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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2:劍拔駑張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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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山行 三

第三章 西山行

喝過了一小碗熱湯之後,他的胃疼稍微緩解了些許,然而依舊是疼。張嘉田在他身旁深深地彎了腰,兩隻胳膊肘架在桌子上,扭過臉問雷督理:「大帥,要不然,您還是下山回城吧!這兒沒醫沒藥的,萬一一會兒疼得狠了,那您不是受罪嗎?」
可好東西到了他姓張的手裡,就不能再流出去改姓雷了。
這話剛說完,槍聲就響了。
張嘉田這時漸漸回過味了:「大帥,是不是這事要是不成的話,您就要調兵進京,來個霸王硬上弓啊?」
雷督理「嗯」了一聲。
他只是說夠了,說膩了,懶得說了。在方才過去的一夜裡,他一邊陪著雷督理吃喝玩樂,一邊不住地想起他是如何地和自己搶——搶女人,搶兵,搶權,搶一切真正確實的好東西!
這時,雷督理推開湯碗,把胳膊橫撂在桌面上,俯身把臉埋進了臂彎里。張嘉田問道:「還是胃疼?」
張嘉田不耐煩地皺了眉毛:「沒死!活得好著呢!」
汽車輪胎全被子彈打爆了!
他原來一無所有的時候,真還不知道自己這麼小氣。他也說不清自己是越有越吝,抑或只是單純地不喜歡被搶。雷督理對他有再造之恩,這恩情他沒有忘,雷督理即便不向他要什麼,他也會心甘情願地主動給。
熱湯上了桌,雷督理慢慢地喝著,並不知道身後有人正預謀著打斷自己的腿。
第一聲槍響傳過來的時候,汽車裡的人全都沒反應過來,可汽車夫一打方向盤,在隨即密集起來的槍聲中,汽車搖搖擺擺地失了控。
雷督理搖搖頭:「那不要緊,橫豎熱河察哈爾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是歸直魯豫巡閱使管。」
可是不這麼打,又怎麼打?
可雷督理偏不肯好好地要,偏要從他手中硬奪,奪出了他一肚子無可奈何的怨氣。有時候,他甚至想雷督理要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就好了,他會把他當成老太爺一樣供在家裡,供佛爺供菩薩一樣,一直供到他歸西。他歸了西,自己逢年過節,還會帶著孫男娣女跪在他的牌位前,恭而敬之地磕幾個頭、上幾炷香。
於是他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他媽的」,奮力推開了身邊車門,大蛇一樣扭轉身體爬了出去,爬到了一半,他忽覺腳踝一緊,回頭望去,就見雷督理伸手抓住了自己:「嘉田……」
汽車立刻變了方向,一頭扎到路基下面去了。
雷督理被轎夫火速抬下了西山,張嘉田隨著他鑽進汽車,這一路就見他像條蟲子似的,在那座位上東扭西轉,一會兒懷疑自己已經胃穿孔,一會兒又懷疑自己喝了毒酒,有氣無力地大罵白雪峰。白雪峰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聲不敢言語,還是張嘉田仗義執言:「大帥,咱倆喝的是一瓶酒,您看我就一點兒事都沒有,可見那酒沒毛病。」
「不愛聽也得聽!」
「不。」他說,「我在山上心靜,正好想想事情,想明白了再走。」
雷督理像只蝦米一樣,蜷縮在床上思考。
然而雷督理今年三十有五,春秋正盛,除非自己打斷他的腿,否則他是不會甘心坐在家裡當老太爺的。等他老到搶不動時,自己這一生的好時候也已經過去了。
張嘉田伸手攙hetubook•com•com他:「您聽我的,咱們回城去。」
張嘉田想了想,還是不明白:「那您捧他幹嗎啊?您自己當不是更好嗎?」
自稱要死的雷督理一彎腰趴在了張嘉田的腿上——汽車是防彈的,但究竟能防到什麼程度,誰也不敢保證。車門踏板上站立著的衛兵中彈跌落下去,鮮血噴濺在了車窗玻璃上,防彈玻璃受了射擊,迅速出現破裂之勢。雷督理大聲吼著「轉彎」,然而轉不轉彎已經由不得汽車夫,眼看汽車直衝向了路旁大樹,雷督理忽然一躍而起探身向前,抓住方向盤猛地一轉!
