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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好心理準備，我母親看起來斯文，但發起脾氣來，挺嚇人的。」

朱舊說：「沒有。好了，別問了，就算罵我幾句，也是應該的。」

很快，門被打開，季母臉色鐵青的走出來，看都沒看兒子一眼，走了。

他的言下之意朱舊明白，他們任職的加州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在美國乃至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三年前，她進入那裡的醫學院攻讀博士，後來在季司朗的介紹下，進入醫院工作，機遇難得，也很珍貴。

他曾開玩笑地問她，我跟你奶奶，在你心裏，誰排第一呢？

季司朗在她身邊坐下來，也仰頭喝一大口酒，笑道：「大言不慚！還記不記得，你那次在沙漠里喝醉了？還哭鼻子呢！」

疾馳的車子忽然停了下來，閉眼休息的朱舊睜開眼，窗外依舊是沿海公路，不遠處是午後陽光下蔚藍的海域。

季司朗想起什麼，瞭然道：「你也真是奇怪，一面怕水，一面又喜歡大海。」和圖書

可是，她知道奶奶的，她是不會離開自己生活一輩子的故鄉的。

季司朗說：「我真想見見你奶奶。」

季司朗努努嘴：「我們去海灘。」

他朗聲說：「人生得意失意都須盡歡，盡歡唯有酒也！」

「Mint，對不起。」季司朗輕聲說。

「來，乾杯！敬黃昏！」她舉起酒瓶朝他示意，仰頭就先喝了一大口，醇烈的龍舌蘭滑過喉嚨，一片火辣辣的灼燒感，又喝得太急，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朱舊指著車窗外還很高的日頭，笑著搖頭：「你這酒鬼！」

季司朗站在門外，側耳努力想要聽清楚裏面的對話，如果母親發怒，他準備隨時闖進去將朱舊救出來。

「等你以後有機會回國，我介紹你們認識。」她心裏一酸，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好，陪你喝，不醉不歸！」她想了想，說：「不過，地點我來選。」

他轉身，慢慢地離開了病房。

她很肯定地說ｈｔｔｐs://ｗｗw•ｈｅｔubｏoｋ.com.ｃoｍ，不會，奶奶很疼我，而且，她很尊重我。她也會很喜歡很喜歡你的，像我一樣。

季司朗回望著她，再次說：「我們還是別去了，我會同家裡解釋清楚的，你並不需要出面。」

他總算知道了，她爽朗、堅強的性格原來像她奶奶。

過了會，他說：「喝一杯去？」

抵達時太陽正慢慢落下去，天氣很好，天邊玫瑰色的晚霞，映射得蔚藍的海面波光粼粼。

「Mint，把奶奶接到舊金山來治療，如何？這邊醫院的醫療水平更好，你也沒有必要離職，太可惜了。」

噢！他拉長聲音，像你一樣，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我？

他無奈地發動引擎，其實早知道一旦她決定好的事情，是很難輕易被說服的。

是真的沒有罵她，只是說出的話卻比痛罵她還讓人難受。季母在平復了怒氣之後，又恢復了向來優雅、高貴的姿態，只是神色很冷，就像她第一次以季和_圖_書司朗女朋友身份見她時一樣。她只對她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小門小戶長大沒有父母教的女孩子，果然欠缺教養。第二句是，我本來也不很同意你們的婚事，既然如此，朱小姐，請你離司朗遠一點。以後，永遠別再踏入季家。

最後季母將季司朗轟了出去，留下朱舊在屋子裡。

「哎，說什麼呢！你這是勾起我的內疚啊，季司朗。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對你說。」這個男人啊，永遠都是這麼體貼，照顧她的感受。

不用想，她也知道他會怎麼同家裡解釋，一定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他自己身上。季家那種家庭，最重聲譽與臉面，他們婚禮的請柬早已派發出去，忽然取消，無疑會成為一樁笑話。

她與季司朗的這樁婚事，在她心裏，只是對好朋友的幫忙，她也就沒有告訴奶奶，否則奶奶再尊重她，也一定會反對的。

季司朗笑笑，沒再說什麼。

季司朗指著她哈哈大笑，鄙視道：「喂，你牛飲呢！糟ｈｅtｕｂook•ｃｏｍ.com蹋！」

「我沒關係的。」她搖搖頭，「我奶奶說過，做事情應該有始有終，也應該承擔必須的責任。」

「誰說的，人生得意失意都須盡歡？盡歡呢，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見他有點受傷的神色，她就親親他，哎呀，你別傷心嘛，你是第二重要的呀！

他們驅車去了貝克海灘。

朱舊也笑：「黑歷史啊！不過，你瞎說，我哪裡有哭！」

「哧——」

朱舊搖搖頭，在公路邊緣席地而坐：「坐這就挺好。」

他想起她曾說過，我奶奶啊，不僅是我的親人，也是我的老師、朋友、人生導師！她說起這些，語氣里也滿是驕傲。

她也不害羞，捧著他的臉，對，像我一樣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奶奶。

「真美啊！」朱舊贊道，秋風送來海水咸濕的味道，她深深呼吸，「要離開了，才有機會來看一眼。」

她驚訝地看著季司朗。

「我母親說什麼了？罵你了？」回去的車m.hetubook.com.com上，季司朗再三問道。

她瞪他：「別啰嗦了，開車。」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會親自擔任奶奶的主治醫生。」

如季司朗所料，當季母聽說婚禮要取消時，向來淡然的她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連問了三句，你說什麼？然後發了好大的脾氣，茶杯震在桌子上，茶水灑了一桌。

季司朗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最大的愛好竟是酒，而且非烈酒不喝。

他當然沒有真的傷心，但見她有點著急的模樣，玩心更重，故意板臉嚴肅地說，那如果你奶奶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會怎麼選擇？

他知道，奶奶是她心裏最最重要的人。

他多麼想為她留住她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不管用什麼辦法。可他深刻地明白，在噩夢般的疾病面前，人是多麼渺小而無力。

朱舊神色一黯，手指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下，自那年寒冬內卡河裡歷經生死，她就對水有種巨大的恐懼，再不能近距離站在江湖河海邊。

可裏面似乎很平靜，沒有傳出怒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