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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失莫忘

作者: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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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暗涌 第二節

第十章 暗涌

第二節

「她是明旗冬的女兒?」許或的聲音冰寒之極。
晚上回到家,明媚將那架小小模型放在了書桌上,與原有的幾架陳列在一起。她人生中第一架軍艦模型是父親買給她的十四歲生日禮物,明旗冬缺失了女兒十四年歲月,對她的喜好興趣自然是不了解,生日頭一天,他在飯桌上問她,想要什麼禮物。明媚想了想,又望了望不太高興的章雅嵐,終究還是把自己的心愿說了出來,她說,「爸爸,如果可以,我想要一架軍艦模型。」明旗冬連連點頭,沒想到她要的不是裙子娃娃之類小女孩喜歡的東西,而是這個。章雅嵐卻嗤笑一聲,「一個女孩子家喜歡那些做什麼。」
洛河沉默。
明媚放下杯子,問那個女生,「洛河幹嘛去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站在他面前的許或,整張臉陰沉得可怕,眼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還有他一點也不陌生的強烈恨意。
如她所料,洛河渾身一震,臉色更為陰沉可怕,雙眼中迸射出來的仇恨與痛苦的光芒,幾欲將明媚吞滅。
明媚正想起身出去到外面給洛河打電話時,那個女生忽然開口了:「你們也太不厚道了吧,合著欺負一個女孩子。明媚,別理他們。來,不會喝酒就不喝,喝橙汁吧。」說著就遞過一杯剛倒的橙汁,一臉笑意。
「明媚,別著急,洛河說了等一下就會回來的,我們先點歌唱吧。」說著,那個女生跑到點唱機旁邊,選了一首調子很高的歌,將音響聲音調到很大,一下子整個包廂感覺都要震起來了。在她聲嘶力竭的歌聲中,明媚感覺太陽穴隱隱發脹,頭都快要爆炸了,而且還有點昏眩,也不知道是不是房間里暖氣太足,她覺得渾身有點熱,脫掉外套后她起身打算去洗手間洗個臉。那個女生一曲剛唱完,將話筒一丟趕緊跟在明媚身後,見她往洗手間的方向,便問她要不要陪,明媚說不用了,她也沒跟過去,但一直站在門口沒有進包廂。
「他沒說呢,就說有點事,很快回來。」那個女生說。
「我很喜歡,謝謝你,傅師兄。」明媚微微笑說。她想起曾對傅子宸說過,我覺得你太厲害了,不管在哪方面,我都不會是你的對手。確實,他太厲害了,攻人攻心,無往不利。明媚不是不動容的,但也僅限於此。又或者說https://m.hetubook.com.com,她阻止自己去想更多,她害怕。
明媚在那棟低矮的平房附近止住腳步,這片區是島城年代最久遠的住宅區,不成小區。一眼望去,皆是一層樓高的平房,一家挨著一家,大部分房子的外牆陳舊而黯淡,自來水池就設在門口,通道邊牽了長長的繩子,每家每戶的衣服被單都晾曬在這上面,迎風飄揚像是一面面旗幟。
「你走,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永遠都不要!」洛河咬著牙,偏過頭不去看她。
明媚上完下午的課,背著書包往食堂走的路上,收到一條簡訊,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令她吃了一驚,竟然來自洛河。她打開那條信息:今天我生日,我想見你一面,有事談。後面附了見面地點與時間。
洛河在起身轉頭的時候,驀地頓住,他前一刻還溫柔的面孔,瞬間變得特別難看。各種情緒交織著從他臉上一閃而過,震驚,意外,甚至還有一絲仇視與怨懟。
洛河猛地清醒,望著許或陰鷙的眼神,心底陡然一驚,脫口而出,「你要幹什麼?你不準動她!」
明媚覺得當著送禮人的面拆禮物多少有點難為情,但在南歌熱切期盼下,只得也拆了。包裝紙一打開,她立即愣住了,竟然是一架小小的軍艦模型,款式別緻,做工極為繁複卻精緻。
他頹敗地靠在身後的牆壁上,久久不能動彈。
傅子宸淡淡一笑,望了眼明媚,才慢慢地開口:「投其所好最重要,你們喜歡就好。」
許或冷笑,「如果我剛剛沒有跟過來,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一輩子嗎?你就這麼喜歡她?喜歡到都忘記你爸爸是怎麼死的了嗎!!!」
洗手間有點遠,KTV里燈光不是很明亮,全是紅的紫的白的熒光閃爍交錯,明媚一步步走過去,只覺得昏眩感更重了一點,身體熱得都要燒起來了,腳步也愈加虛浮,在洗手間的門口,她猛地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她抬眼說了句對不起,便側身走進了洗手間。
洛河望著她的背影,忽然間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朝他襲擊過來。他比誰都了解許或,她不狠則已,一狠起來,便是近乎摧毀。
洛河還沒開口,倒是許或的父親側過頭望向明媚,然後問洛河:「那是你同學嗎?怎麼不請她進來坐。」
