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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到什麼時候？」

李主任一直就想不明白，姜淑寧對兒子的身體很是關心，一點點問題就給他打電話，也不管是深夜還是凌晨的。可偏偏就是不同意他從公司里退出來。他一心在醫，對商場那些事自然不關心，傅家老爺子漸漸老了，身體也不好，手裡那個大攤子遲早是要留給小輩的。姜淑寧一輩子爭強好勝，在丈夫傅嶸那裡，她是輸了個徹頭徹尾，唯一的希望，便是兒子傅雲深。她是絕對絕對不允許丈夫的私生子來繼承傅家家業的。

他微怔，說：「當然。」

傅雲深只是笑笑，不說話。

「當然。」

「沒什麼大礙了。公司里落下了太多事情，我得回去。」

他卻是不以為然，竟然還笑了笑，說：「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為她擋下這一刀。」

那之後，蒙蒙的母親竟然也沒有再來外科樓哭鬧和_圖_書，她只以為是對方終於接受了事實。卻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傅雲深同時取消了對蒙蒙父親故意傷人罪的起訴。他倒不是以此來同對方交換條件，有周知知與她母親的錄音，對方也明白了自己淪為了別人的棋子。他只是不想再讓朱舊被這件事情困擾、影響。

「你們……唉。」李主任擺擺手，「算了，我也管不到你們這麼多。」想起什麼，他說：「她奶奶情況不太好，越來越嚴重了。」他嘆口氣，「自己身為醫生，眼睜睜看著親人痛苦，卻無能為力，真是夠難受的。」

聽他這樣說，李主任皺眉：「我說了多少次了，你最好暫時別工作了，安心調養，在醫院住著，或者在家也行。可你跟你媽，怎麼就是不聽人勸呢。」

李主任又說：「你要出院，朱舊知道嗎？」

「我可以見你嗎？和圖書」

他說：「李伯伯，我決定過兩天出院。」

她心裏忽然就湧起了一絲淡淡的悵然。

他站在奶奶的病房門口，透過小窗口往裡望，病房裡四張病床的病人都在，還有家屬在，彼此在說話，削水果吃。他看見老太太安靜地平躺在床上，閉著眼，沒有加入聊天。

「當然。」

其實也不全是，如果不是她忽然回國來這裏就職，他也不會一直住在醫院里，現在也該離開了。

「我碰到什麼難題的時候，可以找你幫忙嗎？」

他說：「我沒有告訴她。」

他想起他第一次見老太太時，那時她剛剛住院，也是這樣一個下午，她精神尚好，一邊聊著天一邊幫鄰床的病友削蘋果，說話聲音爽朗，笑聲也是朗朗。這才短短几個月啊，病魔把她折騰得臉色蒼白。她瘦了好多，臉頰都深陷下去了。

「最起碼半wｗｗ.ｈetｕｂoｏk.com.ｃoｍ年，甚至更久，具體的情況等幾個月再檢查看看。」李主任語帶責怪，「雲深，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那我真的就沒有辦法了。以後，別再出這種意外了。」

「雲深。」

李主任臉色立即就變了，手指指著他，點了好幾下，最後搖頭嘆氣著說：「你啊！」

「雲深。」她忽然叫住他。

「嗯？」

他搖搖頭，說：「朱舊，我過兩天出院了。」

她說：「是因為我嗎？」

李主任訝異：「你這都還沒好徹底呢，怎麼就出院？」

「當然。」

他轉身，打算離開。

「當然。」

他的刀傷漸漸痊癒，其實沒有傷到要害，如果換做別的人，養好傷也就沒什麼問題了。可偏偏是他這種免疫力很低下的人，因為這次受傷，原本定在秋天的那場手術，在李主任為他做了全面檢查后，不得不推遲。ｍ•heｔｕbｏｏk.cｏm.ｃoｍ

他回頭，便對上她的視線。

背上的傷口還沒拆線，走路多少會有點牽動到，因此他走得格外慢，從五樓到三樓，走了近十分鐘。

「我難過的時候，可以跟你說嗎？」

……

她站在門口，目送計程車漸漸消失在巷子里，她又站了片刻，才折回院子。

在殘酷無常的病魔面前，人是如此如此渺小無力。

李主任走後，他想按鈴叫護士推輪椅來，又立即打住了，他慢慢穿戴好假肢，取過拐杖，然後出門。

「你進去吧。」

李主任卻是鬆了口氣：「就算他們不取消，調查結果也出來了，醫療記錄沒有任何問題。」

世間的重逢，總是比告別少。常常你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揮手再見，也許卻是再也不見。

再見，又何時再見呢？相隔這麼遠，能見一面，真的挺不容易的。

「當然。」

「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www.hetubook.com.com我失眠睡不著的時候，可以找你聊天嗎？」

「我可以找你一起吃飯嗎？」

她同李主任一樣驚訝：「你的傷口都還沒有拆線呀。」

她望著他慢慢遠去的背影，心裏忽覺空蕩蕩的，那麼多句「當然」，無聊時、失眠時、難過時、困擾時，自己都可以找他，可唯有一句：我們可以在一起嗎，他卻無法給她一個鄭重堅定的「當然」。

「當然。」

她聽到是對方主動取消了訴訟時，微微吃驚。

她看著他，微微沉默。

「沒什麼大問題了，回家休養就好。你看，我都能戴假肢走路了。」

他沉默片刻，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定。

朱舊被停職調查的第十天上午，她接到醫院的電話，一切都結束了，讓她回去上班。

「你來看我奶奶？怎麼不進去。」

「以後，我可以找梧桐玩嗎？」

他輕聲說：「朱舊，你記住，任何時候，你都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