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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3:時勢造英雄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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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所遇非人 五

第七章 所遇非人

葉春好的雙腿都不能動了,腿根全是紅紅紫紫的抓傷,下身更是裂了口子,不知道那人和她有多大的仇,要把她活活撕扯開來。
當然,按理來說,絕無這種可能,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兩人結婚兩年了,她的腹中一直沒有動靜。可道理是這個道理,她不由自主地偏要往壞里想,越是想,越是慌,慌到最後,她和小枝商量出了一條計策,讓小枝出門去藥鋪里,買了一劑打胎的葯。葯有兩種,一種是熬出湯汁來喝的,另一種就是這裝在瓷瓶里的小藥丸子。小枝瞧著雖是個小姑娘,可在需要她勇敢的時候,可以像個飽經風雨的老婦人一樣,對一切都滿不在乎。對著藥鋪里的夥計,她厚著臉皮挑來選去,不懂就問。末了,她買回來了這麼一小瓶葯,帶進了葉春好的房間里。
說這話時,她的態度非常自然,因為那藥包上沒有字跡標籤,除非白雪峰把它打開了檢查,否則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貝爾納醫生上個禮拜去上海了,總得過了春節才能回來。要不然,我讓郎大夫過來?」
葉春好答道:「真吃。」
雷一鳴不說話了。白雪峰摸透了他大部分的心事,這時便悄悄退下,很積極地打電話叫來了郎大夫——他這些天「揣摩聖意」,知道自己越是關懷太太,就越是正中了大帥的心思,所以一聽葉春好身體不舒服,他撒歡似的忙碌起來,不出片刻工夫,就在雷府門口迎來了郎大夫。
小枝又想了想,末了,從棉襖下頭把那隻小瓷瓶掏了出來。她恨她叔叔,連帶著也恨天下所有的男人。如果葉春好當真是鐵了心要逃,那麼她倒是很願意以丫頭的身和*圖*書份跟著她,走到天涯海角去。
雷一鳴枕著雙手,躺在床上,聽了他的聲音,便轉動眼珠掃了他一眼,又「嗯」了一聲。
即便她不逃,她願意在這雷府里坐一輩子牢,也同樣不能懷孕。一想到腹中懷著雷一鳴的骨血,她就嫌惡得要作嘔。他已經成了她噩夢的來源,她永遠記得他的裸體——冰涼的,沉重的,像一具還了魂的屍首,執著、蠻橫地貼附向她,推不開也甩不脫。
白雪峰一見了她,便忍不住要上來和她搭幾句話:「小枝!幹嗎去了?」
雷一鳴這回盯住了他。
希望是有的,光明也是有的,前提是她和小枝得輕手利腳。她們不但得像女飛賊似的逃離雷府,還要有力量奔波流浪。
葉春好的心事,她都知道了。葉春好告訴她「我不能要這個孩子」,她聽了,也覺得有理。那一日她被白雪峰帶回到葉春好面前時,她幾乎都認不出她——葉春好蓬頭垢面地躺在床上,臉上掛著五顏六色的彩,一側面頰腫得變了形狀。她試探著喊「太太」,葉春好獃呆地望著前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葉春好抬手按了按心口,沒再說話,只覺得周身的皮肉一陣陣發緊,心臟時不時的就亂跳一陣,讓她無緣無故地慌亂起來,慌得躺不住也坐不住。
小枝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一副凄慘的樣子,及至旁人都走了,她見葉春好身上不乾不淨的,又有血漬又有藥味,便端來熱水,想要給她擦擦身體。結果脫了衣服褲子一瞧,她又是一驚。
雷一鳴點了點頭:「也行。」
白雪峰賠著笑一搖頭:「沒有。」
他笑道:「我看太太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精氣神是越來越好了,這兩天她的腸胃有點不舒服,還知道自己保養身體,讓丫頭出去買了葯吃。」
然後她伸出了手:「你把那葯給我吧。」
小枝沒別的主意,就只會去買葯。這種葯不是她第一次碰,她自小失去了父母,被她的叔嬸帶回家去撫養,十二歲那年,就被她叔叔禍害了。十四歲,她懷了身孕,差點被她嬸嬸活活打死。挨過毒打之後,她叔她嬸聯手給她灌了一肚子的墮胎藥湯,當著她的面,兩人討價還價地商量,結果是等她把孩子打下去,若是她還活著,那就把她賣到窯子里去;若是死了,那則是簡便,直接拿席子一卷,扔到城外野地里去就是了。
所以她不能懷孕。
葉春好聽了這話,怔了一怔,隨即嘆了口氣:「不吃的話,我心裏實在是慌得很,越想越是害怕。萬一是真的,那我豈不是——」
雷一鳴在家裡躲了一個來月,臉上那四道血痂已經脫落得差不多了,瞧著基本恢復了原樣。白雪峰見他此刻挺清閑,便賠著笑說道:「大帥。」
「太太,」她低頭悄聲地說「您真吃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真要是吃出個三長兩短,那可了不得!」
逃是不容易的,但只要她和小枝都輕手利腳,那麼這大帥府又不是一座堡壘,她們總能找到脫身的機會。
