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宋子琪白她一眼，「姐，教得有會打的人陪著打才教得起來懂？你倆亂打一氣，教到猴年馬月去？」
「在衣服里。」
說實話，她倒一點兒沒有緊張的情緒，只是一種，認打認罵認罰的態度。
原本以為他跟宋子琪會先打一局，沒想到他紳士風度十足，也沒冷著她倆，直接把杆子遞給她了，「我還不會。」
昏暗燈光下，丁羡莫名覺得他眼神和聲音都變得溫柔。
丁羡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掖好掛到臂間，抱在胸前，目光重新投到檯球桌上，心跳卻砰砰砰跳個不停，沒一會兒，耳朵又紅了。
丁羡橫他一眼，忙拿手捋捋齊。教了兩輪，她都收穫平平，不過也就圖個玩得高興，自己打得還挺樂呵，偶爾被她誤打誤撞進個球，自己也能舉著球杆樂上半天，回頭邀賞似的看向周斯越，眼神示意——怎麼樣，我打得還行吧？
葉婉嫻放下盤子，忽然靜聲對丁羡說，繃著臉：「你跟我過來。」
宋子琪低了罵句：「死丫頭。」然後泄憤似的一揮杆，球跟開了花兒似的四處逃，丁羡覺得那兇狠的眼神，一定是把桌上的球當成孔莎迪腦袋在打了。
他今天的打扮太好看，導致丁羡有點覺得自己的鍋蓋頭太煞風景，幾次衝進廁所想把頭髮全部紮上去，可孔莎迪拍著胸脯跟她打包票，絕對這樣好看。
她手沒勁兒，一運桿手就晃，一晃就對不準白球，出桿容易偏，基本都是白球自己在原地打兩個轉兒。周斯越的教大部分是靠在桌邊用嘴說，偶然會用手去矯正她的姿勢，那人一靠過來，丁羡就緊張的不行，心臟砰砰砰直跳，耳朵就紅了，悄悄側頭瞥一眼他，男孩兒目光正專註地盯著桌上的球和球杆，以及她的姿勢。
孔莎迪給她出過幾個餿主意，讓她以後回家就用夾子把劉海夾起來，但
www.hetubook.com.com以葉婉嫻的敏銳度，這種方法不用多久就被她發現，隱瞞被發現，還不如大大方方給她看，讓她早點接受，罵也是罵一晚，難不成還能逼著她接回去不成？
周斯越說這些話真的信手拈來，丁羡有時候覺得他在誆她，可每回聽完之後，回去一查證，還真有此事，他從來都不會隨便說說。
「到時候再說吧。」
「裂開了。」
丁羡一鼓作氣，憋著一股勁兒，大力的一揮杆——
宋子琪說：「那你等會還來么？」
我我我我我真的想一杆子捅死你啊。
剛剛門口那幾位十八中的男孩兒也在不久后都知道了丁羡的外號, 好幾次在校外碰見，都忍不住逗她：「哎，斯越的鍋蓋。」
男生皮實, 玩笑開起來沒邊兒, 丁羡除了躲還是躲，下意識里, 她自覺跟那幫不良少年無法相處, 雖然其中有個很帥，連孔莎迪都忍不住提了好幾次，不過那男生話不多, 每回也都是其他人開玩笑，他在一邊抽煙, 嘴角掛一抹嘲諷的笑。
「你上回說紫禁城裡沒廁所是真的嗎？」
心裏的旗杆斷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忽然對著葉婉嫻大吼：
孔莎迪還想說什麼，周斯越直接在後頭打斷：「行了，你倆去吧，我送她回去。」
擦毛巾的手緩緩停住……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閑聊了一路。
然後瀟洒轉身。
葉婉嫻跟連珠炮似的一下子砸出四五個問題，這讓丁羡有點發懵，她早上胡扯的一個理由這下成了她的致命傷，給老師打電話，和去學校，哪個結果都不會善罷甘休，她恐懼和害怕，但心裏早已對葉婉嫻的這種教育方式極為厭惡。
甚至，有一個小人，在心底里揮舞著大旗，在聲嘶力竭地吶喊——
又是空桿。
