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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1:士為知己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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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俱樂部 二

第三章 俱樂部

張家田記得當初分明是雷督理自己把嚴清章甩在了天津,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雷督理顯然是把這事給忘了,旁人就算記得,誰又敢饒舌提醒?嚴清章被士兵五花大綁地押到了雷督理面前,雷督理罵他一句,他頂一句,句句有理,頂得雷督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張家田站在一旁聽著,聽得直冒冷汗,恨不得伸手捂住嚴清章的嘴,讓他少說一句。
夾著雜誌慢慢地走,她一路走到了雷督理的書房裡。
葉春好擰開那小玻璃瓶的瓶蓋,瓶中蕩漾著淡粉色的香水,散發出一股子玫瑰氣味來。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香水我不大用,這一瓶夠我使一年了。」
他落到了一大蓬青草上,除了驚嚇之外,周身連塊皮都沒破。在夜風之中呼呼喘著粗氣,他自覺著很幸運,恨不得與這堆草融為一體,求個平安。可是——他轉念又一想:「大帥掉哪兒去了?」
除了角落裡的張家田,房內所有的人都淋了一場血雨。
他不敢站起來走路,怕挨槍子兒,只能在地上匍匐著爬,一邊爬一邊小聲地呼喚:「大帥?您在哪兒呢大帥?」
「我聽三姨太太說您在外面打仗受傷了,現在好些了嗎?」
如此吵到了最後,嚴清章忽然吼道:「雷一鳴!你也不必和我玩這種手段!我早就知道我得死在你手裡!我一直等著呢!你要殺就殺!你不殺我,我也要殺你!」
雷督理答道:「為我寫一封回信給瑪麗,就把你方才的那個意思寫出來。瑪麗的中國話不大好,你別拽文,把話寫明白了就成。」
張家田跳下火車,並沒有摔死。
雷督理取出了那封中文信,打開來看了一遍,然後嘀咕道:「又是那一套陳詞濫調。」
葉春好聽hetubook.com•com了這話,倒是很認真地想了一想。
雷督理緩緩地一點頭。
「這也花不了多少錢——你聞聞,香不香。」
雷督理撥開他的手:「我的兵來了,沒事了。」
他的兩鬢確實是有几絲白髮,但葉春好看見的不是白髮,而是短髮中隱約的血痂。
葉春好愣了一愣,隨即才想起來,雷督理那位無影無蹤的太太,名字就叫作瑪麗。
雷督理摔了個頭破血流,然而並沒有什麼後遺症。臨時調來汽車,他帶著身邊的親信人員繼續趕往北京。不出半天的工夫,他們便進了京城。林子楓直接住進了協和醫院,雷督理頭上纏著一圈血跡斑斑的紗布,則是回了家。
葉春好垂下頭:「還聽說,您在家裡槍斃了一個人。」
雷督理低聲說道:「當時也是氣急了,我最恨這種玩忽職守的混賬。」
他把話說得這樣坦白,幾乎有些幼稚,讓葉春好忍不住想笑:「夫人想要自由,大帥想要面子,這並不是一對矛盾呀!雙方私下裡可以談一談,男方同意給女方自由,作為交換條件,女方配合男方演一場戲給社會看,我想,這對雙方來講,都不能算是損失吧!」
雷督理坐在一間背陰的大屋子裡,屋中有一面牆都是書架,上面倒也擺得琳琅滿目。窗前放著大寫字檯和大沙發椅,雷督理坐在沙發椅上,衣著倒是簡便,襯衫的領扣沒有系,兩隻袖口也挽到了小臂,唯獨頭髮依舊梳得一絲不苟。見她來了,雷督理像是挺高興,抬手向她連招了兩招:「葉小姐,請坐。」
雷督理點了點頭:「你這個道理,我是同意的。只是我不甘心。」
雷督理的援軍,似乎是就駐紮在方才經過的一座小站上,所hetubook.com.com以能夠及時趕來,擊退了那幫來歷不明的伏兵。雷督理的專列是徹底報廢了,專列里的人也被大火燒死了不少。白雪峰安然無恙,只在手背上落了幾個大燎泡,林子楓卻是可憐——他本是斯文一派,稱得上是年輕俊秀,可一塊碎玻璃飛過來,長長地劃過了他的小白臉。
葉春好收下了張家田的香水,不收不好,人家眼巴巴地買了來送到她眼前了,她怎麼好意思冷若冰霜。但是收歸收,她明天就籌備著給他回禮——她不佔旁人的便宜。
然後,他一扣扳機!
