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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他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了。她知道他傷愈后回公司上班，很忙。她最近也是，一台接一台的手術，連周末都很少休息，所有的空余時間，都用來陪伴奶奶。偶有電話，也只是問他身體狀況，囑咐他別太拚命工作，好好休養。

奶奶笑道：「她做的風乾香腸很好吃，那時候帶了很多來，你很喜歡吃，還說要跟姨婆回家，可以天天吃。」

最終朱舊還是答應了奶奶的要求。

奶奶微微笑了：「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我一大把年紀了，在醫院里熬了這麼久，也看得開了。你啊，也別太難過，你自己是醫生，還不明白么。」

傅雲深說：「我知道漠河，那是國內唯一可以看到北極光的地方，很美的地方。」

朱舊才知道，姑姑竟然私底下聯繫了傅雲深，在凌天集團旗下的日化專櫃得到了一份工作。

朱舊失笑。

多一分鐘，最後還是要告別，沒有什麼區別。

她嘆口氣，最終承了這份情，對他說謝謝。

漠河因為這些年旅游業的開和*圖*書發，建立了機場。只是從蓮城沒有直達漠河的飛機，需要到哈爾濱轉機。朱舊擔憂奶奶太勞累，沒有買聯程的機票，他們在哈爾濱住了一晚，再飛往漠河。

傅雲深來的時候，就看見奶奶講得正興起，一臉的懷念之色。

奶奶提起自己這個表妹，勾起了很多年輕時的事情，她說起自己的北方故鄉，地處大興安嶺地區，在祖國的最北端，夏天很涼爽，沒有南方城市的炎熱。夏夜的天空上有很多很多星星，還能見到銀河與極光。但最美還屬秋天，林場的秋天，層林盡染，色彩分明，宛如絕美的油畫。

他好奇地問：「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你有個姨婆，你不記得了嗎，你小的時候她還來過一次咱們家。」

到電梯口，傅雲深說：「回去吧。」

「別說了。」她別過頭，掩住面孔，她比誰都明白奶奶的身體狀況，如果再等不到移植的肝源，也許她會熬不過這個冬天。

她是知道的，朱芸所在的工廠效益一年不如一www.hetubook.com.com年，她面臨著失業。奶奶住院的這些日子，她心情不好，來醫院很少，每次來也沒什麼好臉色。而她得到新工作后，跟奶奶說話語氣都柔和了好多。老人年紀大了，又生著病，雖然一直沒有說，但朱舊看得出來，奶奶是渴望跟女兒的關係變得親近一些的。

有一次在病房恰好碰到朱舊的姑姑，朱芸八卦，揪著他問七問八，像查戶口一樣，又問他要了名片，看見名片上他的職位，朱芸眼睛一亮。

「奶奶……」朱舊哽咽。

老人的身體最近比較穩定，精神也還好，朱舊便說：「那我把屋子好好清掃一遍，接您回去住幾天，好不好？」

她目送他的車漸漸遠去，她在原地站著，直至車消失不見。

她指著窗外的風景給朱舊與傅雲深看，她極力尋找著記憶中的東西，可留下來的，已經很少很少了。畢竟她已經整整三十年沒有回來過了。

朱舊想了想，似乎有點印象，但是太久了，她不太記得那位姨婆長什麼樣子了，只和_圖_書記得她一口東北腔，講話很爽朗。

老人點點頭，眼睛里有一絲悵然：「好多年沒有回去過了啊。丫頭，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大概也熬不了多久了，趁著還能走，想回去看看……」

傅雲深說：「朱舊，你別有負擔，這不是什麼大事，那裡本來也正在招人。」

奶奶就說：「那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玩一趟。」

隔了幾天，朱芸再來醫院，眼角眉梢都是喜氣洋洋，破天荒地給朱舊買了水果與牛奶，讓她對傅雲深轉達謝意。

他也一樣。

乘電梯到車庫，其實也就一分鐘，可她卻莫名貪戀這短短一程路。兩人依舊沒有說話，說什麼呢，她心裏千言萬語，想跟他說的很多，可所有話涌到嘴邊，終成緘默。

奶奶卻搖頭：「想回故鄉看看。」

出了機場，有車在外面等著。這是傅雲深一早就讓秘書安排好的，租的是一輛方便走鄉間公路的寬敞舒適的越野車，他要求了，要找一個開車穩妥經驗豐富的司機。

「你心裏很明白，她的時間……不多了……m.hetubook.com.com」他有點艱難地說道。

「雲深來了啊。」奶奶讓朱舊坐到床上，把唯一的凳子讓給傅雲深，然後告訴他她們聊的話題。

哪知傅雲深竟一口答應：「好啊，我還沒有去過北方呢。」

六月底，天氣開始熱起來，蓮城進入了火熱的夏天，生病的人更加難過。有一天傍晚，奶奶從昏睡中醒過來，忽然對朱舊說：「丫頭，我想回家看看……」

他伸出手，輕輕地按在她的肩膀上。

「你湊什麼熱鬧啊，我都還沒有考慮好，是不是讓奶奶去，她現在這個狀況，車馬勞頓，並不太適合。」朱舊送他出去時說道。

她只得放棄勸說，心裏又帶了一絲開心，私心裏，能一起旅行，對她來說，是期待的，也是珍貴的。

她確實是擔憂他的身體，畢竟這麼遠，乘飛機還要換乘汽車，對他來說，會有點難受。

奶奶回到了故鄉，很高興，精神看起來似乎也好了很多，上了車她沒有休息，眼睛一直往外看，一邊感嘆著：「變化真是太大了啊！」

「朱舊。」他停下腳步，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她，輕聲說：「看得出來，這是奶奶的心愿，很強烈的一個願望，你應當滿足她。」

「奶奶！」朱舊撞了撞她的手臂。

臨行前，朱舊再次對傅雲深說：「我知道你忙，真的不用陪我們的。」

「我知道，可是……」

出發前，她為奶奶做了全面的檢查，還好，老人各種體征都算穩定。她把需要用到的藥物都隨身帶上。

還有這樣的事，看來自己從小就是個吃貨啊。

他很堅持：「我答應奶奶的。」頓了頓，他說：「別擔心，我最近身體狀況穩定。」

她說：「反正也沒有事，送你下去吧。」

她給傅雲深打電話，有點尷尬，也有點生氣。

「奶奶，家鄉那邊您還有親人在嗎？」

那之後，傅雲深便時常過來看望奶奶，有時在中午，大多時是晚上。他似乎很忙，都是從公司直接過來，帶一束鮮花，一些糕點，陪老人說幾句話，便又匆匆離去。

明白是一回事，可面對的是自己最親的人，要心平氣和地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故鄉？」她微怔，「您是說，您北方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