那男生也是個傳奇, 和圖書聽周斯越說，他以前成績不錯的，後來父母離婚後就開始不讀書了, 中考都逃了, 最後還是被他姑姑給硬塞進十八中。
葉婉嫻解下圍裙丟到沙發上，人直接進了卧室。
……
周斯越看過的書多，亂七八糟的點子也多，每每跟他出來，丁羡都能從他嘴裏聽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而且每回都能把故事說的生動又有趣味，反正從他嘴裏說的每句話，她都能記住。
周斯越挑完球杆，遞給她，沖她微微側頭，遞了個眼神過去，「試試看。」
周斯越手上拎著桿兒，低頭從洞里把球撈出來，一個個碼齊，他手掌大，指節分明，手指修長，嫻熟地用三角鉤擺好，動作行雲流水，就聽他低頭笑了下——
宋子琪表示隨便。
嗯？
「周叔跟周姨不是出差了？你一個人在家也沒事，過來玩唄。」
教的過程都挺省心的，周斯越說她也能聽明白，只是每次實際操作就不行，一頂桿兒，揮空了，球都沒碰到。
孔莎迪總覺得可惜了, 長得這麼帥, 要在三中, 也是一風雲人物。
「誰允許你剪頭髮的？」
「看情況吧，不來就你倆玩。」
一個姑娘一旦有了某種審美意識，說明她已經處在危險的邊緣。
四人在十字路口的一棵老梧桐樹下分道揚鑣。
打完檯球。
你的青春你做主！反抗啊！
打到一半，他把棒球外套脫了，丟給丁羡，讓她拎著，就穿了件單薄的白色T恤重新回到場上。
周斯越倒也挺給面子，儘管打得跟屎一樣，還是十分配合地沖她豎起大拇指，「厲害了。」
那邊吵得不可開交。
啪嗒——
他又恢復了慣常的笑，「真的啊，人家那時候哪來廁所，直接在屋子裡放一馬桶就解決了。馬桶里就鋪一層蓬鬆的香灰，防臭，又方便。」
她一低頭，和-圖-書忙反應過來，窘迫地低頭把衣服遞過去，不過周斯越翻出錢包后，又把衣服給了她，意思——你拎著。
「你教我不就行了？」
周斯越去前台結賬，丁羡抱著衣服在外面等，結果他又從裡頭出來，「錢包給我。」
連著兩場，丁羡球都沒摸到幾個，被宋子琪給清桿了——
周斯越剛洗完澡洗完頭，拿著毛巾擦頭髮的時候，忽然透過浴室的窗戶，看到自家衚衕牆角下，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路燈照的通透，在二樓，隱隱約約只能看見一套在白天見過的衣服。
周斯越手臂交叉在胸前，嘆了口氣，重新把桌上的球打散，擺好白球和黑球的位置，對著洞口，「來，再試試。」
「好吧」
孔莎迪不肯，抱著她的胳膊：「那多沒意思啊，一起唄。」
但對於葉婉嫻來說，這事兒絕不是小事。
丁羡跟進去。
周斯越靠在桌邊，十分耐心且溫柔地用眼神鼓勵她。
就這下，丁羡已經知道今晚不會好過了。
一旁的周斯越終於看不下去了，在第四場開局時，接過丁羡的球杆兒，對宋子琪說：「你也就欺負欺負她了。」
「數學里有個叫半球法，聽過沒？正確的擊打點在袋口中心點與目標球心連線的延長線上，與目標球心應該距離一顆球的位置，對準這個點打，基本都能落袋。」周斯越微俯低身，一邊解釋，一邊講白球和目標球放在桌面上，手指在倆球中間隨意地滑了一道線，又微微側過頭，看向丁羡，「懂？」
周斯越慢慢直起身，雙手抄回兜里，半笑著看她，聲音戲謔，「你的鍋蓋……」
進了十八中，也就差不多一隻腳踏進職高了，正經大學是上不了, 除非再上個藝校。
慣例一句，「走了，傻。」
丁羡回到家的時候，葉婉嫻剛做好晚飯，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微微掃一https://m.hetubook.com.com眼，「回來了？趕緊吃飯——」忽然停住，目光重新回到她臉上，來來回回打量了半天，臉色騰的就青了，「你剪頭髮了？」
