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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架上燈光不夠亮，林修打開近光燈，隨口回答：「才二十七歲，還早。」而且長輩算歲數都是用虛歲的。

林母推了他一下：「紅酒而已，又沒有關係，快去！」

葉念在他對面坐下：「你還可以再休息一下，免得等下被交警抓到，那樣只好在拘留室里度過三個晚上，會很凄涼的。」

陽台外面的夜空，突然綻開大朵大朵的煙花，拖著長長的、絢麗的尾巴劃過天際，映得黑絲絨一般的天空陡然間明如白晝。

葉念笑了：「林修，我是個大活人，不是在外面流浪的小狗小貓，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帶回家的。」

祝酒飯局是新年的習俗。所以每次過年期間，醫院急診室和交警大隊的拘留室也會很有人氣。

算了一下，才發現他居然已經在奕新待過了六七年時光，從一家小公司漸漸發展成在國外股市掛牌上市的大企業。

應該還來得及趕上回宿舍的公交車吧……？

易雲初等父母都下了車，才走下車去，卻沒有直接關上車門。

葉念說不過他，稍頓了頓道：「你酒後駕車了。」

葉念沒有說話，隔了片刻點了一下頭。

幸好現在已經過了最混亂的春運期間，治安也好了很多，不然她也沒這個膽子晚上在外面亂走。

「我喜歡這個女孩子，要請他們一家吃飯，這有什麼不對？」林母得意洋洋，「你不要想歪了。」

林修微微皺眉，高架上的燈光在車窗上折射出淡白色的光暈，像是起了一層了氤氳水汽：「你家人呢？」

林修忽然開口：「不如你住到我那裡去罷，至少保全設施比較好。這裏離市區太遠，進出也不方便。」

林修看著她秀麗的五官，驟然微笑：「嗯？你要教我？」

林修疑惑地轉頭看她：「怎麼？」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運氣特別好，前方路口的交警只揮揮手就放行，根本就沒檢查酒精度，反而拿著測量儀器走和-圖-書向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輛車。林修鬆了口氣：「其中最大的一個區別就是，我既是你的上司也是你的學長，聽我的話總不會錯的。」

林修笑了一笑，關上門。

林修朝她笑了笑：「放心，我沒有想歪。我這幾天都是住在家裡，平時上班住的公寓空著。」

林母被說得頓住了，隔了一會兒才說：「後天是大年初四，你打個電話給雲初，約他們全家出來吃飯。」

可是愛情呢？明明知曉其中滋味，卻始終不能從另一個人身上感覺到。

葉念露出笑靨：「我不用你們學計算機的電腦，那太可怕了。」

易雲初坐在副駕的位置上，聽著坐在後座的父母和林修說話，她的確從林家得到了很多助力，讓原本泥濘難走的路陡然變得平坦。

為了表現出「沒有想歪」這個事實，林修是用母親的手機打的電話，提出邀約的過程中，所用主語始終都是「我媽」，中途被母親踢了好幾下也一概不理會，掛掉電話后才抱怨說：「不要踢了，再踢殘廢了怎麼辦？」

且由他自己慢慢琢磨去吧，或許，能夠結合的兩個人並非全然依靠愛情，還有「合適」。合適與否，這無關於愛情本身。

林修呼吸一滯：「是你休學的那一年么？」

「員工宿舍。」

不過深夜堅守在路口檢查過往開車人的酒精度有無超標的交警還是不會因為過年的緣故，就特別網開一面。

事實證明，買外帶的菜肴回來果然是正確的。雖然是飯店裡的廚師做的，但拿回家再放進微波爐熱一下，裝盤以後就可以冒充自己的作品。

葉念不吭聲地坐到副駕的位置上，有暖空調對著吹，方才感覺到剛才幾乎凍結到僵硬的皮膚開始軟化。南方城市的冬天雖然沒有北方冷得如此徹底，卻是濕漉漉的陰冷，一點點透進骨子裡，像是要融化了裏面最後一絲溫度。

