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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4:大結局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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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 雷家往事

番外

一 雷家往事

嚴清章一進雷家大門,就感覺不好,到底是怎麼個不好,他說不出來,也不敢說。因為雷家有著高房大院,有著男女僕人,處處都比自己家裡高明一萬多倍,雷家還請得起三位老先生教子弟讀書——娘之所以今天把自己領了過來,不就是為了能讓自己也進雷家的書房裡,跟著讀幾天不要錢的書嗎?
他娘說了什麼話,他沒聽清楚,總之,最後那美人開了口,聲音嬌嫩:「把那孩子領到我面前來,我瞧瞧。」
玉舫不愛看著自家兒子和那個「娼婦養的狗崽子」在一起摔跤打雪仗,可又不敢明著禁止,怕兒子不高興,只能抬手喚道:「小和尚,跟娘進屋去,外頭怪冷的,咱們回屋,娘給你燉蓮子羹喝。」
眾人熱熱鬧鬧地誇獎了一番大少爺的手藝,然後擁著大少爺回房休息。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雷家的二姨奶奶總不見自己兒子回來,又不敢在這家裡大聲呼喚,便一路尋尋覓覓地找到了後院。而等到她發現了雪人里的兒子時,雷一飛已經凍得關節都硬了。
光緒二十六年冬,北京雷宅。
然後她長篇大論地開始講她的小和尚——就是站在她身邊玩荷包的那個男孩。嚴清章後來才知道小和尚是他的乳名,他的大號叫作雷一鳴。而自己面前這位美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雷家大奶奶玉舫。
美人把他上下地看了看,又指揮大丫頭拉起他的手,看他指甲縫裡臟不臟。在確定他真是個乾淨利落的好孩子之後,美人才開了口:「那就留下吧,正好給我們小和尚做個伴兒。家裡有個小伴兒了,也就省得他老琢磨著往外跑。外頭兵荒馬亂的,這北京城裡都不安全,我能放心讓他出去嗎?」
除了身材模樣,雷一飛的性情脾氣以及其他的一切,也都像父親。當著玉舫的面,雷大爺見了雷一飛就像是見了個問路的,一點笑模樣都沒有;可雷家眾和_圖_書人都瞧出來了,其實雷大爺更愛這個二兒子——他總偷著看這個老二,看畫似的,一看能看半天。對待大兒子,他則是挺和氣,除了和氣,就再沒別的了,很有一點敬而遠之的意思。
所以他沒敢鬧著要回家,怕讓娘為難。娘和這家的大奶奶也沒什麼正經的親戚關係,非得東拉西扯地論上幾個時辰,他娘才能勉強喚那大奶奶一聲表姐。娘平時也是個要臉的人,今天之所以不那麼要臉了,全是為了他的前程大事——這一點,他也是明白的。
糊裡糊塗的,他進了一間暖烘烘的大屋子,屋子裡的人全穿著單單薄薄的綾羅綢緞。他在娘的裙子後頭抬起頭向前望,就見前方擺著一張大羅漢床,床上鋪著亮閃閃的綢子緞子,一位描眉畫眼的美人端坐在大床正中央,身邊地上站著個男孩。
雷一鳴突發奇想,在雷一飛周身堆了白雪,壘出了個雪人。
玉舫見狀,稍微滿意了一點兒,又覺著這天氣實在是冷,故而轉身回了屋子。後院這回被那兄弟二人徹底佔據,雷一鳴見雷一飛還傻頭傻腦地看著自己,便在他腦袋上又打了一巴掌:「你他媽的成天就知道傻吃悶睡,瞧著就是個沒出息的!光長力氣不長腦子,連個上下尊卑都不知道,往後我長大當了官,你這樣的給我當馬弁我都不要!」
雷一飛小聲答道:「媽,不是我傻,是他不許我動,我一動,他就生氣。他一生氣,娘就又該來罵你了。」