明媚www.hetubook.com.com望著他,他臉上的怒氣與眼中的仇恨令她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勇氣正在慢慢消耗殆盡。她抬頭望了望天空,十月的陽光有點熾烈,令人睜不開眼睛,她微微眯眼,她知道,如果這一次不開口,以後大概再也沒有機會了,她也難以再次積聚勇氣。
明媚只得接過,說了聲謝謝。
洛河低頭對許或的父親輕輕說了句:「許叔,我出去一下。」便跨出門來,一把拽住明媚便往外面走,他用力過猛,明媚一個不防,踉蹌著跟著他走了好幾步,才重新站穩。
「就是嘛,現在還有幾個女生不會喝酒的。」另一個也幫腔。其他兩個也紛紛起鬨,都舉著杯子要跟明媚乾杯。
「很喜歡,謝了啊。」南歌套上那串珠子,沖傅子宸笑著眨眨眼,又轉向明媚,「快拆你的。」
南歌打開自己的那份,是一串紅綠寶石手鏈,切割飽滿的珠子在燈光照耀下流光溢彩,極為華麗。南歌平時不怎麼佩戴首飾,但有一樣極愛的,就是收藏各種各樣的手鏈。
又等了幾分鐘,明媚忍不住掏出手機給洛河打電話,可響了很久,也沒有人接。
明媚推開門,裏面歌聲混淆著喧鬧聲撲面而來,煙霧繚繞,空氣中儘是酒精的味道,明媚下意識地蹙眉,尋找洛河的身影,卻並沒有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是四男一女,燈光略顯昏暗,明媚一時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正在明媚以為找錯地方的時候,那個女生起身朝她走過來,笑著說:「是明媚嗎?洛河剛剛出去了,你先進來坐吧,他等一下就回來了。」
也是在那個晚上,明媚忽然決定找個機會與洛河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所有的一切,避無可避的時候,就迎頭面對吧。
他將明媚拽了好遠,一直走到這片平房區盡頭的一個轉角處,那裡有幾處廢棄的房子,安靜又隱蔽。
「你爸爸的事,許或爸爸的事……」明媚低了低頭,「對不起。」
明媚輕輕闔了闔眼,再睜開時已做了決定,「再見,洛河。」再見,我生命中最初的美好時光。再見,我最初的愛戀。如果我的離開,能讓你快樂一點,那麼,從此後,山長水闊,不再打擾。
明媚嘴角蠕動,她很想說,害死你爸爸的人不是我,你為什麼要把那種仇恨遷怒到我身上?人無法選擇出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好像無法選擇愛誰或者不愛誰,這些,都是身不由己的事。但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心裏明鏡似的,如果她是洛河,她同樣會將這種仇恨遷怒,同樣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愛情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與之同等重要,甚至更為重要。
明媚深呼吸一口氣,抬腳走了過去。她並不確定洛河是否在家,她也不敢打電話給他確認,像是賭運氣一樣就這麼來了。她的運氣比較好,站在門口一眼便望見屋子裡正蹲在輪椅旁邊給許或父親遞葯碗的洛河。明媚終於看清楚輪椅上男人的面孔,是一張常年日晒雨淋的黝黑面孔,因為疾病,才五十歲左右的人,看起來十分蒼老。她的目光緩緩移動到他的雙腿,那上面蓋著一床薄毯,什麼也看不到,但明媚的手指依舊忍不住輕顫起來。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你來幹什麼!」洛河的動作沒有停,腳步反而愈快,語氣中儘是怒氣。
洛河終於開口:「剛才你都聽到了。」
「別說了!」洛河低吼。他怎麼可能忘記,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當他趕到事故現場時,救援隊正將傷者與死者慢慢抬出來,他瘋了般一隻只擔架撲過去,終於在最後面看到父親,只一眼,便再也忘不了。早上出門時還是好好的一個人,到了傍晚,竟已燒成了一具乾屍,四肢百骸都破碎得不成樣子,斷裂的肢體,無一處完好。他眼前一黑,差點就栽倒在地。
明媚抽了一星期天,打算去找洛河。決定了那麼久,真正要面對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點惶恐的,所以出發之前,她忽然抱住艾米莉說,請賜給我一點勇氣吧!惹得艾米莉以為她要去做什麼人生大事,想逼供時她已經抓著包一溜煙跑出了宿舍。
洛河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終於漸漸消失不見。他慢慢轉身,忽然眼前一暗,抬頭時他臉色巨變,「許或……」
她換乘了兩趟公交車,終於來到了市區的一家KTV,也是洛河約定見面的地方。她看了看時間,她早到了半小時,便轉道先去了附近的商業街,轉了好一會,才終於選好一份禮物,是一隻黑色的短款牛皮錢包。再次回到KTV時,時間剛剛好,說了房間號后,服務生便帶著她上了三樓的包間。
明媚深吸和圖書一口氣,訥訥開口:「洛河。」