林父和_圖_書翻了幾頁財經雜誌，點了兒子的名：「你出去買外賣吧，要家常菜，不要買那種一看就是店裡賣的熟食。」

林修看了她一眼，掉轉方向開上了高架路口：「為什麼不回家？這麼晚了還在外面走，不太安全。」

你也看見了嗎？易雲初心中默默地想，那個身影，是葉念吧。

葉念一手支著頤：「其實我也有駕照的，要不要換我來開車？」

林修微笑：「我不會想歪的。」

林修哦了一聲，站起身披上外套，拿著車鑰匙正要出門，忽聽父親在身後又說了句：「這期的經濟周刊上有你們公司的專訪，很不錯。」

林修單手擱在方向盤上，直視前方：「去哪裡？」

反正都是已經過去很久的事情了，葉念覺得現在再提起時已經心態平和：「以前有的，後來都走了。」

如果從前是因為沒有站到和林修一個水平面而無法追求，那麼現在才發覺，根本攻佔不了對方的內心。儘管很熟悉，包括彼此的家庭，內心最深處卻始終沒有被開啟。

這幾日是新春佳節，公交車的末班次提早了很多。不過就算回不去也沒有太大關係，樓底的保安是本地人，年三十那天就回家過年去了，整幢樓加起來也沒剩下幾個人，大家各自有安排，說不定今晚也無人會回去住宿。

易雲初扶著車門，許久才問道：「林修學長，你以前沒追過人吧？」

葉念笑了：「我是真的無家可回，不然你覺得我還能回到哪裡去？不過今天晚上是意外，我在書店裡一時待過了頭，真的沒想到會這麼晚了。」

林修聽類似的嘮叨已經不知有多少回了，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一邊超過前面的車子，然後沿著高架的匝道繞下去。

「早什麼早？你在奕新投入了多少年？你爸爸年紀也大了，你不回來接班倒去學什麼計算機工程，這種東西有什麼用？」林母坐直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開始說教。

葉念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一聲短促的汽車喇叭聲。她回過頭去，只見那輛黑色的凌志緩緩停下，右側的車窗降下，林修簡短地說了句：「上車。」

六七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這幾天的交通檢查十分嚴格，駕車的人一旦被檢測出來體內含有酒精度，就算酒後駕車，至少要被拘留三天，暫扣駕照三個月。過年的日子如果被拘留在公安局，實在也夠凄慘了。

「唔，我不太相信你的車技……」

「那不是結婚，是訂婚。」林修在後視鏡里同父親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我爸向你求婚的時候，比我現在的年紀還要大，你也沒嫌棄。」

林修腳步一頓，回過頭去，只見父親揚了揚手上的雜誌：「採訪你的內容雖然不多，不過照片拍得很好，我們家兒子長得很帥。」

葉念頻頻看時間。

由於父親的脾氣相當好，縱然母親性子急躁，家裡還是很少會發生爭吵。最嚴重的那次，大概就是林修在高考志願上填了北方的大學而不是本市的J大，最後還是計算機工程這樣的專業。

林修傾過身去，打開右邊的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去。」

「你舅舅剛才還問起你的事，你表弟去年就結婚了，你居然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交。再這樣你就給我相親去，反正我們銀行里也有很多女孩子。」

母親是個職業女性，在銀行工作，當了幾十年的辦公室主任，做事雷厲風行，相比之下，父親是個很安靜的人，有些沉默寡言，是個極斯文儒雅的男子。

林修見她走出來，細長的手指撫著額：「你動作很快。」

林修嗯了一聲，還是笑：「喝得也不多，我一直都很清醒。」

林修把車開到員工宿舍樓下，停車熄火，微笑以對：「是啊，是否準備請我上去坐一會兒？」

她拎著東西走出房間，隨和-圖-書手上了鎖，只見林修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端著熱茶緩緩地喝著。