這回他可摔狠了,順勢在地上翻翻滾滾地號啕起來。玉舫怕他滾到那碎瓷片子上去,慌忙下炕要去抱他:「娘錯了娘錯了,我的心肝寶貝小和尚,我的兒——」她沒什麼力氣,須得咬著牙才能抱起兒子來,還是旁邊的僕婦一擁而上,把活龍似的小和尚運回到了炕上。
雷一飛坐了起來:「聽見了。」
雷一鳴正在和他同父和_圖_書異母的弟弟雷一飛在雪地上打鬧。雷一鳴今年是十歲,雷一飛比他小了兩歲,然而個子和他齊平,並不矮小。因為雷一飛處處都像父親,雷大爺是個大身架子,雷一飛便也比同齡人高了一頭。
玉舫平時除了罵人之外,不大說話,主要是沒有個說話的對象。她的丈夫雷大爺,雖然是一條人高馬大的好漢,並且做著職位不低的武官,可是對她又愛又怕。起初是愛佔據上風,讓他還留戀在她跟前,龜孫子似的一天挨上她幾頓臭罵——偶爾還夾雜著一兩頓好打。後來怕佔據了上風,他索性找了份出京的差事,動輒便出了遠門,一走幾個月不回來。
二姨奶奶的小屋子裡,娘兒倆是互相摟著垂淚。而隔了一個院子,在玉舫的大屋子裡,也並不喜樂平和。雷一鳴在炕上玩火,把玉舫新上身的衣裳燒了個大窟窿。玉舫氣急了,在他後背上打了一巴掌,結果兒子當場掀了旁邊的小炕桌,桌上的果子點心熱茶稀里嘩啦撒了一地,其中有一隻墨彩山水小茶杯,是玉舫從娘家帶過來的心愛之物,這回也在地上跌了個稀碎。玉舫見狀,「哎呀」了一聲,可未等她驚呼完畢,她那十歲的兒子站了起來,開始又叫又跳:「你打我,為了件破衣裳你就打我——」叫到這裏,他在炕邊一失足,一頭栽到了炕下。
雷一鳴看他穿得胖墩墩的,坐在地上正好是「一堆」,便靈機一動,起身說道:「你別動啊,咱們玩個好玩的!」
美人生著端正的瓜子臉,大眼睛,眼珠子水汪汪的黑白分明,兩道眉毛漆黑地往上弔,高鼻樑,嘴唇薄而蒼白,用胭脂塗了個抽象式的櫻桃小口。她真是美,然而美得讓人心驚肉跳。嚴清章只看了她一眼,小心臟就在腔子里哆嗦起來。他娘開口向那美人問了安,他聽出來,他娘的聲音也有點顫。
他笑了,他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弟弟嚴清章見他笑,便也跟著笑了。
雷一飛一晃腦袋,打了個大噴嚏。二姨奶奶連忙摸他的額頭,感覺像有些熱似的,便心疼得哭了出來:「這回還不得凍壞了?」
他壘得很細緻,忙活了兩個時辰,累得順著鬢角往下流熱汗。雷一飛幾次三番想要逃,一會兒說自己冷了一會兒說自己渴了,他聽著都像是借口,故而虎了臉瞪了眼,直接把弟弟罵成了啞巴。等到把雪人堆成了,他匆匆跑回屋裡,將玉舫拽了出來,讓她看自己的作品。玉舫以及玉舫身邊的丫頭老媽子們,全都沒瞧出那雪人裡頭還藏著個雷一飛。
悶悶地獨自往前走,走過了一重院子之後,他進了前頭的書房。他來早了,老先生還沒到呢,可房裡已經坐了個小孩子。他看那小孩子,那小孩子回頭見他進來了,也站起了身,喃喃地喚道:「大少爺。」
雷一鳴一聽這話,噘了嘴,轉過身往回走,心裏知道二姨奶奶臉上雖然和氣,心裏肯定是在怨恨自己凍壞了雷一飛。都說雷一飛身體結實,偏和自己玩了一下午就凍病了,可見他八成是在裝病,他其實也是不想陪自己玩的。
雷一飛沒出聲,二姨奶奶賠笑著走了出來:「大少爺,您今天得自己去念書了。」她往房內一指:「昨天凍著了,今天還在發燒,起不來了。」
嚴清章這一年只有七歲,並且在此之前並沒有見過什麼世面,這時聽了對方的話,他反倒嚇得又往他娘身邊躲了躲。他娘含羞帶笑地支吾了幾聲,把他當個小物件一樣,裹挾了進去。
雷一鳴挨了一巴掌,十分委屈,所以一直鬧到了半夜,鬧得玉舫頭暈目眩,最後也哭了起來。他一見他娘落了淚,這才作罷,饒了他娘。
這個嘴巴子抽得十分響脆,深得玉舫的真傳。雷一飛怔了怔,抬腿坐到了一旁,臉蛋都凍得麻木了,所以他沒hetubook•com•com覺出疼痛來,只是莫名其妙。