張家田只是隨著雷督理出去了十幾天,可是如今再回來看見葉春好,就覺著恍如隔世。嚴清章那腦漿迸裂的一瞬間印在了他的眼睛里,他連著好些個夜晚,一閉上眼睛就是屍首與人頭。
這話一出,雷督理那張青白不定的面孔,反倒是平靜了。圓睜二目瞪著嚴清章,他足足瞪了他一分鐘。而嚴清章咬牙回望著他,也是一眼不眨。
葉春好笑道:「想是想,只是眼前沒那個閑情。二哥也別惦記著玩啦,我看大帥很看重你,你好好乾,興許能幹個前程出來呢。」
葉春好含笑坐著——信的內容,她當然是再清楚不過,所以尤其不好說什麼。
張家田這才發現,槍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激烈了,而那火龍似的列車已經衝出火車道,死蛇一般地摔脫了節。
那士兵鬆開嚴清章,摘下了自己的步槍,送到了雷督理手裡。
張家田只是笑,感覺自己被細細碎碎的芬芳與幸福包圍了,並不只因為葉春好是個漂亮大姑娘——葉春好身上有一股子勁兒,能讓她周遭的一切都平定、都整齊、都有條理。
所以,雷督理派人叫她到「書房」來時,她心和*圖*書裏是很疑惑的。
他向前走了幾步,對著士兵一伸手:「槍。」
雷督理對她這話嗤之以鼻:「她這樣打我的臉,我對她還能有什麼感情!」說到這裏,他用手指叩了叩寫字檯,「我不甘心,是因為她把我的家事鬧得天下皆知,掃了我的面子!要不是嫌丟人,我早跟她一刀兩斷了!」
雷督理向她一側臉:「頭髮都白了。」
和那夢魘一樣的幻覺相比,眼前的葉春好就顯得格外美,像仙女。她的短髮長了一點,髮絲已經可以隨著春風微微飄動。胳膊下面夾著一本青年雜誌,她問張家田:「二哥,天津好不好玩?」
葉春好問道:「大帥……是對夫人還有感情,所以不能放下嗎?」
雷督理坐了回去:「除了這個,還聽說別的了嗎?」
後半夜,戰事結束。
嚴清章死了,衛隊也解散了。
雷督理留意到了她的凝視,於是說道:「那是我十年前的模樣,現在老了。」
葉春好本是出於禮貌詢問,沒想到他會這樣認真地答覆,臉上很不好意思,心裏卻是有些歡喜:「看見了。」
雷督理把步槍一扔,從褲兜里抽出一條手帕,擦臉,擦手。
說是書房,其實是一所獨立的小洋樓,距離他的起居之所有一個院子的距離。這小洋樓共有兩層,陳設樸素,瞧著真是個讀書的所在。葉春好認為雷督理是絕對沒有閑心在家讀書的——雷督理儘管看著很文明,但到底有沒有學問,其實也是一樁懸案。
葉春好看出他是在思考,所以也不出聲,目光掃過寫字檯面,她無意間一扭頭,忽見書架對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張雷督理的半身大照片。照片上的雷督理大概只有二十歲,清瘦俊秀,穿著淺色長衫,瞧著非常像個風流少爺。
她按照https://m.hetubook.com•com這句指示,上樓見到了雷督理。
雷督理蹲成一團,一手捂著腦袋。他爬過去也蹲著,伸手去摸雷督理的頭臉:「大帥,您怎麼了?您這是——」他把濕漉漉的手指送到鼻端嗅了嗅,心中登時一慌,「您流血了?」
葉春好被他這句話激出了滿心的好奇:「大帥想讓我做什麼?」
