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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立信的第一周過去，葉念迅速地融入自己的工作。

在她曾經去過的高中同學會上，有那麼兩個長相很美的女同學早早結婚，閑賦在家中當家庭主婦，看上去好像很幸福。可是之後不久，陸晴告訴她，其實有個女生婚後生活並不快樂，那丈夫很有錢，在外面有女人，更加年輕的美貌的女子。那個女生沒有自己的生活圈，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人們最多只能給予她微薄的同情。然而在這個社會，弱者都是沒有地位的，她只能忍氣吞聲。

這個解釋倒是對她比較有利，她不想給林修的長輩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葉念想了想，又問：「你說你奶奶和媽媽都沒有懷疑，就是說你爸爸其實不怎麼相信這套說辭？」林修在之前也說起過家裡人的事，他們家是傳統的書香門第，祖父是文革后恢復高考時的第一批博士生，書卷氣極濃；父親原來是大學里最年輕的教授級講師，後來從商下海，認識了林修的母親。他的母親有點粗枝大葉，而父親則是斯文而細緻的一個人。

葉念垂下眼看著那些字跡，慢慢在嘴角彎起幾分笑意來。

葉念嘆了口氣，把準備好的辯白全部咽了回去：「沈阿姨，您慢走。」至於那句「以後再約時間」只不過是客套而已，她不會聽不出來的。

電梯在十二樓停下，葉念走出電梯，向右轉，正好同站在門牌號下面的中年女子打了個照面。她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葉念，你看電影就專心地看，別故意撩撥我。」

葉念當然知道清閑的日子很愜意，可是這樣一來，她的生活就會徹底變成圍繞著林修打轉而失去她自己。如果有那麼一天，他厭倦了這樣的日子而她在過分清閑中變得俗不可耐呢？如果最後的結局不是同歸而是殊途呢和圖書？那個時候，她才是真正什麼都沒有了。

「她是個很上進老實的孩子，現在這樣的女孩子已經很少了。」

葉念無可奈何，只得強打精神，繼續忍著連天的呵欠陪林母說話：「是的，她是非常好的。」

葉念點了點頭：「知道，可是——」

送走林修的母親以後，葉念洗完澡，幾乎一沾到枕頭就睡死過去，這樣昏昏沉沉睡到林修下班回來的時候，硬是被他捏住鼻尖給弄醒過來。

葉念立刻反應過來，微笑著應答：「您好，我是——」

很快到了公寓樓下，葉念付了車錢，搭乘電梯上樓，一邊還在包里翻找鑰匙。

上午的天氣其實相當好，天空湛藍得連一絲雲彩都沒有，不像前幾天接連不斷的濕漉漉的梅雨，可不管這天多麼美好，她只一心想撲到在床上去。

而在計程車上，司機特別打量了她好幾眼。

其實葉念覺得，這樣單純的擁抱，比激|情更加讓人心緒平和，全心全意的相擁，更貼近全心全意的喜歡。

葉念提交了資料，終於可以回去補眠。

葉念手上還拿著鑰匙，忽然覺得自己像是站在空曠的荒野，四面八方的冷風都洶湧而來，這裏風起雲湧，殺氣重重，將有一場慘烈的拼殺。

「嗯，就說W市裡有公司的大客戶，需要拜訪一下，要第二天中午才能回去。奶奶和我媽都沒懷疑。」

「不用了，我只是來看看，等下還要見一個客戶。」林母抬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一下，「我聽林修說，你們原來是一個公司的？」

其實葉念從來不覺得易雲初有多麼悲慘，這個世上從出生就受盡苦難的何其之多，雖然她的客觀條件並不好，但是周圍有朋友，有扶持，始終不會落到孤立無援的地步。

這個純粹是感覺，讓她怎het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麼舉出個具體事例來？

她完全僵硬了。

林修的性格比較像父親。

第三者？

葉念勉強提起精神，走上前打開門鎖：「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會來，所以現在這個樣子……」

葉念裹著被子，慢慢坐起身：「我覺得你媽媽不太喜歡我……」以額相抵，林修微微垂下眼笑：「不會吧？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葉念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趴著，伸手抽過床頭柜上壓著的紙，只見上面寫著：「我先走了，鑒於你睡得太死，實在沒辦法叫醒。」

林修低頭看了她一眼，慢慢說：「是很累，所以你之前說我技術含量不高，我有點被打擊到。」

葉念愣了一下，雖然不想和長輩頂撞，還是忍不住分辯：「沈阿姨，我想你誤會了。如果林修真的喜歡易雲初的話，我會幹脆地退出，更不會去當第三者，關於工作——」

這幢高層公寓全部是大戶型的，布局很簡單，每一層共有兩戶住家，分別在電梯的兩側。所以走錯地方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沒問什麼，這就算默許了。」林修伸手把被子拉到她的身上，「明天早上怕你還沒醒來，我就要趕過去。」

「我姓沈。」

葉念躺在林修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靠著，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聊天：「你這樣突然離開，是怎麼向你爸媽解釋的？」

