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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低著頭的朱舊忽然抬頭，側眼便看見他急切靠近的身影，四目相觸，他眼中所有的情緒她都懂，她忙做了個「別過來」的手勢，他卻置若罔聞。

一直沒有說話的朱舊忽然大聲喊道：「別碰他！」

傅雲深皺了皺眉，這家人，真是沒完沒了糾纏到底了啊！他拉了拉朱舊，示意她從另外一邊的小門出去，她卻搖了搖頭，「沒關係。」

她跨出電梯一步，想追過去，腳步忽然頓住，最終又退了回來，按了關門鍵。

她嘆口氣：「走吧，你請我，我要吃最貴的！」

這時，一直靜靜站在大廳一角的周母，朝那對夫妻走過去。

場面更加混亂。

她走到傅雲深身邊，輕聲說：「別跟來。」然後快步離開。

她嘆口氣，她哪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找他，她只是不想他捲入到朱舊的事情里去，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原來真的是這樣？我就知道不對勁……明明好好的啊……」女人說著又哭了，淚眼中浮起強烈的憤怒。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靜靜地坐了很久。

見主角走了，看熱鬧的人也和圖書陸續散去。

她走在他前面一步，一邊輕聲說：「不管他說什麼，你別跟他起衝突。」

他一步步朝她身邊慢慢走過去時，心緒涌動，多年前曾遭遇過的感受，此刻又捲土重來。

他們乘電梯下到一樓，這個時候正是飯點，大廳里幾乎沒有什麼人，所以站在門口踱來踱去的男人十分打眼，是蒙蒙父親，他看起來很焦慮。

「是誰說過的，心情再差，也不能讓胃跟著受苦。」他頓了頓，說：「朱舊，你打起精神，別讓你奶奶擔心。」

他說：「我們去食堂吃吧。」

天色晚了，樓梯間很暗，她就坐在最上面一級台階上，瘦瘦的一抹身影。她聽到拐杖的聲音，微微嘆了口氣，拍了兩下手掌，聲控燈應聲而亮，然後走下來，在第三階台階坐下。

傅雲深坐到她身邊，在又暗下來的空間里靜靜地、專註地、放肆地凝望她，這個他愛的女人啊，真的真的特別善良體貼，哪怕她此刻難過，想要黑暗的包圍，可顧及到他，讓燈光亮起來，也讓他免於爬樓梯。

m.hetubook.com.com他已經錯肩而過，朝大廳走去。

傅雲深一眼就看到微微低著頭的朱舊，她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任哭鬧的女人揪著她的手臂，咄咄質問。他看見她的手背上，被抓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夜色漸深，樓梯間最後一絲淡薄的光線也消失殆盡。朱舊忽然拍了拍手掌，站起來：「很晚了，你快回病房吧，你家阿姨應該送飯過來了。」

傅雲深遠遠地看著她，那種很久沒有過的無力感又深深地湧上來了，他扶著牆壁站穩，前一刻心急下意識加速了步伐，他差一點就摔倒在地。

幾個護士雖然被蒙蒙母親的兇悍嚇到了，但依舊試圖想要平息紛擾，哭鬧的女人拽著朱舊，護士們去拉她，女人尖叫，蒙蒙父親憤怒地呵斥護士們。

她感激他沒有像別的人那樣，對她說些「你已經儘力了，不是你的責任」之類的安慰的話。他懂她所有的難過，他懂。

「這不是意外，是術后醫療事故。明明手術很成功，不是嗎？我聽說，好像是之後主治醫生粗心大意，用錯了葯。」她湊近他和圖書們，壓低了聲音。

大廳里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只有蒙蒙父母站在那裡，女人哭倒在丈夫的懷裡，抽泣著，一下一下捶打著丈夫的肩，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心中的傷痛揮灑出去。男人咬著唇，緊緊摟著妻子，眼睛里空茫茫一片。

他妻子聽見這話，也猛地轉身：「你剛剛說什麼？」

她搖搖頭：「我不餓。」

分明是這樣近的距離，他眼睜睜看著她處於風暴的中心，被責罵、被指點、被傷害，他心裏又焦急又憤怒，卻不能第一時間飛奔過去張開雙臂將她保護。

她使力掙脫蒙蒙母親的鉗制，退開兩步，看著蒙蒙父母，說：「我也很遺憾，很難過。對不起。請節哀。」

雖然覺得困擾，但如果她見了他們就逃走，顯得她真的做了虧心事一樣。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自己也覺得訝異，這樣傻兮兮的話，他以前從沒有講過，甚至想都沒有想過。從前他一直覺得，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哪裡有什麼天堂，也沒有另一個世界。

蒙蒙父母還想再多問幾句，周母卻什麼都不肯再說，急匆m.heｔｕbｏoｋ•ｃom.ｃoｍ匆地離開了，還囑咐他們，別說是她說的。

男人比妻子冷靜一點，看了眼周母，質疑道：「你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些？聽誰說的？」

傅雲深已經走進那團混亂中，他試圖撥開那些拉扯，將她帶走。然而蒙蒙母親情緒早已失控，歇斯底里地揮打著，他被重力推著踉蹌後退了幾步，身體晃了晃。

朱舊忽然撲到他身上，緊緊地抱住他，一遍一遍點頭。

「我聽說，你們女兒的死亡，不是意外。」周母說。

「你說什麼？」男人看著她。

罷了，追過去幹嗎？去確認他對她的維護嗎？周知知，你何苦自我找虐！

他忍不住笑了：「儘管點。」

所以，他懂她心裏的難過。

那麼那麼地無力。

她走到門外，才放慢腳步，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不需再多說，他們失去女兒的傷痛，就是那陣風。種子見風就長，怒火終會燃燒起來！

「雲深……」

圍觀的人潮，對著朱舊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他輕輕說：「蒙蒙啊，一定去了一個很美好的世界，那裡沒有寒冷，沒有病痛，https://wｗw.ｈｅtubooｋ•ｃｏm•ｃoｍ不用打針，沒有她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也沒有這個現實世界里的冷漠、欺騙、殘忍，那個世界里，有她喜歡的小狗，有她愛吃的麥芽味棒棒糖。」

她想起先前傅雲深臉上焦急的表情，從她身邊經過都沒有發現她，眼中心中都只有那個女人。她打聽過了，那個叫朱舊的女人，才來這醫院不久。自己那個傻女兒，這麼多年來傻兮兮地跟在他身後有什麼用呢！

傅雲深立即跟了過去，可她實在走得太快了，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我女兒是這醫院的護士，就在外科上班。」周母瞟了瞟四周，聲音更低：「本來這是機密，但我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孩子這麼小，多可憐啊！我也是個母親，能明白你們的心情……」她說著，嘆了口氣。

傅雲深在外科的樓梯間找到朱舊。

蒙蒙父親已經看到了他們，快步衝過來，傅雲深正盯著他看，所以他臉上憤怒的神色他瞧得真真切切，不止憤怒，還帶著一股狠戾！他心裏一個咯噔，還來不及細想，迎面衝來的男人忽然抬起手，他手中閃爍的銀光驚得傅雲深急喊：「朱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