「說話啊！你小姨還真的沒看錯，女孩子到了高中就是叛逆！」
冬日的黃昏把幾位少年的身影拉得綿長。
「鍋蓋」這個稱呼後來伴隨丁羡好一陣, 就連周斯越身邊一些朋友都知道了這位鍋蓋小姐。
「你才幾歲你哪來的選擇權？今天一天去哪兒了？去老師家補課了？哪個老師？電話號碼給我，不然我明天到你學校去問！」
「莎迪，下次我再陪你去。」
愣了好半晌，丁羡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裂開是——中分了。
宋子琪挑釁道：「你心疼啊？」
周斯越雙手抄在兜里，低頭走，順著她的視線掃了眼，點頭：「嗯，差不多。」
檯球廳燈光昏暗，宋子琪拎著球杆，從各個門洞里翻出球一個個碼好成三角狀，一邊擺一邊有些輕蔑地說：「一山容不得二虎，三中就我就夠了，要那麼多風雲人物幹嘛？」
下一秒，樓道里穿過一個疾馳的身影，而帶著餘溫的毛巾則孤零零地躺在浴室地上。
「……」
她沒想到自己已經喜歡他喜歡到，隨便拎件衣服也能臉紅心跳的程度了。
等到了衚衕口，天剛黑，路燈打亮，少年高大的身影罩著她，丁羡對他說：「我自己進去吧，你快回去吧。」
這邊倒是已經手把手教起來了。
丁羡吼完就直接衝出去了。
「走。」
玩了一個下午，孔莎迪顯然還不夠盡興，又跟他們提議：「我們去唱k吧。」
在那個沒有審美的年紀，她決定暫時先相信孔莎迪。
丁羡還在想回去怎麼跟葉婉嫻說劉海的事兒呢。
周斯越對檯球這件事領悟的快，第一次跟宋子琪蔣沉出來打，上手就會了，哪還用人教，打了幾次，倆人都已經不和*圖*書是對手了，他現在就獨孤求敗狀態，跟他打都是輸，碰上運氣不好的時候，還能給你一桿清。
「……」
兩人沿街走過好幾條衚衕，丁羡好奇地幾乎每條都往裡看一眼，「我之前偶然聽人說，北京的每一條衚衕都有故事，是真的嗎？」
「切，你就是自己手癢想打。」
等他推開窗，隱約還聽見幾聲若有似無地啜泣聲。
周斯越開局，他打球乾淨利索，很專註，沒宋子琪那麼多花招，特別乾脆，直接落袋。
孔莎迪和宋子琪上完廁所出來，周斯越剛好結完帳，把錢包直接塞進褲兜里，也沒跟丁羡拿衣服，直接插著兜下樓了。
兩人沿著並排的老梧桐樹，往回走，丁羡把衣服還給他：「穿上吧。」
一聽這邊要教，孔莎迪嚷著也要上，被宋子琪給拎下去，「你等會兒，兩個怎麼教？」
「我都懶得搭理你。」
「有什麼特別點的故事嗎？」
眼神忽然掃過來，兩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空中相撞，停留一秒，兩秒……
「既然你那麼討厭我，我乾脆去住校好了！」
男孩兒靠在檯球桌上，傾身去撈藍色的巧粉，淡聲說：「我教你。」
周斯越看了眼丁羡，後者搖頭：「要不你們去吧，我不能太晚回去。」
孔莎迪不屑地呸了聲，「你算幾號風雲人物啊？周斯越還算，你壓根兒連根兒毛都算不上。」
「媽，我覺得我有選擇權。」
就在周斯越這種盲目捧殺的教學方式下，丁羡的球技絲毫沒有長進。宋子琪也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好不容易碰上個這麼菜的對手，光顧著自己耍帥，什麼背桿兒跳球，全都用上了，而且，宋子琪出桿之前每回都要先繞桌走一圈，捏著個巧粉使勁兒擦擦擦，然而有人就吃這一套，孔莎迪在一旁看得興奮不已，心跳加速。
一出來，那冷風颳得確實有點兒冷，周斯越伸手接過，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