明媚還想說什麼,但望著洛河繃緊的側臉以及緊握的拳頭,她知道他已忍到了極限,近乎崩潰。在這一刻,她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洛河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們之間的時光,也從來未曾忘記過她。正因如此,他才會這麼痛苦。徘徊在愛與恨的界限,像是身處冰火兩重天的懸崖,退一步,或者進一步,都將萬劫不復。他無從選擇,只能站在原地,讓她不要靠近。
明媚見她一臉和善和熱情,也就沒有想太多,跟著她走了進去,在旁邊無人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那四個男生人手一杯酒一支煙,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沖明媚嬉皮笑臉地打招呼,一邊倒酒給她喝。
「洛河。」明媚的聲音沉沉的,甚至有點失真,「我都知道了,所有的,都知道了。」
進入大三后,明媚的課業更加繁重了,結了幾門基礎課,但也加了幾門更加難學的專業課程。期末成績下來了,跟她預想的差不多,沒掛科,但成績比之上學期,跌了好幾個名次,獎學金大概也要失之交臂了。所幸她的心境還不錯,過去就過去了,也不會老念叨著悔恨,以後努力點就是了。
許或怒極反笑,心裏對明媚的恨更強了幾分。她微微靠近洛河,一字一頓地說道:「洛河,我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攔。就算那個人是你,也不能。」說罷,轉身離去。
到了這個時候,明媚也不好再推辭,想也沒想,便仰頭將那杯橙汁喝盡。她沒有發覺,在她仰頭的時候,那幾個人碰撞在一起的眼神中,帶著怎樣的竊喜與精光。
從大學城到洛河家沒有直達車,明媚倒了兩趟公交,前後花了一個多小時,下車后她拿著地址問了好幾個人,又走了十分鐘的路,才終於找到那個地方。大柯調查顯示,那個地方是許或的家,洛河也只是借住。明媚不禁有點心酸,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寄人籬下。許或是本市人,母親早逝,父親因為常年跟隨建築隊在外面奔波,從小由奶奶一手帶大,老太太身體本來就不好,在許或父親出事後,更是一病不起,在四年前過世。那之後,許或跟洛河一邊念書,一邊還要抽出時間照顧輪椅上的父親,三個人的生活一直頗為艱辛。
她的手指放在明月帶給她的那兩架模型上,心裏極為難過,東西m•hetubook•com.com都在,人卻不在了。父親如此,明月也是如此。人生變幻莫測,防不及防。我們能做的,大概也只剩下珍惜當前了。
明媚想也沒想就拒絕說:「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心裏卻想,洛河怎麼會認識這樣的朋友?嬉皮笑臉粉頭粉面的。難道是在酒吧的同事?
「哇,子宸,你這份禮就送得很兄弟吶!」南歌打趣。
被她撞的那個人先是愣了下,然後立即認出了她來,明媚對只有一面之緣的他自然沒什麼印象,但他卻對她印象深刻。在傅子宸的生日宴上,她怒氣沖沖的突然離場,害得那場聚會最後不歡而散。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洛河的聲音低沉似從地獄發出。
「洛河,就算你能忘得了,我永遠不能!!!」許或明知洛河此刻心裏的難受,但她依舊狠著心往他傷口上撒鹽,因為只有刻骨疼痛,才能時刻提醒著他心裏的仇恨。
他想起她抬眼說對不起時滿面不正常的潮|紅、迷濛的雙眼以及踉蹌的背影,心底一驚,趕緊掏出手機給傅子宸打電話。很巧,傅子宸正在離這個KTV不遠的一傢俱樂部打保齡球,他神色一凜,抓起衣服就往外面跑,一邊舉著手機對電話那端的人厲聲說:「川子,你先幫我看著點,我馬上過來。」
明媚蹙了蹙眉,他說過不想再見到她的,怎麼會……但簡訊里說了,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談。明媚只想了一下,便調頭往校門口走,一邊給艾米莉打了個電話,讓她別等她吃飯了。
明媚頓住腳步,今天是11月25號,沒錯,確實是他的生日。早上的時候她本來還想過要發一條祝福簡訊的,但想到上次他說的那些話,便生生阻止了自己。
「喲,美女,你真不會喝酒還是不給面子呀。」其中一個微微起身,挑眉望著明媚,那語氣痞痞的,令她心裏極為不舒服。
「我問你,她是不是明旗冬的女兒!」許或怒吼起來。
「對不起?」洛河忍不住冷笑起來,聲音不自覺提高,像一把尖銳的刺刀,「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換回來我爸爸的命嗎?就可以換回許叔的兩條腿嗎?就可以換回那麼多條無辜的性命嗎?明媚,你以為你是誰,你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去你爸爸所有的罪惡嗎!」
那幾個男生也沒勉強,舉著杯說:「不為難美女了,那就以橙汁代替酒吧,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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