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湖河海，日月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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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驚地回頭看他，他竟然懂得我的所思所想。
我跟著江海走進去，才發現這裡是一座馬場。江海好像很熟的樣子，他同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說了什麼，對方便帶著我們來到馬廄。
我絕望地看了他一眼，身下的馬不耐煩地甩了甩頭，又重新昂首闊步地走起來。
我從他手中接過韁繩，學著他的樣子，兩腿一夾，然後，我的愛馬河川一動不動。
江海側身從馬上翻下，牽住馬嘴的鐵環：「來，你試試。」
我扭過頭看向那匹馬，這一刻它也轉過頭好奇地打量我。它身形魁梧，高大到幾乎遮天蔽日。陸遊寫詩，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回過頭去，見江海背脊挺直，眼睛看向前方，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動了動眉毛，拉和*圖*書住韁繩。
我拿著雞蛋在自己臉上滾了一圈，然後剝著剝著雞蛋，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想起爸媽的聲音，忽然一陣沒來由的傷感。
他也看著我，靜靜地說：「姜河，十八歲生日快樂。」
「不知道，」他想了想，「它的眼睛這樣說。」
汽車駛離市區，開往一條我從來沒有走過的路。江海從來不用GPS導航，我曾經懷疑他可以背下谷歌地圖上面的全部美國區域。我們穿過一排排棕櫚樹，窗外的景色終於開始改變，沒過多久，我們在一個像是農場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可以試著跑起來嗎？」
「為什麼！」我憤怒地指責，「我才是它的主人！見色忘義嗎？」
我在六月里的一天迎來了我的十八歲生日，我爸媽等著凌晨十二點給我打了個m.hetubook.com.com電話，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生活費夠不夠用，吃得飽不飽，睡得好不好。我迷迷糊糊地答應著，第二天早上起來給自己煮了一碗長壽麵。
「你知道嗎，」我開心得手舞足蹈，「我最喜歡的動畫片是《千與千尋》，在電影的最後，千尋騎上白龍的時候，插曲叫《那一天的河川》，我可以叫它河川嗎？」
「你怎麼了？」他詫異地問我。
「江海——」我在風中大聲呼喚他的名字，我的聲音被撲面而來的風吹散在塵埃中。藍天白雲，這裏美麗得如同仙境。
江海笑了笑，說：「我覺得它很喜歡你。」
這是我見過最英俊的一匹馬，我轉過頭疑惑地看向江海。
「當然。」江海點點頭。
江海來找我的時候，我正紅著眼眶，莫名其妙地吸鼻子。
然後他鬆開手，我緊張地揮動鞭子，輕輕地抽了一下河川，卻被它當成了蚊子咬，然後它回過頭，看了我一眼。
馬蹄聲響起，我們沿著馬場的柵欄看過去，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樹林，綠樹茂盛，蒼翠欲滴。加州燦爛的陽光傾瀉而下，彷彿通往天國的階梯。
果然，那次寒假以後，我沒有再回國。要升入大四那年的暑假，我和江海進入實驗室和教授一起做項目，而何惜惜找了一份實習工作，於是我們三人都沒有回國。趙一玫下飛機后給我發來郵件，告訴我她見到了沈放和他的女朋友。
河川的背很溫暖，我不時地用手撫摸它的毛皮，它動了動耳朵，嚇得我急忙收回了手。
六月的舊金山開始讓人捉摸不透，上一秒太陽還奪目得讓人睜https://m.hetubook.com.com不開眼，下一秒烏雲飄過來，就讓人冷得忍不住哆嗦。
馬聲長嘯，直入雲端。
天地如此遼闊，怪不得所有的大俠都要擁有一匹好馬。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我和江海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夏天。
我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帥氣的人。
我在十八歲這天，擁有了一匹英俊的阿拉伯馬，它的脾氣不太好，對我瞪著眼睛出大氣，它來自我心愛的男孩。
江海回過頭來看我，笑著問：「要試試嗎？」
「剝洋蔥剝的。」我用手擦了擦眼睛。
「我想要給它取個名字，可以嗎？」我側過頭問江海。
江海點點頭，並沒有揭穿我。他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坐上他的車，副駕駛座上放著一件外套，那是我有一次忘在他車上的，之後便一直留著，可以搭在手臂上遮遮太陽。
可是他不會知道，江湖河ｗwｗ.ｈetｕbooｋ.coｍ•com海，日月山川。
這一刻，我好似真的聽到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江海認真地看著我：「它是一匹公馬。」
我們轉過馬廄，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一匹黑色的駿馬不耐煩地站在那裡，甩動著馬尾，揚起空氣里的塵埃，金色的陽光照得它黝黑的毛皮閃閃發光。
「為什麼？」
檢查過馬鞍后，江海將我扶上馬背。他坐在我的身後，一陣微風拂過，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薄荷香氣。
動物的眼睛遠比人類的清澈，靈性十足，像是為了確認我已經坐好，然後揚起前蹄開始奔跑。我被嚇得「哇哇」大叫，等克服了最初的恐懼后，我的心跳速度慢慢恢復平常，馬背顛簸，眼前的一切都隨著我一起奔跑，別有一番滋味。
「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江海走上前，輕輕順了順它的毛，「河川，真是一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