小枝答應一聲,走到床前的小桌子旁,把桌上的幾碟子點心放進了一旁的大托盤裡,然後回頭向門外看了看,她轉身走到葉春好面前,從小棉襖裡頭掏出了一隻小瓷瓶。瓷瓶上面什麼標籤都沒有,葉春好見了,伸手就要接,可小枝緊緊地把它攥住了和_圖_書,就是不肯鬆手。
然而未等她這個念頭消失,郎大夫號脈完畢,已經向她拱手抱拳,笑出了一臉皺紋:「太太,恭喜啊!」
葉春好的「大事」,便是逃。
小枝上樓進房時,葉春好正歪在床上看一本雜誌,見小枝進來,她坐起身來說道:「那點心我不吃了,你把它收拾了端出去吧。」
白雪峰繼續說道:「我剛過去瞧了太太。」
小枝笑了笑,不再多言,低頭繼續向前走去。白雪峰停在原地想了想,靈機一動,轉身跑回樓內,走到了雷一鳴面前。
白雪峰聽了這話,也笑了:「好丫頭,真勤快,天這麼冷還往外跑。以後太太哪裡不舒服了,你直接來告訴我就行,我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小枝晝夜揣著那葯,生怕葉春好一時衝動,拿了它吃。如此又過了幾日,葉春好養足了一個月,終於能夠自如地下床活動了,便把小枝叫了過來,開始秘密商議大事。
葉春好把那一瓶小藥丸子分成三頓吃了,毫無反應。
葉春好看了小枝一眼,一時間沒了法子,只得坐了下來,把手伸出去讓郎大夫為自己號了號脈。忽然間,她有些後悔——憑她現在的狀況,她方才明明可以強硬起來,裝瘋賣傻的把郎大夫和白雪峰全趕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沒毛病,自己這是有了心病。她表面上還和顏悅色,其實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心驚肉跳,月事遲了五天沒來,也能讓她恐慌——她怕那一夜雷一鳴的暴行,會在自己體內種下一個小生命。
郎大夫也是京城有名的中醫,他跟著白雪峰來到葉春好面前時,小枝正在想法子去熬那一包葯。猛地見白雪峰帶著個長鬍子老頭兒進m•hetubook•com.com了來,嚇了一跳,慌忙把那包葯藏了個嚴實。而白雪峰對著葉春好笑道:「聽說太太這兩天不舒服,大帥特地讓我帶郎大夫過來,給您瞧瞧。」
葉春好不知道她的歷史,她卻能夠理解葉春好的選擇。她唯一所顧慮的,便是怕葉春好判斷不準,胡亂吃了這葯,反倒要受傷害。
小枝咬了牙,從此加了萬分的小心來照顧她,照顧了沒有幾天,她漸漸地知道看人了,又過了幾天,她開始說話了,說的都是不要緊的閑話,那天夜裡的事情,她一個字都不提。直到這該來的月事沒有如期而至,她才像慌了神似的,含含糊糊地向小枝討起了主意。
雷家的財政大權,現在已經盡數轉移到了林子楓手中,但幸而她當初也留了一個心眼。巨款從她手中出出入入之時,她頗巧妙地扣下了一點零頭,積少成多,竟也落下了天津英租界的兩處房子,以及銀行里的二十萬元。這半年來,房契和存摺一直都在小枝的手裡,一點馬腳都沒露,如今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葉春好的手中。這筆不為人知的體己成了她的底氣與希望,縱是天津也容不得她安身,那她大不了帶著錢往遠走,浪跡天涯去!
白雪峰看出葉春好不同於瑪麗馮,也許會把太太的位子穩坐下去,故而對她特別的殷勤:「這也沒什麼,郎大夫來都來了,給您瞧瞧也累不著。」
「讓貝爾納過去給她瞧瞧,別讓她亂吃藥。」
她挺納悶,懷疑小枝是買錯了葯,又因為月事還是不來,所以她著了急,催促小枝出去再買一副厲害些的葯回來。小枝被她催得也沒了主意,又見春節將至,街上的鋪子接二連三都關了門,便慌慌地跑去藥鋪,www.hetubook.com.com又買回了一服藥。這回她沒要那效力溫和的小藥丸子,直接讓夥計抓了藥材包成一包,預備回來熬出了湯汁給葉春好喝。哪知她帶著這一包葯剛回大帥府,便迎面見了白雪峰。
葉春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沒事,我很好,不勞郎大夫瞧了。」
說到這裏,她那伸到半路的手縮了回去,同時又嘆了一口氣。小枝見了,索性把那小瓷瓶又揣回了棉襖裡頭:「太太,您再等等看,興許過兩天就來了呢。真是不來,您再吃它也不遲。我聽賣葯的說了,這東西吃了是要流血傷身的。」
緊接著,他又問道:「太太胖了一點兒沒有?」
她身體結實,胎打下去了,她沒有死,但也沒有等著叔叔嬸嬸把她賣去窯子。打下胎的第三天,她逃了,一路逃去了女子留養院門前,因為聽聞這地方專收可憐的孤女,而她無父無母,正是一個孤女。在女子留養院里悄悄地活了三年多,她因為才幹出眾,被葉春好選中了帶走,從此改頭換面,又進入了一個新世界。
她給了他一個微笑:「也沒幹什麼,太太這幾天腸胃不舒服,像是有點兒積食似的,我就出去買了一服藥回來。」
小枝還是有些猶豫:「您……真吃呀?」
和小枝同坐在房裡,她低聲說話,說她們的那件大事。說到一半,她忽然停了,沉默了片刻之後,她對小枝說:「那個……還是沒來,我心裏越來越慌了。」
她不是莽撞行事的人,做任何決定之前,總要前思後想無數遍,將種種可能性都考慮個遍。然而如今她顧不得周全了,她的名望、地位,也都可以暫時捨棄了。她是受過窮的,最知道錢的好處,可到了此時,她連那座金礦都可以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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