玉舫透過那玻璃窗往外看,發現外頭確實是紛紛揚揚地飄著雪花,便來了興緻。她伸腿下床披了狐皮斗篷,推了門往外走,在房后的一小片空地上,她瞧見了她的小和尚。
誇到最後,她說得口乾舌燥,啞了喉嚨,她那兒子玩膩了荷包,也一言不發地撒腿跑了,她這才喝了口茶,緩了口氣,讓人拿了幾兩銀子給面前這位窮表妹,讓她回家給她那兒子買些筆墨紙硯去——她那兒子,當然是比不過自己的兒子。玉舫覺得自己的小和尚是天下第一的好孩子,這樣的好孩子,也就她玉舫能生得出來,雷家全體——包括躺在墳里的祖宗們——都應該過來對她道謝。
可是這家裡除了雷一飛之外,他就再也找不到同齡的夥伴了。
玉舫看不上這位丈夫,覺得他處處配不上自己,自己非得一天罵他五六頓,心裏才稍微舒坦一點點。如今丈夫跑了,她那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就憋得有點顛三倒四,面對著一位她幾乎是不相識的表妹,誇起自己的兒子來竟也能一誇就是一個時辰。
窮表妹千恩萬謝地接了銀子,領著嚴清章告辭離去。房內一時寂靜起來,玉舫慢慢地喝了一杯熱茶,嗑了幾粒瓜子,忽然問旁邊的大丫頭道:「小和尚呢?」
雷一飛不敢和哥哥吵架,哥哥罵他,他垂著頭,用手抓了雪去攥雪團玩。雷一鳴見了,又把他推了個仰面朝天:「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二姨奶奶登時就哭了,硬把兒子扛回了房裡。幸而雷一飛像個鐵打的孩子一樣,這麼凍也沒凍出毛病來。二姨奶奶不敢把雷一飛往熱炕頭上放,怕這麼一冷一熱孩子的皮肉會凍傷,只得抱著他坐在小凳子上,一邊輕輕揉搓摩挲著他的手腳頭臉,一邊低低地罵:「你個傻子,他叫你去玩你就去玩?你因為和他玩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罪?怎麼就一點記和_圖_書性都不長?」說到這裏,她帶了哭腔:「你爹現在不在家,你還不給我老老實實的?往後你就給我乖乖地呆在這屋子裡,再敢往外跑,看我不揍你。」
翌日清晨,他早早地醒了過來,吃了早飯便跑出院子,堵著二姨奶奶的房門口喊:「老二,出來呀!咱們一塊兒上書房去!」
一個大丫頭走過來拉起他的小手,把他帶到了那羅漢床前。他嗅到了一股子極其濃烈的香氣,同時越發不敢抬頭了,只能斜了目光往一旁看,結果就看見旁邊的那個男孩正低頭擺弄著一個繡花荷包——那男孩也有濃眉毛、大眼睛和高鼻樑,和自己身前這位大美人正是一個款式。
雷一鳴頭都沒回,直接吼了一聲「我不」,然後就沖向雷一飛,抱著他滾進了雪堆里。雷一飛嘰嘰嘎嘎地笑,一邊笑一邊往起爬,反敗為勝地騎到了他身上,粗著喉嚨叫:「哥我贏了,我贏了!」
丫頭答道:「外頭下了大雪,大少爺八成是在院子里玩呢。」
話音落下,仰卧在雪裡的雷一鳴脫下手套,揚手就甩了他一個嘴巴子:「反了你了!我是你哥,你也敢贏?」
他雖是二姨奶奶生的,但是按照規矩得叫玉舫為娘,二姨奶奶則是他的媽。這裏頭究竟有什麼區別,他不知道,反正他不樂意瞧見媽挨娘的罵。二姨奶奶聽了兒子這一番話,越發想哭,又不敢哭出聲來,只覺著自己對不起這個孩子。
他沒回答,但是臉上有了笑模樣——他想自己可得對這個小弟弟好一點,要是這個小弟弟也跑了,那自己可真是要悶死了。
嚴清章拉著他娘的手,站在雷宅門口等著。倒是沒等多久,大門裡頭就跑出來了個聽差,對著他們娘兒倆也挺和氣,笑呵呵地說道:「請進吧,您是第一回來,我們真不認識,這才讓您在門口白等了半天,您請多原諒。」然後他又格外地對著嚴清章一笑:「哥兒長得真斯文,一瞧就是個小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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