本來只是想買幾本小說回去窩著打發時間，不想在書店裡看見一排筆名為雲尉的作者寫的小說，她想起那個被改編了的格林童話，忍不住抽了一本翻開看。因為那是一套好幾本的連載小說，不知不覺看到天色都全然黑了。

林修正要打轉向燈超車，聞言把車速放緩了：「沒這個必要。」

過年一向是充斥著油膩和鬧騰。

林修站起身，拿出大衣口袋裡的手機看了看，把原來的震動狀態調成靜音：「走吧，不然我只能在凌晨以後才到家了。」他順手接過葉念手上的行李袋，走了幾步：「嗯，你還帶著電腦？其實公寓里有台式的。」

開上高架的時候，原本一直靠在後座閉目養神的母親突然開口：「過了年你就是二十七歲了，早點找個女朋友定下來算了。」

林修從頭到尾就沒有沾一滴酒，不然誰來開車把一家人載回家？

林修一直想保持住的無比正經的神情險些撐不住了。還是父親很鎮定地說：「是啊，進步挺大的，雲初教得也好。」

她看著車窗外面，繁華的街道，車輛往來，這個彷佛沒有夜晚降臨的城市。突然，她瞥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眼，與此同時，忽然感覺車身一震。林修歉然開口：「抱歉，我剎車踩太重了。」

小區里的道路比較狹窄，很難倒車掉轉方向。林修就送他們到大門口為止。

林修只得拿了車鑰匙出門。走到車庫門口時，易雲初低聲說了句：「還要這樣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一個家庭里總有個佔主導的人，在林修家裡，絕對是母親掌控著大權。

如果不幸運氣極差遇上危險，那麼她手上可用來防身的武器只有雲尉一個系列的小說五本，防禦指數極低。

林修握著手機，微微皺眉：「我喝過酒了。」

吃完晚飯，易雲初和家人要wwｗ.heｔubook•coｍ.ｃｏm回去了。林修拿出手機，要幫他們叫計程車。附近的住戶都有私家車，地方又在城郊，十分偏僻，很難叫到車。這個電話還沒撥出，林母立刻滿面笑容地招呼：「林修會開車送你們的，不用著急。」

易雲初伸手一推，合上車門：「這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易雲初覺得很頭痛。

真的要放棄嗎？堅持了這麼久，每次都想著等一等，再等一等，說不定明天就會改變，可只是等待，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林修坐姿隨意，反正是在家裡，不是在外面，不用很講究自身儀態。飯局中間，易雲初說了一句：「沈阿姨，你的手藝進步很大，比原來燒的味道好了很多。」

林母瞪了他幾眼，風風火火地奔廚房做菜。最近有易雲初耐心而認真地教導，把菜炒焦把鹽當成味精諸如此類的失誤頻率有所降低。但保守來說，還是上不來檯面。

「這和住員工宿舍有什麼區別？還要多個搬運東西的過程。」

今天已經是年初四，初八就要開始上班，只是暫時借住幾天，也不需帶很多東西。葉念收拾了下要帶的衣物和日用品，把筆記本電腦塞進包里，就算完成任務。

葉念覺得，她真的需要回去百度一下本市的佔地面積，怎麼走在大街上也會碰上？葉念實在想不出要對他說什麼，只得沒話找話：「真巧啊，原來你也在外面。」

太久的沉默，兩個人都是不喜歡多說話的人，這個時候更是無心打破這樣的沉寂。車窗外的景緻換成了跨江大橋輝煌的燈火，數日前的情狀彷佛重演。

車窗外不斷閃過的光彩絢麗的霓虹燈光，在後視鏡上折射出層層瀲灧的微光，這個城市是個充斥著現代氣息和古典韻味的古都。

林修微微一笑：「沒事，不麻煩。」他思索了一下路線，只得盡量挑幾條交警比較少出沒的路段，雖然現在很清醒，但是不會檢測不出一點酒精度來。

還只是，原地踏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