葉念心中倏然一沉，正因為過去的經歷和家庭的緣故，她其實比一般人都要心思細緻些：「沈阿姨。」稍頓了頓，然後說：「您想喝茶還是咖啡？」

那中年女子朝她點了點頭，修得精緻的眉明顯地擰了起來：「你好，我是林修的媽媽。」她揚了揚手上的袋子：「我順路過來，給林修送點東西。」

葉念發httｐs://m•ｈｅtuｂｏｏk•cｏｍ•coｍ覺自己還枕著他的肩，想動一動卻不能，就放棄了。

「我一直就喜歡她，如果有可能的話……嗯，葉念？」

葉念朝他笑了笑：「如果我沒醒，你把我叫醒來就可以了么。」她湊到他頸邊，聞了一下，氤氳的玫瑰花的香味：「還是我挑的這種沐浴露味道好聞。」

林修嘆了口氣：「葉念，我覺得你可以選別的工作，立信的工作強度太大了，遲早有一天會被榨乾的。」

「嗯？」

「當第三者是不好的，你還年輕，長得也漂亮，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林母彎腰穿上高跟鞋，然後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語氣還算柔和地打斷她：「葉念，我現在趕著去見客戶，以後我們再約時間聊行不行？」

這樣早起晚歸了一個月，林修也頗有微詞，有兩次半開玩笑地說，這樣辛苦還不如回家讓他養。

職場，其實就如同一個舞台劇，所有人在上面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只不過有人沒有台詞，而有人是主角。

「是的，不過不是一個部門的，我現在已經離職了。」

等到了六月初，林修也開始頻繁地加班，兩個人就像完全生活在時差顛倒的東西半球，居然一周里也只有兩三天會碰上面。

空氣里氤氳著玫瑰花甜甜的香氣，而玫瑰代表愛情，大概還是有它的道理。

「現在的工作不好找，年輕人又不願意吃苦，這世上哪裡有高薪又不辛苦的工作，你說對不對？」

之後的記憶都很模糊，好似看到電影畫面變暗，浮動著長長的一串演員表，再有瞬間清醒的時候，電視機已經被關掉，窗帘也拉得嚴嚴實實，房間里是一片漆黑的，不知道外面會不會有月亮，會不會有稀疏的星辰。

「我餓死了，你去做飯好不好？叫外賣也可以，我不挑的。」和_圖_書

這話也完全正確，可是裏面的潛台詞豈不是在說她沒有任何經濟能力，只依靠著林修？葉念剛要說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再次被打斷：「你知道易雲初這個女孩子嗎？」

「是，一般孩子像她這樣，很可能不會有這樣堅強。」

葉念只覺得對方完全是在用審視的目光一寸寸地打量自己，微微有點不自在起來：「可以的，我怎麼該稱呼您呢？林伯母行不行？」

「不用不好意思，我來之前沒有打過招呼，只是順路。」林母擰著的眉漸漸舒展開來，在玄關換了拖鞋，「葉念，我直接叫你的名字，這樣可以嗎？」

葉念跟完了一次審計進度，頭重腳輕地回事務所。

一部電影放完，換第二張碟。

其實整個事務所的氣氛很是壓抑，沒有人聊天或是空閑，關於工作上的交流要用英語。空氣里總飄浮著一股油墨的潮濕味道。每一張辦公桌都很整潔，各種物品被分門別類，辦公用的筆記本電腦和移動硬碟也是一模一樣的，甚至連擺放角度都類似。

葉念原來覺得，立信的員工工資高得有點異常，檢查賬目的態度囂張，沒幾步的路程就要打車，這些餐飲交通費用最後都會和做審計的公司報銷。現在等她真正接觸了，才知道其中的難處，對方公司的財務人員故意拖延時間，推諉責任，讓連著幾個晚上都沒睡好的人怎麼會有好態度？自然也處處找茬。於是兩方都討不了好。

葉念看著他：「林修……」

葉念一邊打呵欠，一邊接受這注目禮。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是殘了點，糟糕了點，身上淺灰色的制服也起了褶皺，可任何一個人連著三個晚上都在車上打個瞌睡就算睡過了的，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葉念想笑又忍住：「其實我一直想知道，ML的時候你是不是很累ｍ•hetｕｂooｋ•ｃoｍ.ｃｏｍ？」

林修沒甚在意，手指隔著被子在她的背上滑動：「嗯？你們見過了？」

「我知道你叫葉念，」對方乾脆地截斷她，「林修和我們說過的。」

這句話是很對，她現在也非常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可是這話里的意味就完全不對勁了。葉念已經很疲倦了，勉強維持住笑意，剛要張口說話，但對方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今時不比往日，現在女孩子也應該在經濟上獨立，有個穩定的工作，將來才不會吃虧。葉念，關於這點，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她沒有林修那樣好的機遇，正好趕上一個新興產業的崛起，一個時期的最初和毀滅都是機遇，而她現在面對的是已經規劃出標準格局的局面，必須有孤注一擲的勇氣。

葉念立刻給予回應：「什麼？」

和林修媽媽的第一次會面，她是徹底一敗塗地了。

「榨乾了再說，而且我也沒想做一輩子，現在哪家公司不是喜歡壓榨員工的？我至少要挑一家順眼的。」事務所里的經理都相當年輕，而高級經理Matthew不過三十齣頭，已經算是資歷最老的一撥人了，可見事務所里的人員流動有多頻繁。每年都有不少大企業來立信挖角，畢竟經過專業培訓和高強度工作的人才是很稀缺的。等以後她跟不上這樣強度的工作的時候，才會考慮徹底安定。

她揣測著是不是出於某種經濟效應的考慮，整個事務所的員工並不算多，她在的審計組還算人手充足，而金融和稅務組，連十個人都湊不齊。儘管如此，工作量卻大得驚人。第一天跟著經理去做審計，反反覆復折騰到半夜才算完，而第二天要去鄰市的一家公司，就直接在車上過夜了。

葉念嘟囔著「你真討厭」，然後翻了個身趴睡，語音模糊地說：「林修，你的母親大人來查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