雷督理輕輕攪動了碗里的殘湯,望著前方出了會兒神,然後說道:「我有些後悔,不該把你調去文縣。你現在已經當了師長,再讓你回來管我的衛隊,就不合適了。」
雷督理揉了揉肚子,聲音更低了:「我若是有這個資格,我自然犯不上捧別人,也犯不上特意把你文縣的兵往通縣調。」
雷督理抬起頭,臉上沒有血色,眼圈泛著青,顯得眼眶空落落地大。
張嘉田答道:「我在哪兒都是一樣的,都是為大帥辦事。」
雷督理一手摁著胃部,坐起來小聲說道:「你準備兩個團的兵力,不要新兵,要真能打的。這兩個團,你用火車,把它運到通縣去。」
「您看,您又開始拿話試探上我了,我頂不愛聽您說這些。」
張嘉田手足無措地坐在一旁,心裏知道他肯定死不了,但也盼著汽車開得再快一點,畢竟西山和京城之間的距離擺在這裏,雷督理清晨說胃疼,「思考」了幾個小時之後已是中午,從他張羅著下山到www.hetubook.com.com此刻坐上汽車,其間又花費了不少時間。今日天氣不好,從下午開始就陰了天,現在雖然從時間看,還沒到傍晚,但是四處黑蒙蒙的,居然顯出了幾分夜色。路上空空蕩蕩的,莫說行人,連條野狗都沒有。
他是個能說話、也會說話的,尤其擅長扯淡。讓他再對著雷督理說一車好話,他也不會為難。
張嘉田看著雷督理的後腦勺。
雷督理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先預備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然後他又瞪了張嘉田一眼,「要保密。別人問起來,你就說要把這兩個團送通縣接受訓練,改編成警衛團。」
呼嚕斷斷續續地打了一個小時,最後他被雷督理扒拉醒了。抬袖子一擦嘴角口水,他一挺身坐正了,眼睛剛一睜開便有精光:「大帥,怎麼了?」
張嘉田被子彈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所以他費了好些力氣才除下了身上的武裝帶,又撕撕扯扯地脫了軍裝外衣。把貼身的白襯衫也脫下來,他拿著白襯衫爬上道路,撿起了一桿染著血的長步槍。
雷督理鬆了手。
雷督理沒理他這話,又愣了一會兒,隨即搖了搖頭:「不,還是應該這麼辦。你這人有點兒邪才,讓你總在我身邊當跟班,就算是高級跟班,也還是有些埋沒。」
張嘉田萬沒想到他會下達這麼一道命令,心中登時一驚:「大帥,出什麼事了?」
雷督理聽了這話,倒是淡然:「嚇出毛病來,也是你自找。你若是信我,當然知道我不能無緣無故地斃了你。」
張嘉田俯身把拖鞋送到了他的腳下,心想你手裡確實是握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些個師長,握著幾十萬兵,可是又有幾個人是肯老老實實聽你話的?你是督理不假,可你又真能指揮得動多少人馬?你也知道你「沒有資格」?
張嘉田顧不得旁人,貓著腰爬起來就往前跑。路上前後停了四五輛汽車,車門開著充當掩體,衛兵們正躲在車旁還擊。刺客的方位,他們已經大概摸清楚了,這時便和對方遙遙對峙著開槍互射。
雷督理答道:「下山回城?回了城,我的胃是不疼了,可我的頭又要疼了。」
張嘉田算是開了眼。
張嘉田連連點頭:「是,我記住了。但是……兩個團,夠嗎?」
雷督理站起身來,也依舊是只能弓著腰,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可見這胃疼正在加劇。他不是那堅忍的人,疼到這種程度就受不了了,喘息著吩咐張嘉田:「去,預備轎子下山,再打電話讓醫生到家等著。」他俯身扶著床欄,連連向外揮手,「快,快去!」
「您有什麼頭疼的事,交給我辦。」
然後直起腰一抬頭,他給了雷督理一張笑臉。
張嘉田壓低聲音,急急說道:「有流彈,你在車裡待著別出來!我要是讓人打死了,你就往那邊野地里跑。」
雷督理伸腿下床,且下且答:「難道我手裡就只有你這一個師長?」
張嘉田握住了雷督理的手,想要把自己的熱力傳遞給他一些:「大帥,您再忍一忍。我拿我的腦袋向您保證,您的胃絕對沒穿孔,您也絕對死不了。」
雷督理終於折騰累了,癱在座位上哀鳴:「我要死了。」
張嘉田笑嘻嘻的:「行,那我就聽,我不怕您拿話敲打我,我就怕您拿手槍嚇唬www.hetubook.com•com我。大帥,往後您可千萬不能那麼幹了,虧得我心大胆壯,要不然,都能讓您嚇出毛病來。」
張嘉田笑了笑:「您剛覺出我的好?」
把白襯衫的兩隻袖子一上一下繫到了槍管上,他製作了一桿白旗。讓一名衛兵將這白旗舉了起來,他又悄聲告訴周圍的幾人:「你們快喊,就說大帥死了,你們要投降!」
道路兩旁乃是坡地,長著深深的野草,汽車一頭紮下,收勢不住,又繼續翻滾了幾圈。車外槍聲不絕,而雷督理昨天臨時決定出城,沿途也並未做警衛工作,跟隨著他的就只有半支衛隊。張嘉田在短暫的眩暈過後恢復清醒,頭下腳上地窩在汽車裡,他艱難地東張西望,只見雷督理蜷縮成了一團,脖子耳朵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開口喚了幾聲「老白」,白雪峰那邊也是毫無回應。
衛兵們怔了怔:「大帥真死了嗎?」
張嘉田賠笑幾聲,心想這說的是人話嗎?
白雪峰知道自己這兩天不入他的眼,所以很識相地退避三舍,只留張嘉田一個人在他跟前伺候。而在雷督理思考的時候,張嘉田四仰八叉地睡在床旁的一張藤椅里,歪著腦袋打起了呼嚕。
張嘉田自認為對軍事兵法是一竅不通,可也瞧出他們這個打法不對,一旦彈藥耗盡,那麼他們連逃都沒地方逃去。
雷督理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打算捧虞天佐做直魯豫巡閱使。」
張嘉田倒是聽過虞天佐的大名,這時便摸不清頭腦:「直魯豫巡閱使……要出也是從直魯豫三省的督理里出,虞天佐不是熱河都統嗎?」
「現在讓你給我辦事,你自然不敢不辦。再過幾年,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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