到家之後,雷督理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人去天津把嚴清章綁了回來。罪名當然是明擺著的:大帥在回京路上受到如此暴烈恐怖的襲擊,衛隊長幹什麼去了?瀆職瀆到這般程度,真是膽大包了天!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雷督理欠身向前,讓她看清自己的傷疤:「好了,都是皮肉傷——看見了沒有?」
槍聲在房間里響得如同炸雷,一起炸裂開的,還有嚴清章的頭顱。
葉春好聽到這裏,見雷督理像是有些沮喪,正想找話來安慰安慰他,然而雷督理忽然抬頭笑道:「這話就別提了,怕你小姑娘聽多了,心裏要害怕。既然你來了,我今天就抓你的壯丁,讓你給我當個差,如何?」
雷督理接過步槍一拉槍栓,隨即後退一步,舉槍對準了嚴清章的眉心:「那你就去死吧。」
隔著大寫字檯,葉春好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了,從雜誌里抽出一隻信封送到了雷督理面前:「大帥,您給我的那封英文信,和我翻譯好的中文信,都在這信封裡頭。我翻譯得很不好,您湊合著看個大意吧。」
葉春好連忙搖頭:「不敢當,大帥有話就問吧。」
「好。」雷督理泄了氣似的,點了點頭,「好。」
張家田答道:「我沒玩,哪有時間玩啊,大帥又不給假。不過天津是近,坐火車的話,半天就到了。你要是想去玩,你提前告訴我,我請假帶你去。」
和_圖_書樓前有衛兵站崗,衛兵彷彿是認識她,見了她就立正行禮,還為她打開了一樓大門。她進門之後,正在猶豫,忽見前方樓梯上走下來一個男子。這男子西裝革履,半邊臉都纏著繃帶,看見她后,扯動嘴角含糊說道:「葉小姐是吧?大帥在樓上等你。」
雷督理一抖手裡的信紙:「她每年都要讓律師給我寄這麼一封最後通牒,你說我是繼續裝聾作啞地耗著,還是索性和她離婚算了?」
他慌忙一回頭,發現自己腳旁是一株歪脖子矮樹,樹下黑黢黢地蹲著個人,正是雷督理。
葉春好收回目光,特地又仔細地看了看雷督理,隨即答道:「您是正值盛年,哪裡就會老了?」
雷督理又道:「葉小姐,你是讀書明理的姑娘,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想過之後,她才答道:「我沒結過婚,也不大懂這婚姻的事,但大帥既然問我了,我就大著膽子亂講幾句。我覺得夫妻這種關係,總得是你情我願才好,否則朝夕相處,互相都是越看越恨,那豈不成了自找罪受?人生苦短,又總有著種種的不如意,我們單是對付這些不如意,就已經是心力交瘁,何苦還嫌不夠、還要再添加一些呢?」
葉春好把那玻璃瓶拿出來一瞧,隨即對著張家田笑了:「二哥,多謝你,可你剛來了沒多少天,一個月的工錢還沒結呢,就開始提前破費上了。」
然後他把手帕向前一丟,手帕飄飄落下,正好蓋住了地上那具屍體的殘缺面孔。
然而她又不是個古板木訥的人。她心裏有主意,張家田看出來了。
如果一定要佔,就佔一筆絕大的!
張家田壓低聲音笑道:「可不是,我也是這麼想的。」說完這話,他從懷裡掏出了個小玻璃瓶,往葉春好的衣兜里一揣,「給你個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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