情，只覺得他眼底的真誠是最鋒利的刀，將周盡歡的心臟凌遲成和*圖*書一塊一塊。她喉頭瞬間就哽咽了。她的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包。包包的角落突出一塊稜角，周盡歡知道裏面裝著什麼。

周盡歡覺得那一刻的霍期看上去像個孤魂野鬼，讓她忍不住想要抓住他。彷彿不抓住他，他就會消失一樣。

大約是在冷風裡凍久了，宋演整張臉都有點發白，髮型也有點亂了。他捧著一束包裝精緻的花束，那模樣看上去有些呆。

霍期這才反應過來，表情有些苦澀，看了一眼啤酒，又放了回去。

他是那麼純粹地將她看做陽光，而她卻在無法一心一意只看著他。

周盡歡自己也想不到事情會發生到這一步。更想不到她的生日居然會和霍期媽媽的忌日到了同一天。她想，有些事情也許真的是緣分。幾年前，她和宋演沒有緣分，如今仍是沒有的。

「北都大學聽上去很牛，卻不足以在這個社會上超越那些生來就什麼都有的人。我辛苦一兩年只存了幾萬塊錢，我以為她至少會拿著錢買一身好看的衣服。卻不想她都存了下來。她怕我沒有房子，娶不上老婆。她是不是很傻？」霍期m•heｔubｏok.com•cｏm苦笑一聲，轉過頭問周盡歡：「你說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宋演有點不好意思，咧著嘴說：「我怕我一回車裡，你就正好回來，會錯過。」

已經入秋一段時間了，夜裡風大，溫度也不高，周盡歡雖然帶了外套，還是覺得有那麼一點冷。

「我也一直這樣告訴自己。」霍期眼底有些哀傷：「我如今也沒有什麼不好。不必怎麼努力就能拿百萬的年薪，隨便就能買房買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

「回來了？」他像個等著糖的孩子，看著周盡歡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周盡歡，你願意到我身邊來嗎？你能讓我靠一靠，取一點暖嗎？」霍期的話音里有期待，有祈求，也有等待宣判的絕望。

就著月光，周盡歡看見一個高個的男人輪廓，他直挺挺站在原地，周盡歡走近了兩步，才發現站在那裡的居然是宋演。

霍期的頭埋在周盡歡的頸窩裡，周盡歡沒有動。許久，他伸手抱住了周盡歡，那樣那樣緊。彷彿他一放手周盡歡就會消失一樣。那是極其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啊。

「我忘了。」霍期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