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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時有風

作者:綠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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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06年,最佳損友 5

第七章 2006年,最佳損友

5

「對不起,」林向嶼說,「我沒有保護好然然。」
胡桃眼角濕潤,拚命止住漸漸盈眶的淚水。
胡桃見林向嶼沉默,她鼓起勇氣,問:「你……那時候,看到了什麼?」
這下,就連許父也吃了一驚:「你——」
她輕輕拍了拍林向嶼,指著窗外:「你看,奇迹。」
「啊!」許母被嚇了一跳,尖叫出來,然後心有餘悸地轉過頭,對屋中的許父破口大罵,「你幹什麼!這是要鬧出人命來嗎!」
下車以後,胡桃看到林向嶼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向許然然家走去。許家住在遠離市區的老城區,一大片破舊的老平房,雞飛狗跳,四處都是垃圾堆。胡桃擔心林向嶼,心中惴惴不安,躲在牆后,偷偷跟著他。
林向嶼一路不言不語,他的車停在機場,交了上千元的停車費。他先將胡桃送回家,之後準備去許家。
「起來吧,」許母無力地嘆了口氣,捂住眼睛,「我沒有辦法原諒你,但是如果是然然的話,一定會原諒你。」
許母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想起第一次見到林向嶼這孩子的那天。許和-圖-書然然做完了功課,來攤子上幫忙,有男孩騎著自行車在攤子前停下來,咋咋呼呼地問:「老闆,還有菜嗎?」
她知道,他一定說了謊。
遇上了,歡天喜地,在劫難逃。
「我陪你。」胡桃說。
林向嶼用他黑似深潭的眼眸看著胡桃,搖搖頭,靜靜地開口說:「什麼都沒有。」
「不,」林向嶼搖搖頭,「和我們是否在交往沒有關係,然然的事故,是我的責任。」
在許母側身的時候,窗外的陽光直直地射向林向嶼的眼睛,一瞬間他眼眶發澀,幾乎落下淚來。林向嶼這才看清了許家父母。
她卻不能像當年一樣,陪在他的身邊。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他。不能對他說,你的難過和痛苦,都讓我來承受。
她最愛的那個男孩,那個告訴她「不要害怕」的林向嶼,正為著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流淚。
「是吧,」胡桃笑了笑,「三千紅塵,總有捨不得,求不得。」
林向嶼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打著方向盤,看著她的眼睛,問:「你說,和*圖*書人在死亡前最後一刻,會看到什麼?」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那一刻胡桃知道,他哭了。
胡桃陪著林向嶼,按照當地的法律規定將許然然的屍體火化。他們在電話里通知了許然然的父母,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承受不住這樣的噩耗,許然然的母親當場崩潰。但由於他們沒有護照,所有的手續和簽字,都是委託給林向嶼來辦理。
「這是幹嗎啊,」許母趕忙來扶他,「有話好好說呀,你這孩子。」
林向嶼懷中抱著許然然的骨灰盒,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許父,直直地跪了下去。
胡桃在牆后等了一會兒,才看見林向嶼出來。他手中已經沒有了許然然的骨灰盒,他埋著頭,一直往前走。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向嶼終於停下來,他用手撐在一棵樹上,另一隻手捂著眼睛。
林向嶼盯著胡桃,沉默了許久,低聲問:「是嗎?」
許母推開門,同時一個碗從空中飛過來,林向嶼不偏不倚,挨了個正著。碗角砸在他的額頭上,登時砸出一條血淋淋的口子。
胡桃回過頭看他。
「已經出https://m.hetubook.com.com人命了!」許父大吼,「一命償一命!」
每個人的命里都有劫,而林向嶼,無疑就是許然然的劫。
他們轉機兩次,歷經二十三個小時,終於回到C市。
「不行。」林向嶼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和胡桃說話,他轉過頭,見胡桃面色擔憂,才放緩了語氣,「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我做錯了事,自然是自己去承擔。」
胡桃知道他心意已決,她也無可奈何。防風玻璃前掛著一個綉著「平安」的香包,隨著車身一起一停微微擺動。胡桃在心底嘆了口氣,打開車門的時候,胡桃回過頭,對林向嶼說:「你知道的,無論如何,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幾個月不見,他們像是蒼老了十歲。林向嶼是來過許家的,雖然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是總是打理得乾淨整齊,而此時,家徒四壁,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倒顯得房間寬敞了不少。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s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和-圖-書室沉默。半晌后,許母才嘆了一口氣,她面色憔悴,身形瘦弱,遭遇了這次劇變,整個人都沒有了精神,她說:「其實然然都告訴我們了,你們已經分手了,對嗎?」
幾分鐘后,林向嶼出現在許然然家門外,裏面傳來許父怒氣沖沖的聲音:「滾!」
胡桃想了想,說:「會看到,自己對人世最後的眷戀吧。」
胡桃心中難受,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有有有。」許母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誇張的黑色骷髏頭短袖的男生,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一看就不是善茬,許母心裏想著可別是來鬧事的,一邊回答,「小夥子要點啥?」
那一刻,胡桃想到在機場遇到的外國女人,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生命總不會只有苦難。
沒有辦法原諒他的,又豈止許家父母,林向嶼咬緊牙關,手握成拳頭,青筋暴突,他垂著眼帘,心想,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他應該是認識許然然的同學里,第一個知道她家境如此窘迫的人。但是他非但沒有嘲笑她,還因此對許然然特別照顧,有空的時候,經常到許母擺的hetubook.com.com攤前,幫忙搭把手。
林向嶼抱著許然然的骨灰盒,靜靜地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外人都看得出他家境優渥,林向嶼卻絲毫沒有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該有的樣子,做起事來,也不嫌臟嫌累,自己的女兒能遇到這樣的男孩子,許父和許母別提有多開心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林向嶼天生在蜜糖罐子里泡著長大,連神佛也不跪,卻在此時,就這樣跪了下去。
林向嶼忽然叫住她:「胡桃。」
他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究竟看到了什麼?
極樂世界,還是九重地獄?
林向嶼卻已經看到了正在收拾碗筷的許然然,他沖她揮了揮手:「喲,許然然,是你啊。」
林向嶼捧著許然然的骨灰盒坐上飛機,在飛機起飛的時候,胡桃透過機窗,看到腳下一片汪洋大海。雨後初晴,陽光普照大地,天空中浮現一座七色的彩虹橋,一層一層,明亮熱烈的色彩交錯,在蔚藍色的大海之上,瑰麗磅礴,照耀整個人間。
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房門終於打開。許家的大門用的是最古老的防盜門,推開門的時候,會發出「吱呀」的沉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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