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深情依舊
第四節
哦，不對，少了一位，梧桐！
Leo在郵件里說，媽媽一直對你心懷內疚，臨走前都念念不忘，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最後的那一段路，她實在不願意再回想，他們被人持槍追趕，那樣可怕的畫面，太不真實了，就像是電影里一般，可確確實實，在她面前真實地上演了。
她從未責怪過她，對她，有的只有感激與尊敬。當年她身受重傷住在醫院里的那段時光，她明明自己還病著，卻給予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若不是她如母親般的溫柔陪伴與安撫，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泅渡過那段暗黑的日子。
他說：「好，什麼時候走，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也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瓶小小的酒，他將一半灑進大海里，一半自己喝了。
「雲深，我們明天去看看姨媽吧。」
當晚的晚餐，朱舊終於喝了一小碗湯，又吃了一碗米飯。
司朗，大恩不言謝，我會帶著你的那一份對和圖書世間的仁愛之心，好好活下去。
她伸手去捂他身上不斷湧出的血，眼淚落如雨下，心痛如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不住地點頭。
傅雲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靜靜凝視著她的背影，他輕輕舒了口氣。他知道，堅韌的她終會走出那暗影與傷痛。
情義太重，她欠下他的，永生都償還不了了。
季司朗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Mint，答應我，不要自責，不要沉迷於痛苦，堅強點。
他微笑：「我後來讓Leo幫我又買了回來。」
多麼慶幸，兜兜轉轉，她還在身邊。
他聽見那句輕輕的「好」字，忐忑的心落回原處，他恍惚又回到當年向她求婚時的情境，也是這般。
身後的追擊止於政府軍控制的地區，整整一個月，她終於逃離了那可怕的地方，終於自由了，可是，她卻開心不起來。
「嗯，變得更懶了。」
她微微訝異，
和*圖*書說：「你是擔心我？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她說：「雲深，我收到Leo的郵件，他邀請我回母校任職。」她抬起右手腕，「我雖然以後不能再拿手術刀了，但救死扶傷，也不僅僅只有外科手術。我決定回海德堡。」
她的手腕被子彈擊中，在更致命的傷害朝她襲擊過來時，是開著車的季司朗將她攬到懷裡，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住。
這幢房子里，承載著他們那麼多的記憶，他捨不得它屬於別人。
謝謝你，季司朗。
那一年姜淑靜病逝，朱舊正在非洲醫療救援，聯絡不便，很久后才收到Leo的郵件，得知這件事。
他們在三天後啟程返回海德堡，Leo開車到機場來接，見傅雲深與朱舊十指相扣的手，打趣道：「嘖嘖，不要這麼高調秀恩愛好不好？」但話語里卻是真的替他們高興。
「肯定是因為你不愛遛它。」
「對不起，雲深和*圖*書。」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笑說：「梧桐應該快到了，我讓人幫它辦理了託運。」
這已足夠。
她買了睡蓮，去近郊公墓祭拜姜淑靜。她凝視著墓碑上面帶微笑的女人，在心裏說，姨媽，你別再心懷愧疚了，我真的沒有怪過你，而且，我與雲深現在在一起，我們過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他說：「對不起，你曾想要的肯定的答案，我遲了這麼久才給出。我希望不晚，我也希望，你不會拒絕我。」
曾那麼堅定地拒絕她，是什麼讓他忽然改變了心思呢？她不想問，也覺得沒有必要再問一個答案。這些都不重要，她曾有兩次親歷生死一線，這兩年也目睹過太多的死亡與離別，她沒有時間去糾結、矯情、矛盾、浪費。她心裏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愛他嗎？是的，我愛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他曾在撒哈拉沙漠以自己的血液為她續命，而這一次，他和-圖-書付出的是他自己的生命。
她怔了怔，忽然想到那一年，他對她求婚時說的話，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你一起共度。
她站在院子里，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一切都好像沒有變，花草樹木，屋子裡的陳設，以及，站在身邊的人。
「它似乎更喜歡被你遛。」
營地外停著很多軍用車，因為隨時都要被開走，所以很多時候連鑰匙也沒有拔。那場手術結束后，他們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傷者身上，季司朗敲暈了押送他們的人，拉著朱舊跳上了一輛車，開車逃跑。
「真想它，是不是又變老了一點？」
她不知道季司朗要用多大的毅力與心智，忍受著多麼巨大的痛苦，才能在身受重傷之下，依舊開著車拚命地往前跑。
司朗，這是伊斯坦布爾最烈的酒，我以此敬你，欠下的恩義，來生我再還你。你放心，我將不再沉湎傷痛，不再自責。我們比誰都更明白，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之不易，能夠抬頭仰望頭頂的藍天、陽光，吃到熱乎乎的食物，在溫暖的被窩裡度過漫長的夜，能夠活著，我當知感恩與珍惜。
她站起來，走到船尾欄杆處，她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瓶小瓶裝的酒，擰開，將所有的酒液全部倒進大海里。
他傾身，捧住她的臉，深深吻她。
「嗯。」
當車子漸漸駛向內卡河畔半山腰別墅區，最終停在那幢熟悉的房子前時，朱舊訝異地看向傅雲深。
傅雲深凝視著她，說：「朱舊，我不是因為擔心你才想跟你一起回海德堡，是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生活，不是一天，一個月，而是餘生所有的時光。」
只是，歲月倏忽，一晃便是十年已過。
她回望著他，見他神色無比認真，甚至還有一絲忐忑，她忽然笑了，輕聲卻鎮定地說：「好。」
傅雲深很開心，問她：「明天想吃什麼菜？後天呢？」
敬亡靈。
「說什麼呢，奶奶的生命比房子寶貴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